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腐 --知识分子官员的坎坷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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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腐 --知识分子官员的坎坷仕途-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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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蓬松,面色蜡黄。一看就知道是个缺乏营养的人。
  熊天宝说,我就是县长,有什么事……还没等熊天宝把话讲完,老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呐喊,我冤枉啊,你们当官的不能这样对待吃过糠、扛过枪、过过江、受过伤的老革命军人啊!熊天宝让她起来,她偏不起来。老男人让她起来她也不起来,嘴里不停地喊,不给解决就是不起来。老女人仰起脸来,熊天宝见她眼里无泪,明白她这是做戏,目的是叫人同情她。信访局长咬住熊天宝的耳朵小声说,她见领导都是这样子,半疯儿,给她几十元钱就能打发走。老男人是离休干部,她是家属。
  老女人见状,又喊道,信访局长又说我的坏话了。你们官官相护。
  熊天宝心里有数了,就半开玩笑说,老嫂子,现在又不是过春节,磕啥头?要是过春节,你磕一个头,我给你10块钱。

  老女人停止了喊叫,说,我现在给你磕头,一个头只要1块钱。
  熊天宝心里窃笑,这是个财疯儿,要钱不要脸。
  老男人脸一沉,厉声说,站起来,丢人!
  老女人站起来。
  熊天宝随即说,咱们到接待室谈去。
  接待室有个圆桌,熊天宝坐在圆桌北边,老男人老女人坐到圆桌南边,信访局长坐在圆桌东边。记录员坐到圆桌西边。
  老女人提出信访局的人不要在场,他们袒护农业局的领导。
  熊天宝摆了摆手示意信访局长和记录员出去。
  接待室只剩下熊天宝和两个老人。熊天宝双手摊在桌面上,说,你们谁讲情况。
  老男人要张口,老女人“啪”地拍了老男人的肩膀一下说,让我先说。老男人就闭口不言。
  熊天宝想,这老男人是个怕老婆的人。得先压压老女人的气焰,就说,老嫂子是你吃过糠、受过伤,还是老大哥是?
  老女人嘴不饶人,说,当然不是我,他革命有功,把青春献给共产党,人老了,我替共产党照顾他,我也是有功的人。
  熊天宝心里说,今儿个,还真遇到难缠户。但依然心平气和地说,你也有功,也有功,你就先说吧。
  接着,老女人竹筒倒豆子般的满嘴喷着唾沫星子讲起来。熊天宝一正面瞧她,就有恶心的感觉;但还是耐着性子仰望着她听她絮叨。
  她说她男人1947年参加革命工作,当了解放军;1950年抗美援朝又当了志愿军,排级干部。家是山西运城的。1956年转业到县农业局,农业局里的人排挤压迫她男人,让她男人到乡里农技站,“文化大革命”还给她男人戴过高筒帽子游过街。“文化大革命”结束了,还不让她男人回农业局进县城。1990年让她男人回来了,不给安排家属房,只给一间平房。农业局盖了好几幢家属房也不给她男人。十年前分给她男人两室一厅家属房,还给她男人要1万块钱。掏钱,她和她男人就不要,按老干部政策,她男人该住三室一厅,100平方米以上的家属房的。现在农业局给的家属房不到标准,还要钱,她就是要告要上访。不住不住不住就不住。要包赔人家老革命青春损失费。过去把老革命打成右派也得赔钱。
  看样子,再不截住这老女人语无伦次的话,任她跟机关枪似的絮叨,一上午也不够。于是,熊天宝果断地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大声说,我听明白了,农业局给你们分配了两室一厅的家属房,达不到标准还要一万块钱,是不是?老大哥,你还有话说吗?
  老男人摇摇头说,我老伴说的话代表我,将来我死了,我的财产也给了老伴,其他人谁也不能要。
  熊天宝听话听音,这老人被老婆左右了,已没了自己的思想,跟他再讲什么也是多余,便说,1万块钱不掏,你们要了两室一厅的房子住不住?
