虎将只是转过身来,朝她伸出手,“给我。”
“哦?什么?”朱宝儿楞了楞。
“你的筝,给我。”他指了指她宝贝地抱着、用绸布裹得妥善的筝。
“为什么?”她不解,眼底有些戒备。
虎将抿唇不语,瞧她没有递上的打算,干脆直接动手“抢”了就走。
“嗄?”朱宝儿追了两步,看见他只是将筝夹在腋下,她才恍然大悟,面纱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了。
原来……他察觉她拿得有些吃力了,是吗?
“或许你是过腻了千金大小姐的生活,所以干脆趁此机会脱离,这些我不管,但是你最好记住,要跟着我,就别让我听到一句抱怨,否则我就会把你丢回去。”清冷的声音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突然响起。
笑容一僵,她的心脏因他的话而加快速度鼓动着,只能错愕又震惊的望着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背影。
他知道了?他猜到了她的心思不,不可能,连爹爹都让她隐瞒过去,以为她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会这般神准的猜中她心里打的主意一定只是巧合罢了!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身为女人就必须受到种种束缚非常不满,幸而爹爹疼宠她,让她读书识字,对她有求必应,她要什么,从来不会拒绝,所以她能博览群书,藉由书中所述认识门外的世界,却也因为如此,让她的心更加向往。
她知道,若要求爹爹成全,纵使他会担心犹豫,相信最终还是会答应,可是从小的教养,善解人意、孝顺贴心的性情,却不愿让爹爹因她而承受他人非议,落得教女不严、败坏礼教的罪名。
所以,渴望被压抑,逐日累积,最终,当这个机会来临,她当机立断,干脆反过来利用一切。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冒险,抢到绣球的人有八成可能也是京城人,自己只会是从这一处深闺跳到另一座牢笼罢了,但是这男人的出现,却让她觉得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
是的,她下了赌注,现在不仅赢了,从他“体贴”的接过她的筝这点看来,她还赢得漂亮。
朱宝儿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决心。她一定会努力让他改变想法,让她跟得心甘情愿!
虎将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天色。若是以前,自己绝不会考虑停下休息,可是今天不一样,还是趁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找个地方准备过夜吧!
“今晚你可以好好的考虑清楚,想通了之后,我会送你回家。”虎将最后一次声明。
“我……”她忙想重申自己的决心,却被他抬手阻断。
“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不用急着下定论。”说完便转身自顾自的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准备过夜。
“夫君,今晚咱们要在这儿露宿吗?”朱宝儿眼底顿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扫了昏暗的四周一眼,除了随风摇曳的林子,还隐隐能听见溪水的声音。
虎将却误解了她东张西望的举动。
“如果你害怕或不习惯,我可以送你到最近的客栈去。”
“不用、不用,我会习惯的。”她摇头,迫不及待的追问:“我需要做什么吗?捡柴?生火?打猎?”
他狐疑的望向她。她似乎太兴奋了一点吧?
“怎样?夫君,我需要做什么呢?”她期待的回望。
莫名的,他藉着放下手上的筝避开那双晶亮的眸子,将筝放在准备扎营的地方。
“我负责晚膳的食物,你去捡些柴回来生火吧。”
“是,夫君。”
“咳咳……”朱宝儿被浓浓的烟雾呛得猛咳嗽。
生了老半天的火,每次好不容易生起一丝丝火苗,就马上变成浓烟窜出,以至于她搅和了老半天,却只是差点被烟呛死。
“奇怪,为什么火生不起来呢?”她忍不住咕哝。
又瞎忙了好一会儿,结果只换来更多的浓烟时,朱宝儿忍不住喃喃抱怨,“可恶!一定是夫君给我的打火石有问题,火才会生不起来!”
“咚”的一声,一只仍在挣扎的野雉突然掉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惊愕的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一双冷峻的瞳眸。
“啊,夫君,你回来啦!”糟了,她刚刚的抱怨他听见了吗?
