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死忏悔,皇上是不信公主的事与他无关。
叫人送了棋来,燕淇明媚凤目流转,清婉笑道:“方典正,你下去替朕与九王爷备了薄酒送来,朕要与九皇叔好好对弈几局。”
“是。”方婳应了声,目光淌过燕修的脸,只见他笑容静淡,青葱指尖已握住黑子,思忖着落下棋子。方婳转身出来,穿过了院落,便见苏昀跑过来,道:“这么快就出来了?皇上呢?”
“与王爷在里头下棋。”
“里头!”苏昀惊叫一声,随即忙捂住了嘴,道,“啧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上啊,九王爷的身子才好些又被他拖进去折腾,真是太可怜了!”
方婳抿着唇,道:“皇上让我去备酒。”
苏昀的眼睛撑大,拉住她道:“心脏不好最忌讳饮酒!”
“我知道,我有办法解决。”方婳侧脸看她,“你身上有药吗?”
苏昀一愣,她又道:“我见王爷的病情比先前好多了。”
苏昀却摇头:“不是我的药,他自己不知从哪挖了合欢的树根来,叫我用温水洗净了吃的。我看了都想吐,不知他怎么咽下去的!婳婳,你可要想清楚,你帮他就是与皇上为敌!”
第064章盛怒
她知道,只是无法袖手旁观。
自嘲一笑,方婳,你还是不够心狠。
苏昀被她笑得心底有些慌,她紧跟着她的脚步,又低声道:“你知道的,他的病情不乐观,迟早是要……”
“阿昀!”方婳惊慌打断她的话,“不许胡说。”
苏昀瘪瘪嘴:“你知道我不是胡说,真搞不懂你!”
“你回去。”她推了苏昀一把,“我不想连累你。”
苏昀变了脸色,拽住她的衣袖道:“你这是什么话?我都横穿时空了还怕这个?我不过是担心你!”
方婳的心头一暖,偌大的皇宫里,总算还有个知心人。她拍了拍她的手,低语道:“没事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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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叶子随风吹入屋内,飘然落在桌边。燕淇目光淡扫,又见燕修渐渐苍白的脸色,嘴角衔笑道:“九皇叔屋内的香很好闻,这可是朕千挑万选特意给你留下的。”
燕修干净利落吃掉他五枚白子,笑了笑道:“多谢皇上厚爱。”
燕淇的俊眉微拧,跟着落下一子,眉目温然道:“应该的。”
掌心已徐徐沁出了汗,燕修微微一握,已不动声色带开话题:“臣入宫以来还不曾去探望太皇太后与太后,却劳皇上先来了夙锦轩,臣实在有愧。”
燕淇朗声一笑,道:“皇叔这是哪里话,朕得知方典正一早来了夙锦轩,问了才知你身子不适,朕来见着你没事也就放心了。”
燕修低头取棋,眸光悄然一黯。
方婳入内时见他二人正厮杀得厉害,她行至燕淇身侧欲替他倒酒,却听他笑道:“先给王爷斟满。”
“是。”方婳转身,锦袖下的手按住了壶口上的小小开关,给燕修的酒盏倒满。
燕修清隽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已回到燕淇身边倒酒,他径直端了酒盏浅啜一口,忽而蹙眉道:“怎是水?”
方婳握着酒壶的手忍不住一颤,只能再次按住了开关。燕淇面前的酒盏斟满,他抿一口,龙颜微怒:“方典正!”
“奴婢该死!”方婳俯身跪下,“定是方才弄错了,奴婢马上去换!请皇上恕罪!”
“出去!”燕淇的声音已冷下去。
方婳不免看向燕修,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似在认真考虑如何落子,丝毫不曾在意身侧之人。她咬着唇出去,酒壶是鸳鸯壶,一边是酒,一边是水,只要燕修不说便不会有人知晓,方婳怎么也没想到,他却捅破了她的局。
重新换了酒来,她看着他们一杯一杯地喝,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她的心却揪了一路。
后来,燕淇是笑着离开夙锦轩的,说空闲了还要来下棋。走时,还带走了方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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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跪在紫宸殿已有一个时辰,静谧中闻得杯盏被搁下的声音,接着珠帘晃动,玉策的声音传来:“方典正,皇上让你进去。”
那抹锦绣身影就坐在软榻上,方婳上前跪下,只见他单手一扬,整杯酒“哗”的一声泼在她脸上,燕淇的声音沉着怒:“说,为什么要帮他!若有半字不真,朕决不轻饶!”
