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品夫人- 第38部分

下了车，赵兴雅跟着大公子上了船，管家带着那些管事开始祭奠水神，大公子摇着扇子突然开口说到：“这水神是何许人也，雅妹妹知道吗？”

赵兴雅说到：“我石头娘说过，水神就是天上管下雨的神仙，我想应该是龙王吧。”

大公子说到：“我母亲对我说过，水神中还有一个很会写诗词的文人，他爱惜百姓的疾苦，劝谏大王的昏庸政治，大王不听他的劝谏，他就投水自尽了。我看过史书，这是王室留下来的手记里流传过来的。我想是本朝开国之前传下来的的古世纪故事吧。我在想这个诗人为什么一定要投江，他为什么不做别的事情再次劝谏大王。”

赵兴雅说到：“有些人的本质上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再多说什么，他也不会改变。那位诗人应该是无力改变大局，又不想改变自己，却有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国家被毁掉，所以只能选择自尽，永远逃避。其实他还是抗拒不了自己的爱，他爱国，爱君，我觉得他是殉道而死的。”

大公子的脸上显出了明显的惊讶，突然间对着外面的湖水大笑起来，说到：“母亲，你生前没有知己，如今终于有一个了，殉道者，好一个殉道者。”大公子笑中带泪，让赵兴雅看到了一个真实的男孩，也许这个才是大公子最本质的一面。

大公子的情绪波动一过，他就立刻让人取了手巾，让自己恢复了平静的样子，他问赵兴雅说到：“你觉得做殉道者好吗？”

赵兴雅摇摇头说到：“不好，我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殉道，放弃容易，改变难，有志气的人应该学会取舍，为什么要为错误而殉道。”

大公子的眼睛里显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默默说到：“看来，你也是我的知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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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留宿

因为赵兴雅的出色表现，大公子此刻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好感，以至于回程的路上，赵兴雅哈欠连天，大公子也不计较，让她睡在了自己车子里，还给了一个藤做的抱枕，让赵兴雅能安心睡眠。要是往日这样颠簸，赵兴雅绝对睡不着，可现在她实在是困倦到了极点，所以在大公子的车子上睡得极为香甜。赵兴雅从小的睡眠质量就最好，天塌下来，再大的事情都拦不住她的瞌睡。

大公子看着睡着的小雅，小姑娘睡相可不是那么雅态，蜷缩在一角就像冬天里偎在火炉边的小猫。大公子忍不住有笑了，这是这个小姑娘今天让他第二次发自内心地微笑。就冲着这一点，这孩子就该留在自己身边，从此他压抑的生活就有了一点快乐。

想起自己的母亲钟氏素荷，大公子的脸色就突然变了。他的乳娘说过，他母亲离世前的那个水神节，崇爵爷带着她和葛氏一同去祭水神。等到钟氏回来的时候，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乳娘问什么，钟氏都不肯说一句，然后在此之后，钟氏的身子就没有好过，一天都没有断过汤药。那个投水自尽的水神故事，就是她在去世前三个月讲给大公子听的。

大公子的乳母不是寻常人，是曾经列侯府的媵妾。钟氏的同窗好姐妹本是列侯的侧夫人，被正品夫人逼得下药自尽死了。这位媵妾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脱身逃到了钟氏的农庄里，钟氏看过自己好姐妹的绝笔书信，就收留了这位当时已经怀孕的媵妾，让她顶替了一个难产而死的家奴，换了一处地方安置。这位媵妾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只生下一个死胎，钟氏便干脆把她找来充当儿子的乳母。

能成为列侯侧夫人媵妾的女子本来就不简单，能被走到绝路的主人指一条生路的媵妾更不简单。这位乳母把大公子视为自己亲生的孩子，不是她一直小心周旋着，大公子怕是也活不到现在了。钟氏在那次祭水神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乳母最终还是知道了，不过她始终没有把真相说给大公子听。

乳母对大公子说到：“逸航，若是你像你母亲一样的性情，将来你一定活得很辛苦，也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你母亲太在意你父亲了，被他辜负了，还要为那份情殉葬，所以她留下一句话，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尊重父亲。不过若是你变成你父亲一样的人，那我就对不起你母亲了。你父亲和葛氏是一路人，我一定要助你得到爵位，可我做的事情不一定能让你明白，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钟氏素荷留给自己儿子一箱子手记，里面没有任何家庭生活的痕迹，可大公子读完母亲的手记，不由被母亲的才情和品质所打动。这些年来管家背着自己干了什么，他很清楚，他一直牢记乳母的教导，隐忍着。只有成年了之后，才能真正跟那些人算清楚总账。他暗自努力培养自己的能力，不要父亲小看自己。