虎将淡漠的瞧了一眼那堆猛冒烟的“火堆”,再冷冷的抬眼。
“你说你会做很多事,看来不包括生火这一项。”
朱宝儿立时红了脸,幸好有白纱遮着。
他蹲下身,接过她手上的打火石,“有问题的不是打火石,而是你捡回来的柴太湿了。”
“湿?这是干的啊,又没下雨。”她不懂。
“你必须捡枯枝,而不是从树上折新鲜的树枝,新鲜的树枝里含有水分。”望了一眼那些鲜绿的树枝,他突然有一种未来将会是一连串麻烦的预感……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之后,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虎将只是木然的睨她一眼,仿佛在说“我早知道你不会”似的。
“这只野雉交给你处理,我去捡柴。”他比了比一旁的野雉,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你可以到溪边去处理,清洗干净之后再回来。”说完,便起身要离开。
“啊!夫君请留步。”朱宝儿连忙唤住他。
“有问题?”他故意一挑眉。
“是的,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她微笑,反正他已经看准她什么都不会,她也不打算逞强,要懂得不耻下问才学得会嘛!“夫君所谓的“处理”,有哪些步骤呢?”
“杀了它,将羽毛清理干净,开膛破肚清理内脏,之后,洗干净拿回来准备火烤。”
朱宝儿浑身一震,惊讶的瞪着脚边仍在挣扎却无法动弹的野雉,再看看手中的匕首,脸色渐渐苍白。
“我……”
“不行的话就放着,等一下我自己来。”他早知道她不行,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我只是……”朱宝儿很是挣扎,就着明亮的月光,她看见那只野雉眼底满满的恐惧,和她惊骇的眼对望着,如果月亮不是那么明亮,她没有看见那只野雉的眼神,也许她不会这般犹豫……
啊,月亮!今晚是满月?
“我初一十五吃斋,所以……不可以杀它……”
“是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爱逞强的女人!
“当然是。”
“今晚是十六。”他皮笑肉不笑的提醒。
“嗄?”朱宝儿楞了楞。啊,是啊,今儿个是十六,她抛绣球的日子,怎么忘了呢?
“麻烦你处理了。”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无奈的抬头望了一眼比十五还明亮的月亮,“都是你害的。”朱宝儿对着月亮嘀咕。
怎么办?真要杀它啊?
她和野雉大眼瞪小眼,“对不起,请你见谅,我也是逼不得已……”
呜呜,不行,她肯定下不了手啦!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立刻决定自首,承认自己的无能。
“夫君,它好可怜,我下不了……”忏悔的话中途全吞了回去,她惊愕的瞠大眼。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林伯孝噙着邪恶的笑容站在不远处。“我林伯孝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不要过来!”朱宝儿害怕得大喊,踉跄的退了几步,捡起地上的木柴朝他们丢去。“走开!”
一时闪躲不及的林伯孝被木头击中,登时恼怒的大吼。
“你们还楞在那里做什么?把人给我抓回去!”
“是!”几名将军府的护卫立刻围了上来。
朱宝儿转身就逃,可是一下子便被抓住。
“啊—放开我!”她放声尖叫,拚命挣扎。
“放开她!”冷酷的声音突地从众人背后冷冷的响起,只见虎将左手玉笛笔直的指向地面,昂然挺立,面容冷峻的望着他们。
“夫君!”朱宝儿先是高兴的喊,可恐惧随即盈上心头。他一个人,怎会是林伯孝的对手呢?“夫君,你快走!”
听见她的话,虎将面无表情的望向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
“呵呵,原来就是你,来得正好,觊觎我林伯孝想要东西的人,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邪笑着将朱宝儿扯了过来,并命令手下,“你们去把他给我抓起来,好好的教训一顿,杀了也没关系!”
“住手!住手!你不可以动他!”她恐惧的嘶喊,“夫君,你快走,快走啊!不要管我了,快走!”
“你就睁大眼睛看着,他等一下的下场,将会是往后你若再反抗我时,你爹以及朱家上下所有人的下场!”