第065章二十大板
烈酒充斥着她的口鼻,方婳低下螓首道:“奴婢没有。”
“没有?”他伸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眼底含怒,“你真当朕是傻子吗?”
她吃痛蹙眉,却是浅浅一笑道:“不如此,皇上怎会注意到奴婢。倘若奴婢真的与九王爷有关,他怎会傻到说出那不是酒的事实?”
燕淇玩味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为了引起朕的注意?”
“是。奴婢知道皇上因公主的事恨透了九王爷,奴婢怎敢帮九王爷?奴婢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奴婢对皇上忠心不二。”
他的眸光一闪:“谁告诉你这些?”
“袁大人。”
“你不恨他弃了你?”
“奴婢与他一人一次,当是扯平了。”
他笑着拂过她的脸,说得缱绻温柔:“那好,在长安的这段时间,朕把他交给你,朕不希望他过得太好。”
“是,奴婢遵命。”
“婳儿,别让朕失望。”
她低眉垂目:“奴婢不会的。”
他点头,满意地笑。
从紫宸殿出来,一路急急回上阳行宫,风里透着燥热,方婳的心却沉甸甸地痛。她不明白燕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方才若稍有不慎,皇上会杀了她。
夙锦轩内亮着灯,方婳才行至门口便听得里头有声音传出来:“婳婳为了王爷不惜以身犯险,可王爷是怎么对她的?皇上把她带走快两个时辰了,她要是出什么事,我苏昀必在你身上讨还!”
“阿昀。”门被悄然推开,方婳的声音倦淡。
苏昀见她回来,忙上前拉住她,急着问:“皇上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他打你了吗?罚你了吗?”她上下打量着,见方婳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方婳摇了摇头:“我没事。”目光越过苏昀看向床上之人,她咬牙问他,“为什么?”
他的半侧脸隐在阴暗处,只见两瓣薄唇微启:“没有为什么。”
苏昀一听就怒了,厉声道:“什么没有为什么?难道王爷不知皇上会杀她吗?”
他终是转过脸来,淡淡睨了方婳一眼,道:“方典正忤逆皇上的意思,早该料到会有如此下场,本王也不需要方典正帮,出去。”
“你!”苏昀真恨不得上前把他揍一顿!
方婳拉住她:“阿昀,我们走。”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却换得他这样淡漠的态度,方婳只觉胸口堵得厉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苏昀却不依,甩开了方婳的手便往前,指着燕修的鼻子道:“你别以为你长得帅点就可以这样嚣张,你信不信我把你……把你……”好吧,苏昀承认他这样的表情实在太无辜,生得倾世出尘,还偏这样一副孱弱身躯,她这一拳也实在下不了手了。
没想到床上之人却淡淡道:“来人,这宫女对本王不敬,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什么?苏昀的眼睛撑大。
外头的太监将她拖出去,苏昀此时才发现自己竟是拿老虎当病猫了!
方婳亦是吃了一惊,忙道:“阿昀不是有心的,请王爷放了她!”
那一个已侧身躺下去,话语轻微:“手下的人管不好,日后迟早要闯祸。”
方婳心中一窒,深吸了一口气道:“既是奴婢管教不慎,该罚的自当是奴婢。”
他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下:“本王成全你,自己出去领罚。”
第066章受刑
板子一下又一下落在身上,唇角已磕出了血,方婳仍是一声未吭。苏昀疯一般要冲过去却被人狠狠地押住,她这会学乖了,不敢乱说话,唯有那双眸子含着恨,死死盯住行刑之人。她在心里发誓,今日所受屈辱,势必要讨还!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容止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方婳艰难地抬头看一眼,男子的身影已有些模糊。
容止锦看清了受刑之人,他的脸色大变,忙冲上来吼道:“住手!你们干什么!”
行刑的太监忙道:“侯爷,是九王爷的命令。”他说着,示意他们都别停。
容止锦上前一脚踢在太监的身上,怒道:“不许打!”
太监吃痛地皱眉:“可是,那是王爷……”
“王爷?他还算什么王爷!代罪之身而已,你们还不听本侯的话?信不信本侯让太后娘娘治你们的罪!”他的言语犀利,说得太监忙磕头求饶。容止锦疾步上前扶住方婳瘫软的身子,“你怎么样?”