大公子默默想着一些心事，不觉车子已经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乳娘已经准备了点心，让大公子先吃上些再用晚膳。赵兴雅还没有醒，乳娘看着这小睡猫，也忍不住笑了，这一笑把赵兴雅给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却先傻傻笑了起来。她其实更愿意批评自己几句，在这么微妙的时候还不小心点，傻乎乎睡到了现在。

乳娘对大公子说到：“主人，这就是媵人真的孩子，雅儿？小小年纪出落得就很养眼。”

大公子说到：“是啊，母亲带来的媵妾就都不在了，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若是爹爹准许，我就多了一个妹妹。她很可爱，留下来陪我解闷也好。”

乳娘说到：“是，主人，留下这孩子陪着解闷也好，今晚就让她住下来。明天过水神节也方便过去给爵爷和各位夫人磕头。”

管家看到这一幕便收起了心中的愤然，心想这孩子难得喜欢点什么，既然他喜欢这个媵妾生的孩子，就由着他玩闹几天，把雅儿当做一只宠物看待。管家不在介意大公子留着雅儿陪着玩，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操持，这个月从钟氏夫人产业里弄出来的钱要赶紧让自己的儿子拿回家去。过水神节，各处的花销都多，不是家里败落了，儿子还要指望着娘从钟氏夫人产业里捞钱，她早就不想这样窝囊地活着了。葛氏算什么东西，从前钟家的仆人都看不清的破落户人家的女孩，现在居然坐上了夫人的位置。

赵兴雅见大公子挽留她住几天，心里自然是愿意的，乳娘把她安置在大公子的书房睡，显然是有目的的。大公子爱书如命，所有仆人都不敢随意靠近，小雅住进去就避免了许多是非。当乳娘看到赵兴雅很仔细地看书房里的陈设，似乎还认得字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还别说，赵兴雅真的认识书房字画的一些字，原来天禧王朝的字比较像隶书，书写效果略微宽扁，横画长而直画短，讲究“蚕头燕尾”、“一波三折”。文字当然是繁体字，不过和赵兴雅看过的繁体字又有区别。不过终究是汉字，赵兴雅不会写，可会猜呀，至少一半的字，她能猜出是什么字。以这个水平，在天禧大陆，赵兴雅就不至于是睁眼瞎了。

当大家族出身的“富二代”哪里会很舒服，从乡下到瑞安城，赵兴雅就被李爱梅严格教养着。从八岁到考上大学，赵兴雅除了补习文化课之外，被逼着学了书法，小提琴，古筝，舞蹈，还有什么仪态课，普通话培训等等素质教育辅导，虽然是艺多不压身，可其中的艰辛又有谁知道呢。好在李爱梅不要求赵兴雅在这些爱好上出成绩，赵兴雅才得以样样都会一点，样样不精通。这隶书就是在书法班涉猎的，早知道当年就应该认真练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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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名门之后

赵兴雅在书房里东张西望的样子不类普通人，让乳娘起了一点试探的心思。她本是东越平民出身，跟随主子嫁到南都的列侯之家，见识就比常人强不少，她知道有些神童有着异于常人的智慧。就是大公子本人也是有很神奇的一面，大公子三岁就认识上千个字，能读诵《诗经》，应该算是神童，可钟氏夫人不想张扬，这件事就被瞒住了。难道这个小雅也是个神童？

在乳母的授意下，饭后赵兴雅就被大公子带到书桌前，大公子指着不同的文字考赵兴雅认识与否，赵兴雅赶紧摇头，心想：“认识也不能说，难道我能暴露穿越重生的秘密？”大公子见小雅这样，并没有不勉强追问，而是把一张画纸铺在了桌上，开始画画，画的内容是今日在船上祭水神的事情。

赵兴雅最佩服像大公子这样有才华的人了，浓墨淡彩，简单几笔就能勾画出一副生动的作品。可惜呀，当年自己没有下苦功夫，素描是学了一些，可国画赵兴雅就会几个简单的图样。看见赵兴雅羡慕的表情，大公子把笔递给她，说到：“你也在图上画几笔，反正我也是好玩一样的。”

