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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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 第5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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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夏浔眉尖一挑,笑道:“那可不敢当,部院大人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能赶来相迎,杨某如何担当得起呀?”

尹钟岳一旁闪出来喝道:“杨旭!休要装腔作势,你的案子发了!”

夏浔眉头一皱,拂然不悦,憎厌地瞥了尹钟岳一眼,问道:“这是什么人?”

陈瑛连忙呵斥道:“钟岳,退下!不得对辅国公无礼!”

喝退了尹钟岳,陈瑛又对夏浔拱拱手:“国公爷,有人举告,说国公爷您与白莲教有些瓜葛。这事儿您看……没办法呀,下官职责所在,皇上已经下了口谕,下官得认真办理不是?如今就请国公爷您跟下官走一遭吧!”

夏浔一听又惊又怒地道:“什么?竟有此事?岂有此理!这是谁,竟敢谗言构陷于我!我要去见皇上,我要向皇上当面申诉冤屈!”

陈瑛微笑道:“呵呵呵,国公爷,你说除了锦衣卫,还有哪个衙门是专司谋反大案的?”

夏浔一听更怒,恶狠狠地道:“纪纲?好!好啊!他纪纲竟然搞到老子头上来了!”

陈瑛笑得更欢实了:“哎呀呀,此等无稽之谈,下官也是不信的,可人家言之凿凿,又有人证和口供,事涉江山,干系国法,就算皇上也不好循私嘛。不过皇上其实也是不信的,皇上特意召下官去,嘱咐我好好查清此案,还国公爷您的清白呢。不过,事情没有查清之前,国公爷,还得委屈您一下,您现在不能回家,得跟下官走!”

夏浔悲愤交加地道:“好!我跟你走!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事儿不查明白,你放我走我也不走!”

尹钟岳跳出来道:“大胆杨旭,你爵位虽高,如今却是一个嫌犯,什么半夜不怕鬼敲门,我等为国执法,为国断案,你说谁是鬼?”

夏浔瞪着他,瞪了半晌,突然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看见夏浔瞪眼,尹钟岳就提起了小心,可眼看着夏浔伸手,他竟然避不过去,那一掌迅疾无比,他脚下刚刚有了挪动的意思,那一巴掌就烀到了他的脸上。

“啪”地一记大耳光,扇得尹钟岳眼前飞天遁地的全是金条,当他神志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沙滩上,半边脸都木了,一点知觉也没有,夏浔抬起黑缎白帮的官靴,正一脚一脚的往他身上踹:“你个混账东西!老子还没倒,你就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撒尿了!”

尹钟岳先挨一耳光,又挨了好几脚,被打得有点发懵,一时反应不过来,陈瑛一旁看见夏浔气极败坏的样子,心中十分快意,连忙上前相劝:“国公息怒,国公息怒,您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夏浔悻悻然住手,又往尹钟岳身上狠狠啐了一口,余怒未息地骂道:“老虎不发猫,你当我是病危!”

陈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趁机调侃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国公爷您别生气,看您气得,说都不会话了……”

“哎哟,你看我这嘴,也瓢了不是!”

陈瑛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笑眯眯地道:“国公既然愿意配合下官调查,证明自家清白,那就……随下官走吧!”

“你等等,我先嘱咐夫人一声,免得家中挂念!”

夏浔恨恨地放下挽起的袖子,扭头就朝船上走,梓祺正抱着女儿站在船头看着呢。

“爹爹,那人是个大坏蛋吗?”

思祺眨着大眼睛看着她老爹拳打脚踢,等他上来马上迫不及待地问。

夏浔勉强一笑,说道:“嗯,是一个大坏蛋,所以爹爹教训教训他!”

在自己亲人面前,背对着船下的陈瑛及其手下,夏浔就用不着掩饰自己的表情了,他深深地望了梓祺一眼,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这场较量我输不了,也不能输,你安心回家等着,我会回来的!”

彭梓祺强忍着没叫眼泪掉下来:“相公,见机行事,若是事有不济,千万自保为主。你若有个好歹,我……我可没脸再见夫人和几位姐妹了,到时候,唯有追随相公而去,以死相报罢了!”

思祺还小,听不懂爹娘这番对答的含意,不过她听着死呀活的,也隐隐觉出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登时乖巧起来,揽住了娘亲的脖子,眼巴巴地看着爹娘,不敢再多话。

夏浔微微一笑,对她柔声道:“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怎么会出事?你放心,不要多想,先回家去!”

