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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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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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寸草心-1

“上君胸怀天下苍生,走这一步自然也是情非得已,还请你多多开怀。司禄星君与上君多年情分,护你安生也合情合理。”明月见我不多话又主动开解,我听这话有些不大中听,不由得回了句:“我从前不知,东离君居然与司禄星君情意如此深厚,深厚到他居然与我有肌肤之亲,而司禄星君世隔千年居然也不介怀,从前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九重天上的仙。”

明月依然面垂微笑,仪容坦然:“这你便不知了。上君自我来这殿中伺候便只有那一次喝得酩酊大醉,也只有那一次与司禄星君大打出手,原本我为奴婢的不该说主子的私密事,但总归还是怕你误解。上君多年自持,洁身自好,与你有一夜欢情,当时当景自然也是动了心思,不过,上君历情劫早已是万年之前的事,情字堪破,往来皆是空相,总有比情字还要重要的苍生要上君去顾看。”她看我歪头沉思又继续道:“而司禄星君,自然是曾找过上君,誓与上君拼命,但那又如何?他与云曦星君事在前,上君与你欢好一yè情意在后,上君不还手让他解气便已是重情意了。”

我听这话略略点头,坐着半天也起身活动活动,走至窗前看院中莲花树已抽绿丝,忽然心生感慨,“你这话倒是了,司禄星君的心思至今我也没有看透。”

“司禄星君近年消沉,每常抱着酒壶来找上君喝酒,上君酒量浅薄,少有作陪,我在旁随伺,最常听的便是司禄星君说,愧对于你。上君许诺,只要上君在一日自然护你。”

“那,那,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东离君去找过我们华楚啊。”羽红颇有些抱不平。

明月何种神情在我身后,我并不明晰,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心思有些震动:“这便有些错怪我们上君了。你怀孕九年,琼光公主才得降生,孕中身子不服帖,喜食的东西也古怪,偏爱吃九连山的山梅,上君便曾经吩咐我们将成年山梅树移至魔罗之域的入境口,只差将最新鲜的送至你口,你怀孕第七年,心魔重重,上君诵经整整一年以求琼光公主平安,又晃过一年,夜半胎动,你心思烦躁,上君急匆匆的去忘川娘娘的殿内讨法子,当知烦躁乃是孕期正常反应才放下心来。琼光公主降生之时,你足足折腾三天三夜,上君在水镜这端念安魂咒,诵地藏经,佛珠倾落一地而不自知,待看琼光公主玲珑剔透安然出世,竟然欣喜落泪。常言,儿是父母心,你疼惜琼光公主,我们上君自然也一样,只是上君深知,你遁入魔道,琼光公主是你命根,所以除却前些日子知琼光公主只身出魔罗之域之时上君曾去护过之外,未曾私下再去见她。”我心内已然磅礴,明月也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上君固然为两界安生,可抛开如此,也是带着一颗为人父的心思去你那提亲,琼光公主现在年还尚幼,再过个千八百年已然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半大姑娘,想再去疼惜自然也是来不及,就算日后上君与心上之人结连理再有子嗣,但应当给琼光公主的爱怎么也不会给到其他的公主又或是殿下身上,错失的总归是错失。若是你能体谅,望此次大婚能让上君求得圆满,为两界安生,也为成全上君多年想疼惜琼光公主的心。”

悠悠寸草心-2

屋内是一番静寂,我心内也是翻腾,许久之后,我才问道:“你如此伶俐,自然不是普通的仙婢了。”未曾尊我一声华楚公主又或神女,字字珠玑,不卑不亢,倒是个不由小看的。

“明月沾了忘川娘娘的光,以前我娘亲在忘川娘娘还是公主时便伺候在身侧,对我们一家很是偏爱,虽然我们一族门楣也算光耀,但愿意世代忠心伺主,因此自我成年便一直在上君身侧随伺。”

我点点头,平静些许才说:“烦请明月与羽红走一趟魔罗之域,琼光自小性子冷淡,执扭,孩子尚小,一直以为是我与她是被人弃了,心思有郁结。那日东离君去提亲,琼光还说了要打上九重天要找东离君拼命的话,需多多开解。必要时,便说,我在九重天天河之上又犯了事,如今被困,她虽嘴上冰冷,但到底还是与我母女连心,知我困境,自然能来。”