赵兴雅确实对作画来了兴趣，接过大公子的笔便在纸上添了些白云波浪之类的景色，还画了河岸，上面画几颗小草和小树就算完成了。大公子洒脱飘逸的景物国画被赵兴雅这么一弄，就变成了插图一般失去了韵味，不过也生动了许多。大公子看后又忍不住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要教赵兴雅认字，学写字。

大公子让人点亮书房里的六盏灯，只留乳娘在一旁伺候。他平日身体尚可的时候就是这般度过，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赵兴雅不想错过难得的学习机会，很认真地向大公子学习认字，这才知道自己还是错认了不少字。也许这个国度的创立者是在秦末掉入这片空间的移民，此处的隶书发展不像中国文明的进程。有些字换了读音，有了新的意思。赵兴雅想要立足这块大陆，还是要经过一段日子的学习。

因为有书法基础，赵兴雅学习写隶书是很快就有模有样了，这让大公子和乳娘都大为吃惊，这样的笔法没有一两年的练习也写不好呀。等到乳娘帮着赵兴雅洗完澡，安排她去睡之后。乳娘便悄悄在卧室和大公子说起话来。

乳娘对大公子说到：“我从前也不知道血统这回事，等到在列侯府中看见李伯爵家的儿子四岁就能作画才开始相信。有些人的智慧是娘胎里带来的，我看小雅就是这么回事。当年要媵人真陪夜的那四个贵族，哪一个都是世代贵族联姻的上等贵族，我看小雅是天生贵气，要是被葛氏捏在手里倒是可惜了。你父亲因为拿自己喜欢的女子去求爵位，生下了这个野种，心里有气，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孩子一眼。葛氏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生的好看，肯定会把小雅当做自己两个女孩的媵妾。葛氏对媵人真是有恨意的，她的女孩把握着小雅的一生，小雅就没有指望了。我可惜这个孩子，想想她是这样出众，应该能做些安排。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多一个妹妹助你。”

大公子微笑着说到：“乳娘，我喜欢雅妹妹，她虽然才能和气质出众，可内心是单纯的，我看她睡着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纯净的人。”

乳娘笑着点点头，她也赞成大公子的看法，随后她又说到：“这件事现在就要操办起来，小雅我记得是二月初生的，她满月的那一天，你母亲就走了。临去世的前两天还念叨着等真儿出了月子，就让她抱着孩子一起来看她。崇爵爷的爵位谋求来了，也有真儿的功劳，我想他看见了小雅，应该会有怜悯之心，然后我们只需保证，将来小雅的那份嫁妆从我们这边出，那么就可以为小雅求一个贵族出身。其实每一家都会有一两个嫁妆单薄的小姐，这些人通常会许配给有贵族身份的官员。他们的官位不能世袭，能娶一位这样的小姐，子孙变为了平民，也能有几个贵族亲戚走往。你将来人单势孤，把小雅许个合适的人做个续弦，就会有人愿意帮助你了。”

大公子摇摇头，对乳娘说到：“我喜欢雅妹妹，觉得当贵族小姐才是她应该有的，也许她的身上还留着王族和六大望族的血统。我不想让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为我的所谓名利去牺牲姻缘，那样我和我爹有什么两样，乳娘你也会看不起我的。”

乳娘对大公子的说法很是满意，她知道世事艰辛，牺牲某些人是难免的，可养子能看清功利，去尊重一个媵妾生的女孩，真是有钟氏素荷的本色。反正这件事也还要过十年左右才有定论，她现在就顺了大公子的意思又如何。只是逼着崇爵爷给小雅贵族小姐身份，这件事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就难办了。

赵兴雅可不是单纯的小姑娘，洗完澡之后，她在书架边的床上躺下了，装作睡着了。等到四周都安静了，她便悄悄召唤出了飘红，交代她照顾好内院的事情，要是喜欢染布就随便拿碎布染出来。只是有一点，要像她一样记录配方。杨梅水染整匹绢丝的事情等她回去再做，还要阿生他们好好照顾地里的作物。

交代完飘红这些事情之后，赵兴雅就让飘红赶紧消失，可有了智慧的飘红却在十丈以内的距离里偷听完了乳娘和大公子的说话才离开。赵兴雅继续睡觉，这次可是真的睡觉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