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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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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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楚哀王的忌日就要到了,李宽常常将自己关在小殿子里读书,这日好不容易将他逮了出来,笑牵着他漫步在皇宫花苑。天气不错,很少有这样晴朗的天气且无风,李宽牵着我的手指跑走在我前面,指着一处处初开的早春花给我念刚从书上学到的描景诗句。

其热融融,他总算是跑累了,光滑的额头冒着一层细汗。我捻着帕子为他拭汗,他抓着我的帕子笑道:“姨娘的帕子比这花还香,有暖暖的味道。”

我轻轻刮了他的小鼻梁,宠笑道:“宽儿,姨娘有事要与你说。”李宽闻言,拉着我在一处石凳上坐下,斜着脑袋认真望着我。我摸着他软软的头发说:“明日就是楚哀王的忌日,宽儿该用过继父礼去拜,莫要忘记了。”

李宽眼神一动,身子微微退了退:“奶娘与我说过,不管如何我都只有一个父王一个母亲,往年祭拜的时候都没有特别要求,怎么几日姨娘忽然提起此事来了?”

我拉近他解释:“楚哀王是你的叔父也是你的父王,按规矩祭拜也是应该的”

李宽推开我,眼中满着弱弱的悲伤:“宽儿知道自己是过继给了叔父楚哀王,如果姨娘一定要我按父礼仪去祭拜宽儿便去!”

此言此行,李宽定是误会我其中的意思,以为我介意他过继给楚哀王的身份。我依旧含笑上前想与他耐心说说,不想他连连退后几步有些哽咽地硬声道:“本以为姨娘今日可算想起宽儿所以带着宽儿来散步,不想竟是有目的来的。宽儿知道,天下母亲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自是多宠弟弟的,宽儿心底的意见和想法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怒嗔着将他一把抱进怀里:“谁说不重要了,就是因为重要姨娘才这么要求你的。”

李宽摇着脑袋,无比认真道:“不必说了,宽儿明日就去给已逝过继的父王祭拜!”

他紧紧咬着“父王”两字,眼里噙着不忍落的泪水愤然跑走。我紧紧追了几步,可身上的长袍阻着步子,哪里追得过他。

李宽虽然较为懂事,但还未脱下孩子固执的稚气,他因此生气也是因为在乎于我,最近确实对他的关心少了,常常只在他从师傅那下书回来后关问所学之识,其他少有再问。刚开始的时候,李宽用心帮着照看襁褓中的李佑,渐后几日他常说要背通功课所以困己在小殿里。现在想来,都是李宽跑来陪我,而不是我多陪在他身边。他以功课为由把自己关在小殿子,或许就是想要我亲自去关怀,就算只是因为功课。难道今日他对我说的话如此敏感,这全是因为我之前的疏忽。

那些日子因东宫与承乾殿的暗斗我少有心思去顾他,这下闹了矛盾也不好一时解决,只有在一言一事上证明全是我的疏忽也是我错。我怎么会有意针对,怎么会嫌他的身份,李宽这孩子,心思沉啊!

李宽爱吃糕点团子,也喜欢切了水果拼模样,我亲自往尚食局学了糕点团子的手艺,虽做的不如尚食局的人好看,但尝着的味道也是不差的,李宽懂事,该是不会计较这外表和味道的。这晚李宽闭门不见,屋子早早灭了灯。我在门前徘徊了许久还是下不去步子看他,他对我正在气头上,待到明日祭拜回来后见着我准备的这些再说吧,那时候交心也该会顺些。

第二日,李宽早早去了师傅那读书,下午由自己往祠堂祭拜,这段时间他是不回承乾殿的。我派人取了水果和盘子放在殿前的石桌上,自己端着从尚食局亲手做来的糕点团子放在他的小殿子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李宽回来。

我看看外边的天色,估摸这这时候也该祭拜完了。这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从殿外屈身跪进:“莫昭训,祠堂出事了!”

李宽!我赶紧放下糕点碟子往祠堂方向走,从那方向不断有赶着慌张的宫女太监往承乾殿和神龙殿各处奔走。顿生不妙,手下紧紧拽着锦帕,迈了大步直赶祠堂。进了祠堂院门,院子里跪着几个宫人,除此之外我是第一个到的。

正要上前,一个宫女忽然拦在我面前跪身哭道:“请莫昭训开恩,请莫昭训开恩!”

心中急切,我了挑眉肃问:“怎么回事?”

宫女哆嗦不敢说话,我瞥过眼又要上前,她猛然抱住我的腿说:“高桌上的烛台不知怎么的,摔了蜡烛落了下来,正好……正好二世子在祭拜……莫昭训饶命啊!”

