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尽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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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尽斜阳-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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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玉磷说孟茵已和对方认识一年时,何永旭的心更寒起来。她果真是那种不甘寂寞,想找点生活刺激的女孩吗?

他就真的被她玩弄欺骗,差点栽在她手里吗?

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令他面对很多事时,不再只是看表面,山不见得是山,水不见得是水,他学会更圆融婉转的处世方式,也渐渐明白林圣光所谓的道德与不道德的说法。

比如说,以前独裁是对,今日独裁是错;以前贞洁牌坊是真理,今日看来是残忍愚昧……道德标准是因时因地而变,孟茵的所作所为,就如吕淑仪当年的决定一样,有她们自己的立场,他虽无法苟同,但也没有评判的资格。

在痛苦了—阵子后,他只能说,以他的年纪,早不适合儿女情长那一套了。

然而他不懂的是,为什么一听到她回台湾的消息,他就忍不住想见她?其实,他并未特别的想知道她的近况,他想要的不过就是看看她而已。

没料到的是,这一看,又看出新的思念,她的一言一行仍是止不住地牵动他的心,就像他们初相遇的那一次。

唉!不能再让自己纵情了,往事已矣,她已为人妻,有了那夜友善的谈话,也算了却一段心事,他还能如何呢?

停妥车子,何永旭走进何咏安的竞选总部,准备接世轩和丁华心去吃晚餐。

办公室内仍一团忙乱,他一眼就看见也在等人的于家元,立刻招呼说:“老婆的工作还没结束吗?”

“我才正奇怪呢!你比我早离开,怎么还比我晚到?”于家元说。

“我开过头,绕回来时花了些时间。”何永旭解释道。

玮芝正缠着世轩说话,玮杰拿过一叠电脑绘图纸要父亲收着,那几张有卡通图案的纸上,竟印有谢孟茵三个宇。

“我能看看吗?”何永旭问。

“当然。”于家元将图纸交给他,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到孟茵的名字上,于家元很快的说:“呃!今天下午我们请孟茵当了几个小时的保姆,我听玉磷说,你见过她了?”

“嗯!上个星期日。”何永旭好奇地问:“你们请她当保姆,她先生不会介意吗?”

“她先生?”于家元的表情有些滑稽,“她又还没结婚,哪来的先生?”

何永旭仿佛被一记闷雷敲中,他错愕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孟茵竟然没有结婚?这怎么可能?她那天不是还表现出一副有丈夫的样子吗?她为什么要再一次欺骗他呢?

疑问一个接一个的浮现,也令他气血上升,整个人恍若要爆炸般。她仍是他见过最莫名其妙又令人头痛的女人,永远不讲真话,习惯性的表里不一!

这时,世轩摆着一张苦瓜脸由厕所出来,丁华心也拿起皮包,在终于可以离开的当儿,何永旭却冷着脸孔,隐忍着怒气说:“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紧急的事情非立刻处理不可,你带世轩去吃饭吧!”

“有什么严重的事……”

丁华心尚未抗议完,何永旭已跨出步伐,像一头失控的火车头般冲到大马路上。







孟茵正在忙一个电脑教学程式,急促的门铃声吓了她一跳,是失火了吗?但火警侦测器并没有响呀!

她打开门一看,竟是何永旭,见他脸色差得像来讨债的人,令她不禁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我有话要和你谈,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他的口气很冲,失去了平日的儒雅。

面对这样的他,孟茵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站着。他不耐烦地干脆绕过她身旁,直接走入客厅。

她如被飓风刮到似的晃了几下,看到何永旭站在谢家小小的公寓内,感觉真的好奇怪。

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他就丢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结婚了?”

孟茵的脸白一下,但很快便镇定说:“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说我结婚了。”

“你没有说,但也没有否认,不是吗?”他瞪着她说:“你一直让我以为有这个‘丈夫’的存在,为什么?”

他不善的态度,微微激怒了孟茵,她再也装不出冷静的说:“结不结婚又与你何干?我不懂你干嘛要怒气冲冲地跑来指责我呢?”