说完,他凑过去在小思祺的颊上亲了一口,又深深地望了妻子一眼,便转过身,大步向船下行去!

※※※※※※※

辅国公刚刚回京,就被都察院带走的消息立即在京里传开了,这种重量级的大佬出事,立即在京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下层小民当成饭后谈资的多些,其中不无悲观者,不知道因为辅国公这桩案子,又得有多少官员受到牵连,在金陵城里再掀一场腥风血雨。

而朝堂中的人物,则大多根本不相信,你说谁是白莲教都成,一个国公爷,位极人臣,尊荣无比,他搀和到白莲教里去干什么?难道还想成仙成佛不成?

他们注意的是背后的势力角逐,低阶官员不知就里,根本不知道这是出自锦衣卫的举告,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是二皇子一派发动反击了,这是要彻底搞垮拱太子上台的最大功臣。

而知道详情的高级官员则想得更多,有的认为这是太子派在大功告成之后,内部开始争权夺利,进行残酷斗争了;有的想得更加深远,认为这是辅国公权柄、威望太重,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忌惮,这是要狡兔死,烹走狗了。

总之,各派势力纷纷猜测、打探着其中详情,谁也不敢等闲视之。

盖因这么大的一件事,一旦坐实,谁知道会不会牵涉到自己?

茗儿进宫了。

还有一个多月她就生了,茗儿腆着个大肚子艰难地进了皇宫,坐到坤宁宫里便来了一出哭宫骂殿。

她从夏浔几次救了永乐皇上一家人性命的事情谈起,历数他为永乐皇帝立下的种种功劳,说得泪水涟涟,徐皇后实在招架不住了,马上就叫人去谨身殿把朱棣给请了回来。

茗儿是朱棣的小姨子,而且在他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彼此就是极熟的。她在那位气场无比强大的洪武皇帝面前都能谈笑自若,哪会怕这个永乐皇帝,那满腹的委屈自然又要再向朱棣说上一遍。

朱棣忍气吞声地解释:“妙锦,这事其实朕也是不大相信的,杨旭他加入白莲教作甚?就算彭家真是白莲教,一定也是把他蒙在鼓里的……”

茗儿眼泪汪汪地道:“我家相公怎么可能是白莲教?彭家怎么可能是白莲教?我家相公当初在山东办差,先在济南府铲除了白莲教会首牛不野,又捣毁了他的香堂,后来在青州府又杀死了陕西白莲教会首、朝廷钦犯王金刚奴……

那时候他还不是彭家的女婿呢!他杀了那么多白莲教的人,白莲教对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白莲教的人还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他么?那时他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白莲教就算想收买,也用不着收买他呀。这等奸人馋言,皇上你也当真!”

朱棣苦笑道:“妙锦,这是国家大事,朕信不信,那是朕的事,该当查的事,还是得依照律法……”

第698章 甘作借刀

茗儿哪里肯依,哭诉道:“皇上,这捕风捉影的事儿怎么查起?就不说那什么证人是屈打成招吧,难道无凭无据的,随便冒出一个人来指认朝廷命官,就该把人关起来查?皇上,这官我们不做了,求您免了我家相公的官儿吧,姐姐扶我一把,我腰太沉,跪不下去……”

要说呢,朱棣并没做错。他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不是一个帮派老大,帮派老大可以只要我信任,你谁也别动他。可皇帝不行,他手下的特务机关已经有了人证和口证,你都不吩咐有司去查一下,这算什么皇帝?因为杨旭是好人,我们可以说朱棣根本不查他,这是有情有义,可若是谋取了他信任的坏人呢?

难道我们寄望于一个皇帝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而无视规矩和律法?一个皇帝,不按照国家的法律规定去办,不依据事实说话,仅凭个人喜恶和信任与否去处置大臣,这不是一个标准的昏君么?历史上多少奸臣罪大恶极,难道不曾有人弹劾他?不就是昏君包庇,根本不查么,碰上这样一个皇帝,在他手下做事根本没有原则可言,你怕不怕?