宫女趴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院子上的人也跟着哭起饶命。心头一震,脚步沉重,一时移不开步子。祠堂里头抖抖索索跪着一地宫人,颤颤的哭声和磕头声不断于耳,心中慌到了极点,迈开一步就再也止不住。我顾不着理会这些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直直步进祠堂,终是受不得眼前一番景象,软了脚摔退了几步连连咳着。青儿在后搀着我,慌忙给我顺气。想听些否决此景的话却只闻到有强忍的哽咽,我倾着身子扑到那小身躯前面,抚着他沾满红血的细发。

无法置信这就是前几日还与我耍性子的李宽,我收回手不敢看他、不敢碰他,沾着血渍的手指紧紧抓着青儿的袖袍半跌在地上,嗓喉颤抖:“这大唐之宫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岂容你们儿戏?”

第117章 归去兮(二)

不留李宽,真是天意如此吗!

当李世民和秦王妃等人赶到的时候,我已在李宽柔软无骨的身体旁痴了神智。再过几个时辰,他的残温会散去,变得僵硬,把曾经笑过的面容和赌气的小嘴在这一刻冻结。院子里还摆着他喜欢的水果,小殿子里还放着他最爱的糕点团子,我还有好多好多的心里柔情没有与他诉说。

宽儿,最后一刻你是否仍旧怨我?

田侍御医跪蹲在李宽前面,左右看了看顿是跪趴在李世民面前压着头惶恐道:“请秦王殿下恕罪!”

我听了这句顿身往后仰了仰,李世民连忙从青儿怀里接过我护着,一面肃然对田侍御医沉怒道:“怎么恕罪?治好二世子便不治罪!”

田侍御医趴着身子重重在地上敲了几个响头:“二世子……殁了!”

祠堂里外的宫人顿是压低了脑袋低泣,不知哭的是李宽还是自己。我抓上李世民的袖口,压着哽咽颤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宽儿与我闹脾气,今天竟是想了这法子来吓我。宽儿怕你,你快与他说说,说我已经知错,莫要再与我开玩笑了。”

李世民本强忍着水花,这时也是泪眼朦胧,他哽了话将我紧紧抱着,秦王妃招了宫女拿了毯子盖在李宽身上,印出一团小小的丘儿。我望着那团丘儿泪如雨下,拽着手心不住颤抖,终于抵着李世民的胸膛放声痛哭。李世民招手唤人将李宽送到宫外秦王府灵堂,我惊了哭颜扑到那小丘旁,身后却有另一股力将我拉回。

“逝者已逝,你让宽儿好好走。”李世民在我耳边沉声。

逝者已逝……为何说得如此轻巧,这也是他的孩子啊!我愣愣望着李世民朦胧的眼,他也是有泪的不是吗,而我却在这一刻寒得心彻。他扶抱起我招了青儿:“带莫昭训先回殿上。”

我摇头回首,脚上却麻得不能自如,青儿得令与几个宫女扶拉着我出了祠堂,我嘴里还喃着宽儿,青儿抹泪安慰我说:“莫昭训,你还有五世子呢。”

提到李佑,我心中就是一阵揪心的痛。若不是因为李佑,李宽也不会怪我忽略了他,我们之间也不会这样的误会,更不会留下这永远的遗憾!回到承乾殿,李佑正哇哇哭着,奶娘见我回来连忙抱着他要我哄哄,我淡淡瞥了一眼襁褓里的他,无力对青儿说:“扶我去榻上。”

奶娘跟着我进了榻子,我躺在榻上望着殿中的人儿,她怀里的婴孩长着小手扭着头看着我哭。我望着他不说话,奶娘哄不了他也不见我召唤,磨着脚步忽进忽退,我提起手指着她怀里的李佑冷冷挤出一句话:“让他出去!”

奶娘张了张口要说话,我紧闭了眼翻过身背着。脚步渐轻殿外,抑制不住心中悲痛,泪从眼皮毅然流下,冷凉地划过鼻尖,映得床褥一片湿凉,凉彻了我的面颊,更是凉痛我的心。

这两日,殿中都没有人来,我问起李宽的事来,青儿都只摇头,一言不发。我知道,这是李世民的命令。我终日靠在榻上恍恍惚惚,偶尔听到李佑的哭声却不见着奶娘抱着进殿。如此,心中极其万分的复杂。李宽的夭折,我是该归咎到李佑身上吗?莫兮然,你这是在逃避责任!

午后,我稍稍吃了几口白粥便摇手将膳食退下。青儿僵着笑意上前:“莫昭训,今日天气好,是否要出去散散心?”

