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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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恋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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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她仅存的,堪称美好的回忆。她二十二年的青春岁月,居然贫乏若此,可哀呵!

她的头一个落脚处是“和平饭店”,然后必须在天朦朦亮前,搭乘泰航,赶往泰北的美斯乐,进行她的第一项铲奸除恶的任务。

“我们对付的全是一群啃人民骨肉,喝人民血汗钱的黑社会头目,这是替天行道,不必手软,更不用有任何罪恶感。”负责训练她的“上层”导师,一次又一次耳提面命,要她把心放到最狠,把血降到最冷,不达任务誓不苟且偷生。

唐蓉搁好行李,和衣躺在柔软的弹簧床上,手中把玩著那串手链。

五年的日子不算短,在每个难熬的夜里,她拼命回想他的抿嘴浅笑,关怀温馨的目光,藉以减轻肉体与心灵上的痛楚。

这是串饱含纪念意义的链子,然,纪念什么呢?纪念一段无疾而终,徒留惆怅的情感?还是纪念她坎坷多舛的人生路?

但无论如何,她始终视它为珍宝,它代表著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第一个奢侈品、第一个有笑有泪的回忆。不管她将来会步向天堂或地狱,她都会牢牢记住,曾经有过一个那样的男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著她去喊他一声哥哥。

尽管那不是她要的,她仍是感激涕零。

手腕上的表,指著四点一刻,唐蓉一夜无眠,犹精神奕奕。感化院里的医师说过,她拥有非常人的体力,所以能担非常人的重担。

非常人?!哼,好讽刺。

俐落收拾完行李,赶往机场,展开她未知却绝对惊险重重的杀手生涯。

往曼谷的班机上,邻座是一位中西混血儿,自称是香港中文大学的学生,叫杰瑞·罗。

唐蓉礼貌地朝他微微颔首,立刻别过脸假寐,希望打消他想攀谈的念头。

“你也是到泰国观光的吗?”看来他并不死心。堪称流利的英语,夹杂著广东腔调。

“可以算是。”五年非常人的磨练,她已脱胎换骨,变得世故、滑头而狡诈。

她讨厌这种改变,且挺怀念十七岁时候,那个清纯、浪漫,有著无邪明眸的自己。但,她无力挽狂澜,这一切全是造化弄人,连老天爷都爱跟她过不去,尚能如何?

大男孩搔搔后脑勺,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却很识相地不再追问,只粲然咧著嘴,露出洁白讨喜的贝齿,憨憨地笑了笑。

打量她的眼神,和其他不怀好意的男人不同,一样有热火和赞叹,但没有挑逗,是很真很真的那种。

在这双眼睛的凝睇下,唐蓉恍惚间回到十七岁那年,当她首次下海,幸运地遇到一个叫伊藤的日本男人……

一见钟情的喜悦暖化并抚慰她过多且过早饱经沧桑的心,它让晦暗的人生忽而瞥见一束光芒。五年了,她仍不时在午夜梦回,仓皇惊醒的梦里低呼他的名字。

“你呢?也是去观光?”唐蓉不愿太拂逆他的好意,礼尚往来,反问他一句。

“唔,到清迈看看那里的少数民族,我是人类学系的学生。你知道泰国的少数民族多达十九族,其中最有名的七族包括长颈族、苏族……”男孩愈说愈兴奋。

唐蓉注意到他有双深情的眼、高挺的鼻梁、适合接吻的优美薄唇,嗬!她没来由地又想起那个叫伊藤,她首度也将是最后一次下海的第一个恩客……

杰瑞·罗像打开话匣子似地滔滔不绝,神情举止一派天真。很像她少不更事的时候……令她不知不觉心疼起来。

“如果你也是单独一个人,我们何不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诚挚地邀请,脸上散发著热切的期待,犹如一个卑微的奴仆,在等候女王的恩准。

“谢谢你的邀请。我不是一个人,有几名同伴在曼谷饭店等我,我们预备前往普吉岛。”一北一南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回他该死心了吧?