“我……”何永旭像被问住了,他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才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永远不能对我坦诚呢?从我们交往开始,你在美国就有男朋友,而你不想嫁给我,却一次次和我出来,并误导我,即使到现在,连有没有结婚这样一件简单的事,都要玩几下手段,隐瞒我。你到底是哪一种女人呢?”

这个何永旭和几天前重逢时彬彬有礼的他判若两人,也和四年前淡水河畔那个狂怒的男人有所不同,仿佛多了些什么,一股说不出的愤世嫉俗及锐气,似乎要把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夸大,让她成为一个工于心计的坏女人。

“我没有欺骗你,我只是不想讨论我的状况。而且,我也不觉得我结婚或不结婚,与你有何关系。”孟茵痛恨被误解,极力辩白说:“至于从前,你说我玩弄误导,你自己不也一样吗?口口声声说和你前妻没有感情,却陪她去欧洲度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当年到欧洲去,不是为了度假,而是因为淑仪的父母在瑞士发生严重的车祸,一死一伤,他们是世轩的外公、外婆,道义上我能不去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又说:“我和你不同,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既然和你交往,就是真心诚意,绝不会故弄玄虚或用情不专!”

她又为什么不问个清楚,就认定何永旭放弃她了?

她扭紧双手,不想让自己崩溃。明白真相又如何?当年的她,爱钻牛角尖,不够成熟,很多想法及作为都是做茧自缚,若是有错,只能怪个性,而不能再推诿给命运了。

她将眼泪强吞回去,知道要结束这揪心的一切,就必须摆下自尊先低头。

于是,她用很理性平和的语调说:“对不起,我完全不晓得这件事。如果你觉得我曾误导或欺骗过你什么,我也一并道歉,只是……只是那都属于过去了,没什么好再提的,不是吗?”

她的让步,并没有使他脸色缓和,反而教他眉毛更纠结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结婚?他不是你最后的选择吗?他又是哪一项不合你们谢家的传统,让你不要他的?”

“没有谁不要谁。”孟茵感觉到好疲累,“只是个性不合,彼此就很理智地解除婚约。”

何永旭审视着她,目光深不可测,久久才说:“你总有那么多借口和理由,教人难以理解。”

“你骂也骂过,问也问过,可以离开了吗?”她再一次逼回泪水,走到门口下逐客令。

沉默的压力让空气凝滞,好半晌,他走近她,声音已没有刚才的激动,像消了气的气球说:“我也很抱歉,如同你所说的,我是没有资格说什么,我只是以为,虽然有那些过去,我们仍然可以做个朋友,但没想到还是困难重重。”

这话是另一种伤害,她再受不了了,咬着下唇说:“你走吧!我听玉磷姐说,你已经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我不希望这些没有必要的牵扯又被人冠上玩弄、欺骗或误导的字眼,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四周悄然无声,只剩远方隐隐的车声和人声。何永旭站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离去。出了大门,还不忘将锁轻轻扣上。

听到那一声“喀答!”,孟茵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所有的坚强及伪装像是都不存在了。

连做朋友都困难重重,多可怕的一句话呀!

若他去欧洲并非变心或惩罚,那她闪电般的和黄维中订婚出国的事,的确是很冷酷无情,甚至没有道德原则,难怪他会对她有诸多不满及不堪的评价,就如当年他对吕淑仪般,没有几句正面的好话。

唉!还说什么共黎明黄昏,共饮一源头水,全是痴人说梦!今生与他无缘,竟连在他记忆中一个美好的形象都没有,她怎会把事情弄到如此可悲的地步呢?

☆☆☆

孟茵疲累地转进巷口,这些天来她总是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无精打采。将近家门时,她意外地看到何永旭站在那里,穿着毛衣和西装外套,像是刚从学校过来。

她突然有些生气,他到底怎么搞的?老以为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却又要突然冒出来,扰得人连疗伤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回他又要什么呢?