可是碰上女人哭鼻子,朱棣的这番大道理也说不出口了。他被茗儿一番哭诉,数落得一张脸都变成茄子色儿了,眼见媳妇对他没好脸色,小姨子连哭带说,说的那些事儿比指着鼻子骂他还叫人难堪,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他忽然觉得,他也需要叫文太医来给他诊治诊治才是……

茗儿去哭宫的时候,太子朱高炽也派了杨士奇赶到了锦衣卫,可是当杨士奇委婉地表达了太子的意思之后,对太子一向恭驯有加的纪纲却道:“左中允,辅国公是纪某的知交好友,当年又曾同生共死,一同任事,你道我便愿意举告国公吗?”

纪纲非常痛心地道:“纪某人也是不得已啊!那朱图抓了人证回来,口供言之凿凿,你叫纪某如何隐瞒,这等事情,若换了你左中允,你敢匿而不报吗?”

杨士奇道:“纪大人,辅国公不可能勾结白莲教的,或者……他那夫人出身江湖大豪人家,彭家结交三教九流各色朋友,一个不慎,误交匪类也是有的,但是这事一旦攀扯到辅国公身上……太子的意思是,还请纪大人能从中……”

“左中允!”

纪纲正色道:“我有一句话,或者不甚好听,却是肺腑之言。”

杨士奇道:“纪大人请讲!”

纪纲道:“左中允,你是东宫属官,当为太子筹谋,听太子差遣,而纪纲,却是朝廷臣子。纪纲执掌这锦衣卫,只忠于君上一人,纵与满朝文武为敌,亦属份内之事。作为朝廷一个臣子,纪某敬仰太子敦厚孝慈、做事勤勉,为江山万代计,也愿全力拥戴太子为皇储。

可是,纪纲在这个位置上,必须清楚自己的身份,过格儿的事,不能做。我今日若是满口答应了左中允,哪怕事后一事不做,左中允又如何得知,相信此举必能哄得太子爷开心,可纪纲不是那样的人。忠君不得含伪,纪纲愿明明白白告诉左中允,今上春秋正盛,太子尚未正位,而纪纲,只能唯皇上之命是从,这才是为臣之道!”

纪纲一番话正气凛然,倒说得杨士奇有些赧然,虽然他清楚纪纲未必真是这么想的,可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杨士奇无可奈何,只得怏怏告辞。

杨士奇刚走,屏风后面就转出了朱图和陈郁南,跟两只小鬼儿似的飘到纪纲面前。朱图一副忠心为主分忧的模样道:“大人何妨答应他呢,答应了他,大人若想插手,那就容易得多,到时候是帮忙让他生还是帮忙让他死,旁人又怎知道呢?谁敢去问皇上,大人您对皇上说过什么?”

纪纲沉沉一笑,说道:“不需要!陈瑛虽然是我的死对头,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们却目标一致,我不需要插手,陈瑛会不遗余力的,如果连他也整不死杨旭……我插手结果还是一样的。”

朱图一听又担上了心事:“举告的人是我,审讯的人是陈瑛,你一点也不沾手,万一叫杨旭扳过这案子来,你不替我挡在前头,我怎么办?”

纪纲见他神思恍惚,目光不由一凝,沉声问道:“怎么?”

“啊!”

朱图回过神儿来,连忙躬身道:“大人神机妙算、算无遗策,卑职衷心佩服!”

纪纲哼了一声,摆手道:“下去吧,把你们的证词再好好推敲推敲,切莫露出破绽。保杨旭的人……多着呢!”

朱图连忙道:“是,卑职告退!”

朱图又是一揖,便退向门口,陈郁南就跟牵线木偶儿似的,朱图点头他点头,朱图哈腰他哈腰,朱图往外退,他也只好往外退。如果说朱图这只出头鸟,还能时不时的为自己争取一下,他这只受制于出头鸟的马前卒,却是只有受人支配的份儿,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高层决斗,失败的一方常常还能有个体面的结局,而他们这些出头鸟、马前卒,唯一的结局就只能是被煎炒烹炸,做了料理……

※※※※※※※

陈瑛字斟句酌,把徐泽亨的供词以及陈郁南、朱图的证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闭目瞑想一会儿,对一名旗牌道:“徐泽亨已经从锦衣卫接过来了么?”

那旗牌躬身道:“回部院大人,人已经接过来了,这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肌肤溃烂、遍体生疮,就剩下一口气了?”

“什么?”

陈瑛勃然大怒,拍案道:“锦衣卫这些混帐行子,旁的本事没有,就会舞刀弄棒地唬人!这样重要的人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能起什么作用?混帐!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

“大人勿慌,这人不是还活着吗?”

一旁尹钟岳插了句嘴,对那旗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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