唐蓉并非蓄意撒谎,她只是选择了一个最不伤感情的方法,让他知难而退。

“喔!”杰瑞失望地眨了下眼,“那太可惜了。”

他一直期望谈一个很真很美的恋情,跟一个仿佛遭贬谪凡尘的天使般的女孩。

在这段三、四个小时的航程中,他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

“很高兴认识你,但愿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杰瑞腼颜愈深。

“希望是。”曼谷机场纷乱的人潮,迅速冲散他们俩。

唐蓉毫不留恋,遑论难舍之情,她昂首快步,坐上接泊的汽车朝泰国国内机场而去,转机赶往清迈。

心中不住默祷,千万别让她再碰上那个口若悬河,来自香港的混血儿。

上帝首次听见了她的祷告。

清迈皇家饭店九○六号房,时间晚上十点整。

唐蓉对著镜子,换上一袭黑色丝绒低胸礼服,舒适贴身的设计完全展露她曼妙撩人的曲线,妖艳的眉眼是教人难以抗拒的蛊惑。

她对镜试了各款各样的笑意,以便在适当的时机使用。因应任务需要,她必须毒如蛇蝎,丽如妖魅。

泰国是外国观光客的天堂,清迈以北的金三角则是烟瘾毒贩的金窟。每月由此地运出的毒品,多得令人咋舌,豪华饭店、酒家、夜总会、舞厅、妓院全设了“吸烟区”,有些地方甚至名目张胆贴著“鸦片烟馆”。

到此一游只能动口吃、掏钱买货,不准拍照。

唐蓉鄙夷地皱皱鼻子。今晚“四青物产”总裁在饭店十七楼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

四青物产三名大股东之一的颜立民即是她的目标。

盛大的舞会中,宾客都是泰国上流社会的名人。唐蓉打扮入时,挽著市长的手臂,款步走入舞池。

她的舞姿精采极了,惹火的身段在场中飞旋翩然,是众所瞩目的焦点。身畔围绕的俊男,一个挽过一个……

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穿走在她周边的仕女,披挂了一身的南海珍珠、钻石翡翠,却全都过犹不及给比了下去,暗淡无光地仅能当个陪衬。

颜立民打著拓展中国商务的旗帜,到泰北来从事毒品买卖,辗转走私回大陆沿岸,吸食人民的血肉,成就他穷奢极侈的享受。唐蓉以为她在寄怀别馆见到的排场,已经是过分豪华的景象;没想到,颜立民出手更阔绰,大厅内座无虚席,宾客食不厌精,鲍鱼只选最昂贵的“两头鲍”,鱼翅要一条条牙签一样粗的金山勾翅,燕窝更是名贵的血燕……

清迈与许多先进国家的大城市相比,并没有特别繁华富庶或过人之处。相反的,它为了吸引观光客,勉强保留建筑于数百年前现今已一片斑驳的佛寺,和长耳族、长颈族……非人道自虐的少数民族,更是与进步、文明严重背道而驰。

可,在私底下,某些幽暗的角落里,它却特别摩登、特别罪恶、特别黑暗、特别放荡……

其始作俑者,便是这群嗜血、啃骨、吃干抹净,利欲薰心的混帐东西!

唐蓉注意到颜立民手捧高脚水晶杯,假装和某位政要热烈讨论政府新颁布的金融政策,实际上则是拚命拿眼瞅她,她舞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然,大厅另一端,她没留意到的,还有另一双眼,更专注地盯视著他两人。

颜立民五十多岁了吧,看上去顶多四十出头,个子岸伟,眉宇间潜藏著阴狠霸气。他有时仰天纵声大笑,令对方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寒意。

唐蓉转过来,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经过,不发一语,只凝著美眸挑逗他。

他是个中老手,狡猾的狐狸,心中正盘算著如何追捕猎物。

她有意无意飘漾的万种风情,逗得颜立民心痒难搔,当他正欲开口攀谈时,她已翩然换上另一个舞伴,再度滑入舞池。

雷射灯光闪烁每一具粉雕玉琢的鬓影,瞬间流转千回,她依然——咦?她不知去向了!

颜立民摇晃著杯中晶莹透明琥珀色的美酒,微微抬眼,不著痕迹搜索一遍。

不在?!

一时心情大坏,踅回他专属的贵宾休息室,立刻招来贴身保镳,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回那美艳女子,以及查明她的来历背景。

保镳才欠身离开,唐蓉旋即由甬道的天花板夹层跃下——

“嗄?!”一双灼灼黝亮的瞳仁阻绝她的去路,幽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一股慑人的寒气迎面袭来。

他们俩的距离仅仅一步之遥,只需扣动预藏于吊袜内袖珍手枪的板机,便可以随时杀人灭口。

但她没那么做,只怔愣与他四目交织。她犯了杀手最大的忌讳——优柔寡断。这若是让上层知道,她必死无疑。

须臾,那人无言且突兀地执起她的手,瞥了眼雪白细腕上的白金链子。

“你是——”她若有所悟。

糟!甬道上有脚步声传来。唐蓉急于脱身,仓卒别过,又觉不该就此离去,她必须杀了他,摒绝后患。

猛回首,那人居然奇迹似地不见人影。欵!管不了那许多了,先完成任务要紧。匆匆推开雕花房门……更震撼的场面正等著她——他死了!