“嗨!孟茵。”何永旭的语气一如平日,仿佛争执不曾发生过,“有没有空?我请你吃个便饭。”

“为什么?”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如果你需要理由,我有三个。”他笑一笑,居然长篇大论的说:“第一,我要为上次的事道歉,我表现得很没有风度,第二,很高兴你回国,应该为你接风,第三,我讨论会开到一半,很想见你,把学生赶走,人就来了。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孟茵隐约觉得,这几个理由都不是真的,所以仍旧板着脸孔说:“你不是很清楚的说过,我们连做朋友都是困难重重吗?”

“但不和你做朋友,也是困难重重。”他故意叹一口气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句话,根本行不通,我们同住在一个城市里,要避开彼此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她看着薄暮下他依然英俊的脸孔说:“我不去吵你奇#書*網收集整理,你也别来吵我,再简单不过了。”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但知易行难呀!”他一副很困惑的样子,“所以,我想找你吃一顿饭,顺便讨论一下有没有知易行易的办法,这可以算是我第四个理由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孟茵并没有被他逗笑,因为这个何永旭和以前不太相同,不是愤怒,也不是友善,反而像在玩某种游戏。

“记得我以前要约你,花了多大的力气吗?”他自我调侃地兑:“现在连吃顿饭都还是那么不容易,可见我的技巧一点都没有进步。”

这一回,孟茵笑了,但她很快的压抑住自己,神情极勉强地说:“好吧!但别走太远,我今天很累了。”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个安静的西餐厅,有柔柔的灯光和轻轻的音乐,两人的交谈比想像中平和,问题大都集中在美国的生活,气氛还算不错。

“我们曾开八个小时的车直奔纽约,大伙轮流当司机,但还是累,最后都要大声唱歌和说些疯言疯语来当兴奋剂,真是有意思。”孟茵忆起那段留学的日子说。

“我们麻省则是流行沿九十五号公路南下到佛罗里达州玩,听说也是要开个几天几夜。”何永旭也说。

“听说?你自己没去过吗?”她耳尖地问。

“我哪儿都没去。”他说:“我当时有家累,和单身同学搭不上线;但我的家眷又长年不在,和已婚同学也很难凑到一块儿,所以有活动时,两边的人都不怎么找我。”

“哦!那么可怜呀?”孟茵半开玩笑地说。

“是很可怜。”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步调老是和别人不大一样,当别人在追女朋友时,我在读书;别人在畅游天下时,我娶妻生子;等别人娶妻生子时,我却又在这里逗女朋友。”

“我可不是你的女朋友。”她不喜欢他话中的含义。

何永旭没有回答,只叫侍者把桌子收拾干净,端两杯咖啡来,孟茵知道,他就要说出今天真正的目的了。

“孟茵。”他静静地看着她,“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和你,形同陌路不可能,当朋友很困难,现在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事实上,这是以前你的提议,我不过是拿来引用而已。”

孟茵手握着咖啡杯,他是指什么提议呢?

“那年夏天在淡水河畔,”他停顿一下说:“你曾问我,我们只当情人好不好,你还记得吗?”

“那只是我以前的幼稚想法,你还提它干什么呢?”她的双颊热辣辣地烫着,巴不得能有个地洞钻下去。

“我给你的答复或许慢了一些。”他无视于她的坐立难安说:“但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接受。”

“你疯了!”孟茵惊得差点打翻咖啡杯,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说:“四年前的话哪能算数?而且,你已经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怎么能再说这种话呢?”

“那当年你在美国已有沦及婚嫁的男朋友,又为何还要做那种提议呢?”他立刻回驳,神情十分严肃,“此刻我们不过是角色互换而已。”

“我那时候没有和他论及婚嫁!”她脱口而出。

“是吗?没有论及婚嫁,为什么才一下子就订婚?想必是感情已到达某种程度了吧?”他脸色不太好地说。

“我……”孟茵有满腹难言的苦衷,只有把话锋一转,“不!你不是那种人!你说过,你和我不同,你不会故弄玄虚或用情不专,你既然有了女朋友,自然不会找我当……情人……”

“人都会改变的,不是吗?”他盯着她的眼光依然不放松,“林圣光曾说我太讲道德,容易为人所利用,我以前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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