  老男人说,不住,得三室一厅。
  老女人站起来指着老男人的鼻子说,住!只要不要那1万块钱。老男人说,中,住,住。
  熊天宝说,这样,两天时间我就给你们解决了。
  老女人瞪着眼珠子惊喜地说,一星期给解决了,我们也等。
  送走了老男人老女人,熊天宝又来到信访局长办公室里进一步了解情况。
  这老男人初中毕业,原在阎锡山部队当兵,1949年3月被解放军俘虏后又参加了解放军,抗美援朝又上了战场。1956年转业时,是个排级干部,1957年反右时,因他会点书画艺术,对公安局长有点意见,便画了一幅讽刺画,贴在墙上。画上内容,画一个女人偷东西,屁股上被插着一把匕首。画上这个女人酷似公安局长的妻子。公安局长一怒之下,便抓了他当右派,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才给他平了反。他一直未结婚,直到改革开放后,才娶了那个老女人。结婚时,老男人58岁,老女人48岁,老女人嫁给他之前已嫁过4个男人,都是男人嫌她嘴好骂人,好吃懒做和她离了婚。老男人转业到县农业局,成了右派后到乡农技站改造,平了反后,又调回农业局。农业局起初盖家属房时,他不要,他觉得住着公家一间房子,水电费全免,挺合算的。娶了老婆后,农业局又盖家属房,他提出来要。家属房的地皮钱是农业局出,房子的成本款得住户集资,三室一厅得10万元,两室一厅7万元,按老干部政策,他的标准是45平方米,现在给他分的两室一厅是76平方米,别人7万元全掏,他1万块钱也不拿。农业局为了照顾他,考虑到他无儿无女,连天然气、水电都给装好了,还给他掏钱装了铁皮门。农业局领导研究,他不掏1万块钱也可以,但不给办房产证,住到他们两口子死了归公家。老两口子不同意,还跟农业局局长、老干部局局长、主管副县长、县委书记大吵大闹。提出来不但不拿一分钱,还得住两室一厅,还得办成个人名下的房产证。他两口子不住家属房住着公家一间办公室也行,可他们又到外面租了两间房子,每月200块钱房费也让农业局给报销,租了六七年花了1。5万元。主管副县长定了,只要他两口子顺利住进二室一厅,房租费全给他们报销,水电费也给他们报了。他们还是不住,一直上访缠领导闹领导。领导急了,专门组织县委组织部、人劳局、农业局、县委办、政府办召开了联席会;并写了纪要。纪要明确规定:他们有家属房不住,从即日起,房租费一概不报。

  熊天宝听了半天,明白过来,这老两口子确实是得寸进尺,无理取闹。当坏人时很老实,当好人时不老实。但对待这种不讲理但又有点功劳的,仍只有公家吃亏,让他们沾光,才能解决了问题。于是,熊天宝就对信访局长说,这个老大难,我特事特办,你把农业局局长通知过来,就说我在这儿等他。
  片刻,农业局局长来了。熊天宝下命令般的说,解决这个老大难户我做主了,1万块钱免了,房产证给他办了,在外边的房租费也给他解决了。我看他这个老革命还有啥话可说。这钱,下个月我让财政局多拨付给你们,不让农业局掏。局长无话可说,频频点头,表示赞成。
  28农业局局长走了。接着,熊天宝又接待了三个老上访户,都快刀斩乱麻处理了。
  一户是东郊乡一个村的六十多岁的老农,状告乡政府把他老母亲吓死的事。老农的母亲是1994年2月11日去世的。但乡殡葬改革办给老农家下的火化通知是1994年2月1日。看起来这是乡殡改办的工作人员的失误,让这个老农抓住了把柄,上访了五六年,没人理会。熊天宝琢磨了一下,也不能一味地指责这个老农是刁民,工作人员粗心大意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后熊天宝来了个折中调和法,老农母亲丧葬费花了3000元,乡政府负担一半,几年来上访的车票费1000元,由县财政报销。老农很满意,一连给熊天宝作了好几个揖。
  一户是县环保局职工,70岁了。他在局里有间宿舍,铺了地面,换了钢窗。11年前,局里清房,他要求包赔点损失,划一道儿就行。但局里拒绝,强行把他屋里的物品扔出了房。他一直上访,无人理睬。老职工主要是心理不平衡,局里在职人员50岁以上人员安排一个子女到单位上班,还每人补2。5万元买家属房款,局领导3。5万元,唯独没有退职的人的。所以局里让他腾房,他提出了包赔点损失。11年前,他才张口要500元。现在,熊天宝考虑,还按当年的要求恐怕难以收场。仔细推敲一下,环保局处理问题也不公平。福利事也不能顾此失彼,没有原则。比方补家属房款,夫妇一方,只能有一方享受,你这样查人头补,肯定有双职工的两头都得。熊天宝单刀直入,答应给老职工解决2000元损失款。并让老职工谁也不要找,直接找县长。老职工眼里泛着泪花,感动得直喊熊县长是清官。