“华楚……”羽红听得我话中伤情,轻轻唤我。

我看窗外那莲花树随风轻轻摇曳,心内却未曾有过的平和:“琼光伴我八百年,若是没有她,被司禄星君弃的那几年我不知该如何熬过,明月说得在理,闺女日后修成管是成魔成仙总是要嫁人,趁着她年幼,东离君可以多给予几分就给予几分。”我又停了半刻才说,“至于我与东离君那桩他趁我之危的事,我却不会因他为琼光的爹便轻饶他半分。”

明月笑声清脆,或是因我被她说服心又喜悦,也开始对我恭敬起来:“公主请放心,上君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

明月先行退下,羽红过来轻轻从我背后揽住我的腰,我其实是想应景掉些眼泪什么的,可我忘了我已经没有心,再怎么动心弦的事,也不会硬生生哭得撕心裂肺。

羽红抱我许久才说:“华楚,你说的对,琼光的性子冷,不大像你,可能,是像了东离君的,长了一张伤人的嘴,其实心里比谁都火热。若不然,你其实,其实可以试着不那么恨他。”

我迟迟没有回答。

之于东离君没有羽红说的气不过的恨,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羽红走了,我一个人轻轻的推开屋门,一股清新的气息迎面袭来,我才打量这院中,玉石台阶三步一缓,我信步走下去,中央有块通透的水池,却没有种上莲,清亮的波纹尾尾锦鲤看得分明。我坐在池边,能看得出水中倒映出的我的样子。

红发的自己,我看得很不习惯,因为那样会衬着我的脸色愈加的苍白,一念之间,仇恨其实最是伤人。

但,又不能不恨。

总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比如,司禄星君。

明月跟着羽红去魔罗之域,估计前后也需要些时日,东离君去会心上人,自然也不会早早的回,我看向外部那层若隐若现的结界,我躲了近千年,如缩头乌龟,很多当初的事情强迫自己不要去面对,比如我恨司禄星君的这一桩。

到底,我还是要问个明白,即便而后我绕道而行,也要问上一句,既然亲手把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又为何时时来找东离君醉酒消沉。

悠悠寸草心-3

于是,我谴着仙娥去给布结界的忘川娘娘传信儿,那仙娥属实为难,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若不然等等,每日忘川娘娘都会来这殿里的佛堂拜佛,让我自己碰碰运气。

我看这时辰,未时已过。

绕过这院,仙娥指引之下我看到更为广阔的殿,九层楼阁金碧辉煌,那石台便有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仙娥说,我可以走上去等。

我浅笑没有说话。她并不知,我已成魔,成魔最怕的便是净土,梵经声会让我头痛欲裂。殿的四周布满优昙跋罗树,殿中倒是空落落的,再看九层楼阁的边上居然还有一个独立的阁楼,我问仙娥那是做何用。

仙娥顺着我指着的方向看去,才说:“这个倒是从来未曾有住过的,不过听明月姐姐说,那是留给小公主的。”

我又愕然了一番,我很想靠近里边看看是何种摆设。仙娥犹豫了许久,我其实看她为难本不想去了,可是她却在我想放弃的时候又说了这么一句:“以前,上君因为陶镜郡主私自闯入万分的不开心,后来听传闻因这事上君百年没有去瞧过她。”

“陶镜郡主?”我重复了一声,想来这便是明月说的东离的心上人了。

那小仙娥忙捂住了嘴,赶忙低下身段:“奴婢不该说的。”

我笑了笑,眼光却是看向那阁楼,“你就守在此处吧。”走出几步之后我才又定住身子,“若是忘川娘娘到了,你便大声唤我就是了。”

我走近阁楼,看那外形很是朴素,两层高的,八角飞檐上雕刻的是姿态各异的小狐狸,我看这心想东离果真是有心了,我为琼光亲娘,顶多对为她亲手缝制衣裳,做些她爱吃的菜,剩下的便懒得去打理。

阁楼下种着两株海棠树,我在魔罗之域的院中也有一棵,琼光喜欢海棠花,说那是有天香却没有香味的奇花。

推开一层小门,便又是另一番境地,古琴,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软榻上层层叠叠铺陈的是海棠花瓣,琼光性子与我不大一样,她喜欢不那么浓烈的东西,厅正中摆了茶台水洗,再往上看去,是一幅一幅琼光的画像。有她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开心时琼光也不过就是嘴角微微上挑,而大多不开心的时候,不像其他女娃嘟着嘴,拧眉,或是大哭,她只会仰着头,紧紧的咬着嘴唇。其中有一幅是她五百岁的生辰,她第一次偷喝父君酿的酒,醉卧在后山的林子里,脸上噙着的团团的笑意,我禁不住伸手去摸,那是,琼光第一次那么放任自己的开心。