她勉强笑了笑,忽而头一歪,直接昏倒在他怀里。容止锦咒骂着,抱起她便往她的住处跑去。苏昀挣脱了身后之人的手,红着眼睛追上去。
太医配了药出去,苏昀将手伸入被下,确定方婳的脊背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苏昀替她上药换衣服,折腾一番她已醒来。
“婳婳!”苏昀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觉得怎么样啊?你怎么那么傻,他要打我就打好了,我还怕他吗?”
方婳伸手握住她的手,嘘声道:“我好像看见侯爷了。”
“嗯。”苏昀指了指屏风外。
容止锦听到声音冲进来了,见方婳已醒来,便怒道:“早和你说跟本侯走你不听!今天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还有命?”
苏昀擦了把眼泪,略哼着说:“什么及时,都打了十八大板了,就不知早点来?”
容止锦吃了瘪,作势便要走:“看我不去教训那几个太监!”
“侯爷!”方婳忙叫住他,摇头道,“您凭什么去教训他们?就因为他们责罚了一个冒犯了王爷的宫女?”
容止锦心中有气:“难道你要咽了这口气?”
方婳垂下眼睑,不然又怎么样?他是燕修啊!
容止锦气愤地坐下了,瞪着她道:“我真弄不明白你,皇上给你的那叫什么差事?不然我跟太后娘娘去说说,把你调去延宁宫?芷若在太后娘娘身边做大宫女待遇还不比一般的小主差。”
方婳不说话。
苏昀忍不住道:“婳婳,既然九王爷不领情,何必自讨没趣?”
容止锦点头道:“我看你还没这丫头想得通。”
苏昀不悦地睨他一眼:“什么丫头不丫头的,我叫苏昀!”
“本侯知道。”他的眉毛一佻,他念书的记性不怎么样,可做面具的记性却好得出奇,做过什么面具,面具本来的主人叫什么,只要他知道,一定会记得。这张面具的主人还是他给送出长安城的呢!想起老本行,他的心情就好了,补上一句叫她,“苏昀丫头。”
第067章闲话
苏昀被他一句“苏昀丫头”叫得拧起了眉心。
皇上容颜惊世,可惜内心太过阴暗。九王爷俊美似谪仙,却太过冷情。这个小侯爷热情是热情,似乎热情得过了头,怎么尝都是满嘴的纨绔。
苏昀有些头大了,怎么古代的男人一个两个都不能正常一点吗?
她转过脸干脆不理他,径直问方婳:“我给你倒杯水?”
方婳摇头,目光看向容止锦,道:“侯爷请回吧,免得让人说闲话。”
他却认真地问:“谁敢说闲话?叫他们报上名来!”
苏昀“哧”的笑了:“闲话说也便说了,谁会蠢得报自己的名字?”
“苏丫头!”他生气地瞪她,她已起了身送客:“就算没人闲话,婳婳也要休息了,侯爷还是回吧。”
容止锦看一眼方婳苍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起了身出去。行至门口,又嘱咐道:“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让人去我府上说一声。”
苏昀送走了容止锦,回到内室坐在床边道:“这小侯爷对你还是挺好的,以后九王爷的事你就别管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方婳黛眉微拧,低低道:“阿昀,你不懂,若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方婳。”
苏昀自是听出了她的弦外音,吃惊道:“你早就认识他?”
她点头,思绪仿佛再次回到十岁那年,她因害怕木刺在掌心长大坐在觉明师傅禅房前哭,他悠悠的声音传来:“你哭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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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绕过回廊,瞧见燕修扶着华梁正在吐,宫灯的光映照在他消瘦脸颊,更衬得苍白无力。晋王上前扶住他,他低声叫他:“四皇兄。”他身上散着浓郁的酒味,晋王不免蹙眉:“怎喝那么多?”
他浅笑着:“皇上赐酒,我怎敢不喝?”
晋王心中清明,扶住他无力的身子,道:“这几年在白马寺我见你的身子也好了许多,这才回宫几日?”
他仍是笑:“在外清茶淡饭惯了,回来山珍海味便不习惯了。”
晋王架着他回房去躺着,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他便道:“我让人重新热了给你送来。”
燕修却拦着:“不必麻烦了,我不太舒服,也吃不下。”
晋王没有勉强,蹙眉道:“我听闻你叫人责罚了一个宫女?”
他“唔”了一声,晋王又道:“明知皇上处处针对你,你怎还不收敛一些?你可知那宫女是太后娘娘的人?”
燕修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