未闻惨叫、挣扎与枪声,颜立民却直挺挺地倒卧床榻,殷红犹温的鲜血,自他前胸汩汩直流。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唐蓉轻巧旋了身,从她潜入的夹层板逃逸出去。

“干得好,你的酬劳。”中国方面派驻在清迈的连络人张冀以十分嘉许的口吻,盛赞唐蓉漂亮完成任务。

他递给她的是一张汇票,“钱已转入你的帐户,下一个任务是高坡的儿子高建成。”

“下一个?”这么快?她连喘息的空档都没有。

这趟任务的完成,纯属“意外”,唐蓉可以不要那笔丰厚的酬金,但她必须保住性命,而保命最好的方法即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上层要你在清迈多待几天,喏,高建成的资料全在里面,有问题再跟我连络。”张冀加了句,“三天之内,杀掉他。”

她不能拒绝,仰首干尽杯中酒,绯红血色立刻漫上她惨白的脸颊。

“没问题吧?”

“当然。”有也不能说。

甭说开口婉拒,纵使轻蹙一下眉头,数秒之内就会有颗子弹精准穿透她的咽喉。持枪“销毁”她的,可能是张冀,也可能是某个躲在暗处的幽灵杀手。

每个杀手均必须时时提高警觉,他们随时得杀人,也随时会被杀,他们是死神的部下,镇日得与恐惧危殆为伍。犹如一头猎犬,永远仓皇追逐,永无宁日。

唐蓉敛眉愁眸,没入黑巷之中。

晚风梳扬她披肩的秀发,长巷阒暗冷寂,巷底一抹幽微光亮照映著她修长萧索的身影,如一尊骇人却妖艳的鬼魅……长长的暗影躺落地面,犹不停延伸……

悄无声息地,另一道黑墨般的暗影重叠上她的。

“谁?”唐蓉灵敏察觉他的存在。

“分赃的。”男人粗壮的手猝不及防拦上她纤细的腰杆,剩余的那只手同时探入她的胸衣,取出张冀交给她的汇票。“这么多呀,我要一半。”

“你到底是谁?”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唐蓉一身上乘武术可不是白学的。

但见他两个起落,骤然回旋,招招都显示出练家子的凌厉身手。

“让你渔翁得利,大言不惭收下巨额佣金的代罪羔羊。忘了?”这男人来者不善,凭藉得天独厚的孔武力道,轻易化解唐蓉的攻势,逼她温驯伏在他肩上。

是皇家饭店那个突如其来的大汉。唐蓉认得他的眼,和他始终从容自若的喘息。可怕的对手!

原来他是赶来分一杯羹的,不过,他对她手腕上的链子,兴趣似乎更浓。

“要多少钱尽管开口,何必故弄玄虚。”唐蓉愤怒甩开他紧抓著她的手,却徒然惹来他更使劲的箝制。

“全部,包括你。”那男子找著她的唇瓣,以匪夷所思的激情拥吻她。

唐蓉呆掉了,二十二年的生命,感情世界仍处单恋阶段,委实没有足够的经验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场面。

在感化院时,每日受完严酷的训练,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等待入睡时,她会给自己一段时间,自由自在地幻想与伊藤的初吻,温柔缠绵的拥抱,想像在他厚重冬衣下的宽广肩膀和扎实的肌肉,他拥抱的力量一定激越野烈得令人血脉逆流,心绪狂跳吧,就像现在……

唐蓉蓦地一凛,奋力擅起头,直视他的眉眼,“你是——”是他?

伊藤没有放手的打算,以一记疯狂绸缪的吻,默认他的真实身分。

“不,别——”她是天地难容的杀手,她没有爱的自由。

“你欠我的。”即便飞逝了将近两千个日子,他犹无法忘怀这个他花三百美金买下初夜的女子。

那日她不该爽约的,害他损失得更多,她应该做点补偿才合乎公平原则。

“可……你说认我当妹妹。”被风掠起飞扬的发丝,飘散著甜蜜的香味,脸蛋因紧张亢奋红得像个水蜜桃,仿佛轻轻咬下去就会渗出糖汁来。

任何正常男人面对如此秀色可餐的女人,难免会做出离经叛道的行为。

“确定是我说的?”天!那绝对是他说过最愚不可及的话。“OK,我收回。”

话一出口,如覆水难收,谈何容易?

“来不及了。”她对他的思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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