另一幅是她六百岁出头,我见她拿这剑去刺一只小老虎,怪她年纪尚幼便有狠辣心思,扬起手便给了她一巴掌,琼光没有掉泪,定定的看我,画中便是她一手捂着脸,仰着头骄傲的和我对视,事后我才知错怪了她,她原本是要挑开小老虎身上的那只毒蝎子,可她当时却任我打她并未解释半句。

是呵,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解释之于琼光来说,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

再往后看,是一幅父君抱着琼光的,父君黑纹袍子裹着她一席粉嫩,我呆立看着,我想东离定也无数次想过要如此搂着琼光,沐浴华光一派安平。

P.S其实近日来,小七一直在想,忘川应是个什么样的婆婆那?偷笑ing。。。。

悠悠寸草心-4

我又拾梯而上,进了二层阁楼,屋子里布满的是淡淡的香气,床榻之上整齐的摆着衣装,色彩是琼光喜极了的素色,但她伴我多年,我却是一件都未曾给她置备。魔罗之域蚕丝本就匮乏,素色工艺很是繁杂,平日我常是羽红从界外带了何种颜色的料子,我便给她缝制何种,但浓烈嫣红,琼光不喜欢。

榻前有个箱子,我走过去,弯下身轻轻打开,里边放着的是大大小小雕刻着飞鸟和花树的木牌。琼光懂事早,性子又静,不愿与山上其他半大孩子调皮捣蛋,专爱静静的坐在半山腰的温泉旁,用父君给她的那把小刀雕些她喜欢的东西。

这些于我琐事,于东离来说,子在膝下却成奢望。

起身之时,见窗角垂着又一幅画,我看着看着,多年不曾温润的眼周,此刻竟流下泪来。

是哪一年的暮春时节,魔罗之域百花盛景,金盏花尤盛随风摇曳,千尺碧波从山腰上倾斜下来,山腰之下是精雕的木床,水气氤氲之中,那发丝纷飞绕着汲日月光华天地灵气长成的树冠,浓烈红妆与之相宜,滚圆肚子躺在床上侧身浅眠的,便是我,琼光的娘亲。

黑糴石镇着的心忽而有些疼,印着我此刻泪流满面的狼狈,我终究明白,琼光是我与东离的娃,东离如我一般长过想疼惜她的心。

哪怕别扭尴尬,他不钟意我,我亦不钟意他。

我使法术,将这画收至广袖之中,若是陶镜公主见了这画估摸会以为我曾与东离多么的情深意长过,我深深吃过癫狂女人的亏,比如一向以柔若无骨示人的若曦,千年惨剧再怎么皮痒也不愿意重来一遭。

那是日夜辗转周身说不出的疼。

步出阁楼之时,仙娥还俯首在等,见我出来迎上来:“忘川娘娘还在礼佛。”

“那便在此处等等。”

仙娥赶忙在优昙跋罗树下布了茶台,树影婆娑,我望向树团,心中一派平和,叶片掩盖之下透露出昙花浅淡色泽,仙娥见我凝神于此,遂说道:“公主所见此花与别花大不同,雌花如拳,雄花如指。”

我点点头,此时茶台已响起沸腾之声。

“这是上君初春从西天梵境带回来的佛茶。”

我闻闻香气,当真是那受了灵山之顶雾露之滋润,独吮异草之灵气的好茶,条索匀整紧细,色泽嫩绿微黄,满披白毫,汤色碧绿,我抿了口,回味甘爽唇齿留香。

便在我要赞叹之时,我听得门开的咣当之声。

仙娥连忙屈膝,我也起了身子,见忘川娘娘从高台之上慢慢下来,藕白色长裙席地,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步态雍容,素色束腰更衬身姿婀娜,朵朵莲花在她脚底打转,倾国倾城的眼眸随着莲香一点一点的近在眼前。

我与仙娥一般跪拜下来,忘川娘娘虚扶了我一把,我也借势起身,这离得更近才忽然觉得,原来,东离袭了他娘亲的容。

而又因琼光一向姿色都上于我,眉眼与东离更是别无二致,是以我此番瞧着忘川娘娘倒有些熟悉之感。

想来性子也不大热情了。

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嘴角漾出笑意,更是牵着我的手欢快的问:“我没看错吧?真真是我儿媳呀,琼光那孩子呢?”她环顾四周,“还要晚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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