我望了窗口,天气果真是好的明媚。我张手唤她扶我起身,整好衣袍缓缓步向那灿烂的阳光,只是这春日的寒依旧,指间的凉依旧。因为李宽夭折,我心里压着一堵墙终日不得透气,身子头也是虚了不少,我缓缓移步在宫道上,望着远近的每一处不禁叹说:“这宫里每一处角落,都有宽儿的身影。”我又回头轻问,“最近宽儿如何?”

青儿一愣,有些泣声:“殿下吩咐秦王府上下守灵,也下令承乾殿的人轮流往秦王府去守探。”

我看着她隐泪的眼微微笑了,这会子我不哭了倒是轮到她哭了。这两日我也是哭得累了,心也倦了,悲伤四溢却是欲哭无泪,道不出的感觉,说不明的痛楚。

我胡乱走着,青儿也不敢拦着我去哪,生怕我这不容易好些的心情又被赶了回去。看着这宫里百花盛开的风景,心情自是开放了些,只是总不久便愣愣出神,现在走到了哪里我也是不清不楚。前面忽然传来几声哀号,我回神停了脚步环顾四周,我竟是到了宫里最偏的地方来了。

顺着声音我又近了几步,看到一处荒草地上爬着十几个宫人,更有七八个侍卫举着粗木杖往这些人身上打,顿时间哀号声不绝于耳。我指着那处惊问:“这些是犯了什么罪?”

青儿犹豫着,低头上前轻言道:“莫昭训,那些都是陪着二世子去祠堂的宫人,皇上已经下旨全部赐死!”

全部赐死!这只是一场意外,怪不得是谁的错,要怪就只能怪老天不愿再留李宽。一次不慎失责,竟是全部赐死,这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

我想要上前,青儿在后拉着我道:“莫昭训还是不要靠近得好!”望着那片宫人不断在地上翻滚哀叫,我不得不闭上眼捂上耳朵不看不闻,脚步却是无法从这里移开。那层起彼浮的哀鸣哭豪仿佛是叫我的名字,向我求救,要我饶命。我又仿佛在一片黑暗中看到李宽瘦小的身体僵僵躺在祠堂里,脑后的鲜血将蒲团染得嫣红斑驳,烛柱斜在一旁闪着冷冷的红光。

脚下顿时生软,耳边恍然听到几声急促的叫唤,我沉下意识摔在青儿的怀里,听得她一面惊慌唤旁宫人去尚药局请侍御医一面将我换给太监抱着赶回承乾殿,耳边还荡着受死刑宫人的哭豪,越来越远却是越发觉得浑身寒冷,眼皮终于一沉,我拖下脑袋昏晕而去。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只有自己在云中漂浮,无尽无头,不沉不浮。再醒来的时候,恍惚中见到榻边坐在着一个人影。渐渐清晰,是李世民在榻边望着我。他见我醒了,眉梢略上一丝欣喜,俯下身轻言:“可算是醒了。”

我顾了顾四周,我已在自己的殿中,之前的事缓缓流入脑海,震得我浑身惊寒发软。暗暗动了身体,浑身无力,我轻启言问:“我这是怎么?”

李世民握着我的手落吻在指间:“宋奉御说你受到了惊吓,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晕了过去,只要休息一番便好。”我努力伸手握了他的手臂,李世民会意靠过身子将我抱在怀里。我靠着他的胸膛弱声问:“殿下,祠堂那些人……”

“玩忽职守,该杀!”上头传来无比坚定一言,再看他的眼,是两汪愤怒。我还是想说心中所想,只是声音低了几分:“殿下说逝者已逝,为什么还要为难活着的人,况且他们也是无心之过,全部赐死是不是太残忍了?”

李世民将我腰上的手臂收了收,反问:“那你想如何?宽儿死了杀多少人都挽回不了,现在这些人也都死了,你苦苦相求又有何用?”

面上不经意流过一声冷笑,我问:“殿下对宽儿,从来都不是很喜欢,对吗?”

后面的人儿直直一僵,从容地将我扶躺回榻上,微锁深眉:“怎么说这样的话,你还是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而我仍抓着他的袖口不甘追问:“若是十分喜欢,怎么宽儿冷冷躺在那的时候,你却只是远远看着呢?”李世民抿唇沉颜,我更是确信了心中久来的猜想,“因为你不喜欢宽儿的生身母亲,而她却生下了宽儿,你觉得这是你的污点对吗?”

李世民扯了一笑,为我盖好被褥:“兮然,你是惊坏了吧,你还是躺着休息,我先回去了。”他转身离榻,撩了帘子出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提了力气撑在榻边放声:“世民,如果有一天你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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