“夫君……”朱宝儿满怀歉疚的低喃。是她害的……“放开我!”突然,她奋力的挣扎,张口咬住钳制住她的手。
“贱人!”林伯孝吃痛,愤怒的甩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打跌在地,也打掉了她脸上的白纱。
月光下,一张白清秀的脸显露出来,只见那无瑕的肌肤上倏地浮上了鲜红的五指印,并以极快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们真该死!”一声冷酷的诅咒响起,下一瞬间,虎将便迅速窜出,在林伯孝不及眨眼间便来到朱宝儿身旁,将她拦腰抱起送到一边,同一时间,几名护卫已经在原地动弹不得。
“嗄?”她怔楞了好一会儿。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在这等着。”安顿好她,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那红肿的颊,这才神色阴寒的转向惊愕的男人。
“你……你……”林伯孝颤着声,被那瞬间爆发的骇人气势给震傻了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你打她。”虎将冷声陈述。
“你想做什么?我爹可是定远将军,你若敢动我一根寒毛,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那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并且毁尸灭迹,你觉得你爹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才知道你死了,又要花多久时间才查得到我头上?”他冷酷的勾起唇角,面露杀意。
“我……我……”这一听,林伯孝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和他爹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就算之后查到了又怎样,他已经死了啊!
“以后不许你再找朱家的麻烦,听清楚了吗?”
“我……你凭什么命令我!”他还在逞强。
“就凭你这颗脑袋是我暂时寄放在你脖子上的,只要我想,随时随地都可以取回!”虎将声音冷飕飕。“往后,见着了朱家人,你最好马上避开或绕道,否则朱家随便哪个人碰见你,接着不小心伤了风、掉了根发,我都会把帐算到你头上!听清楚了吗?”
“清……清楚了……”
“既然听清楚了,就给我滚!”他不想多生事端,手中玉笛数起数落,解了一干护卫的穴道,冷眼看着他们拥护着林伯孝匆忙逃命去。
“嘶——”朱宝儿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溢出眼眶。
虎将手一顿,浸了冰冷溪水的手巾再次覆上她红肿的脸颊,只是这一次力道更轻、更柔。
眨着泪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暗自揣测着他紧蹙的眉是因为心疼她,还是对于她带来的麻烦感到不耐?
那因为她喊疼而变得温柔的力道,以及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关心,她可以自恋的认为,他其实是心疼她的吧?
“为什么不求救?”他突然开口。
“什么?”她眨眨眼,回过神来。
“遇到危险,为什么不求救?”
“我……我又不知道你会武功。”朱宝儿小声嘟囔。
是啊,她又不知道他会武,她对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叫他快逃,不顾自身的危险,叫他逃。
危急之时,她开口的不是“救我”,而是“快走”,这个女人好傻,傻得让他……心有些泛疼。
凝望着她红肿的脸,胸口又有了杀人的冲动,只因她不该受到这种伤害。
“夫君……”朱宝儿被他的眼神盯得不知所措,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
他这才回过神来,瞧见她羞涩的模样,猛地站起身。
“我去重新把手巾弄凉。”
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朱宝儿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渐渐的发热起来。
她低头轻声呢喃,“我是怎么了?”
他是怎么了?虎将瞪着湍流的溪水,理不清自己心头这一团混乱。
从之前听到她惊恐的呼叫声开始,他就浑身不太对劲,那瞬间盈满心头的,竟是恐惧。
因为她声音里的恐惧而恐惧,没有多想便立即飞身赶去,原本想要不着痕迹的解决这件事,可没想到那林伯孝的一巴掌,竟然让他差点理智全失……
她总是夫君夫君的唤他,全然不理会他的纠正,固执的坚持着这名不副实的称呼,到后来他也就由着她去,懒得纠正了。
想起方才她那羞涩的小女儿娇态,他的心又是一阵骚动。不该啊……
“夫君……”怯怯的呼唤在他身后响起。
早在她出声之前,他已经察觉到她的到来,可他佯装不知,硬是不回头看她。
目前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不必要的负担,而她无疑是其中之最,他相信林伯孝绝对不敢再找朱家的麻烦,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明天我就送你回家。”背着她,他冷硬的开口。
“夫君,我不回去。”朱宝儿上前蹲在他身旁,望着他的俊伟侧颜,正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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