  一户是西郊乡一个村妇,40多岁,状告她男人强奸她。一面说一面哭一面笑,说强奸她时,前半截她不愿意,后半截她愿意。
  熊天宝哭笑不得,这村妇神经有毛病。立即下令县公安局和县卫生局联合出动,对村妇采取强硬措施,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治疗。等人和车来了,往车上拽村妇时,她又呐喊,她不上访了。熊天宝对公安局和卫生局的人高声说,给她检查检查,她不住院可以让她写上保证书,再上访劳教她。那村妇就瘫在地上。
  一上午时间,熊天宝解决了四户老大难信访户。工作高效,令人惊叹。县信访局作为一条信息上报给市信访局。市信访局为了抓信访工作先进典型。专门发了通报表扬,并把此事整理成典型材料交给市日报社和市电视台、市电台广泛宣传。一时熊天宝又名声大振。各县区的县区长都来找他讨教。他笑了笑说,信访工作老大难,老大一抓就不难。信访工作实际上就是人治,人治要取得成就,两个字,妥协。熊天宝还说,现在不是鲁迅时代了,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现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到处都有路,只是路被人为地断了。我们当官的任务,就是专补人为的断路。这段话寓意深刻,但不难让人理解。
  林河县老上访户有23户,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事都有。不管什么样的上访人,熊天宝均能对付得了。一个星期他解决了15起。其中最棘手的一起,他也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其实这件棘手的事起初并不棘手,如果在当时乡政府少拿点钱,再派人上门安慰安慰,也不至于四五年让上访人省里市里县里一直跑。好在上访人还没赴京上访。赴京上访,上边压下来,县里也得解决。乡里计生小分队听说上访人的儿子计划外怀孕,便组织了二三十个人兴师动众开到上访人的家,见上访人的儿子和儿媳不在家,小分队就抄了上访人的家。当天夜里上访人的儿子儿媳回来傻了眼,儿子要找计生小分队大闹,被父亲拦住。晚上他到村东头同学家喝酒,喝沉了,回家一头栽进一眼井里淹死了。上访人找书记乡长说他儿子被他们乡计生小分队逼得跳了井。这个时候,书记、乡长如果迅速派人调解,人命关天,给上访人几千块钱补助,也就息事宁人了。可乡里领导偏没人理会。还说他敲诈乡里,上访人上访到省里,省里交给市里,市里又交给县里。县里觉得头痛,不敢轻易表态,怕引起全县连锁反应。因为全县好几个结扎户生病,都来上访,说是计划生育结扎引起的,让他们做鉴定,他们又死活不去。所以上访人提出儿子被乡计生小分队逼死要赔5万元的事就一直搁置下来。熊天宝觉得时间长了,上访人的儿子喝多了栽到井里,还是乡计生小分队逼死人,一时很难辨清。所以熊天宝决计还得向上访人让步,当场表态给上访人4万元。县里拿一半,乡里拿一半。上访人愉快地接受了。

  熊天宝此刻也真理解了花钱买平安这句话的分量。
  29熊天宝抓信访扬名了,但他不知道,有人此时正在暗算他。
  老革命住进了两室一厅的家属房半月后,突然患脑溢血去世了。熊天宝闻之,特意买了一个花圈亲自送进老革命停尸的家属房,并亲自撰写了一副对联。上联写:不信斯人有斯疾,下联写:再来此地无此人。老革命无儿无女,熊天宝吩咐在场的老干部局局长和农业局局长一定要办好丧事,开好追悼会,以慰老革命的在天之灵。
  熊天宝从老革命的停尸房回到家里,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他父亲就气喘吁吁地提着一个大黑提兜来了。进门从提兜里掏出三捆崭新崭新的人民币。父亲说两捆3万,一捆4万,共10万块钱。昨天下午前后有三个人开着小轿车到家,声称跟你是朋友,咱家要盖房子需要钱,就送来了。三个人都是一个腔调。熊天宝问三个人长得啥模样?父亲说,一个中等个儿,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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