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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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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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更或者是吃馒头噎死的,都占了整个淮安城百姓总数的一半。有些人尸骨无存,我们都选择了沉默,人吃了人,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独自呆在房间里,整理着包袱,盘算银两。原本我正焦虑身上的钱所剩不多,正巧从昭阳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随从带回了皇上给廷曦准备的银子,数目有很大一笔,足够我们这次南巡所需的全部费用。

心底堵得慌,好似有股闷气一直堵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只能一直倒茶饮下,想压下那股气。脑海里不时闪过仅有一面之缘的灾民,看见他们渴求的双眼,看见他们得到馒头的喜悦,更看见他们凶神恶煞地想要将我碎尸万段。

连着做了三日的噩梦,但凡一闭上眼,满目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行尸走肉一般团团将我围住,我甚至几次都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血流成河,染满了整个天地。

睁眼等天亮,好不容易看着天边泛出一抹霞光,我忙推了推身边的廷曦,他不耐地摆摆手,我不依不饶地轻轻拍着他的脸。“起程吧,我不愿再待下去了。”

他这才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角,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温热的手掌捧着我的脸颊,语带责备地说道:“你又是一宿没睡?”

我知道瞒不过他,估计我现在的样子也的确够吓人的,自己都感觉浑身虚脱无力,整个人没有重量,就像是真的被吸干了血肉一样。

不置可否地点头,他正欲开口,我支起食指堵在他柔软的薄唇上,娇媚道:“你已经念叨了三日,今日能不能别说?”

他顺势抓住我的手,从指尖吻到手腕,我顿感一阵酥麻,呵笑着求饶,但见他目光如炬,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张臂将我紧紧搂在怀里,舌尖探入唇齿间,丝丝缠绵,柔润触碰温存,灵舌沿着唇线勾勒描摹,深深吮吸着唇瓣。

“这是惩罚,一晚不睡就罚一次。”

我茫然地看着他,婉约一笑道:“那我要是睡了,你要赏我什么?”

他忽又低头继续痴吻着我的唇瓣,我瞪着眼,不知所云地推开他,他爽朗大笑,手指绕着我垂下的乌亮青丝,痞气地说:“赏你的。”

早已习惯他时有时无的调戏,也不再多说,乖乖依在他怀里,他双臂搁在我肩上,交握在我胸前,青丝与他的乌发垂落在一起,纠缠成一股永不分离的誓言,我覆上他的手,轻声说着:“结发夫妻,同生共死。”

他亲吻我的鬓角,脸颊贴着我的耳畔,在我耳边呵出热气。

“可同你共生,莫与我赴死。”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九十四章 天灾人祸(六)

第九十四章 天灾人祸(六)

第九十四章

匆匆梳洗一番。我无心装扮,挑了一件素色襦裙,挽作云鬟垂下几缕青丝,用绛紫色璎珞缎带缓缓缠绕,双耳坠下一对琉璃玉珠儿,泛着幽光,衬得我双颊更为白皙水润。蛾眉淡扫,点额牡丹寿阳,盈盈朱唇晕一线嫣红。呈皓腕于烟纱,举步玲珑,翩若摇曳。

牵着廷曦的手,一路走出客栈,其他人都已整装待发,几个奴才正在搬行李上马车,随从们将几辆马车围在中央,始终担心还有灾民闹事。

捏了一下廷曦的拇指,示意他低头将耳朵凑过来,唇瓣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问道:“去哪里?”

他伸手将我鬓角散下的青丝嵌于耳后,笑说:“常州。”

常州是南行要道,虽然及不上洛邑繁华昌盛。但亦算是安居乐业之地,自有一番南边小镇的风土人情。也因为邻近边陲大漠,常州虽然属于中原的占地,同样也居住着来自西域的各方人士。因此若要了解西域文化,巡访南方,常州是必去之地。

我点点头,扶着他的手,一脚刚踏上马车,身后传来哄闹声,我转头一看,竟是淮安城内的灾民,正齐齐往我们这边涌来,

心里一惊,难不成又想不通,要吃了我们?廷曦稳稳抱我落地,将我圈在他怀里,正对那些灾民,手指一根根合拢成拳头。

“他们来干什么?”

“糟了,定是没吃饱……”

方琼和乔青衣也是紧依着她们的夫君,两个人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现下倒是一唱一和,全然忘了芥蒂。

裴煜带着贺怜君退到我们身边,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眼里,也不知他在对贺怜君说,还是在对……我说……

“待会儿能逃你便逃,不要顾虑我们任何一个人。”

每个人都面色紧张地看着越涌越多的灾民,我在人群中定睛一看。找寻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我忙推了推廷曦,手指向不远处,是兰婆和小南!

想说话,却恍然想起,现下就是喊出再大声,也只能是淹没在嘈杂中。还好廷曦懂得,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立刻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锁定了那个佝偻的老婆子,还有趴在她肩头上,瘦弱的小南。那双清澈毫无杂质地双眸穿过人潮,痴痴地看着廷曦,翘起枯瘦的小指头,张了张嘴,耳边像是隐约听到他稚嫩的童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为首的一个灾民突地跪在地上,趴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抬头时,额上破了鲜红的血印。我愕然,廷曦亦是,正欲发问,但听他痛哭流涕道。

“菩萨啊……您们都是菩萨。救了我们的命啊……”

“我们不是人!竟想着还要吃你们,真他**该天打雷劈!”

我一听这粗犷的声音,果然就在一个个跪着的人当中找到了那时差点掐死我的大汉。黝黑的面容,下颚长满络腮胡,淌下浑浊的泪水混进胡子里,就此寻不到泪迹。

霎时,整个街道乌压压地跪满了人,我们一行人被围在中间,似乎是他们朝拜的神灵,佛祖没有救他们,而我们却做到了。

我推开廷曦的怀抱,上前扶起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理顺他额前凌乱的银丝,眼窝深陷下去,颧骨之上简直就如一层皮覆盖着,好似连骨头的纹路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好好过日子吧,你们能活下来,该谢的是那些死去的人。”

老者抬袖拭泪,举起单手握拳,使劲砸在胸口两下,边砸边不忘说:“我没人性啊……我吃了人……还把老伴也让给别人吃了!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腹中又是一阵恶心,我赶忙摆手制止他没完没了的忏悔,退后了两步,深吸一口气看了廷曦一眼,他对我颚首,上前拥住我的肩。

“各位都起来,这淮安城还等着你们去恢复它本来的昌荣,因虫灾死去的人也在看着你们。无论怎样,活下去。才有希望。”

我和廷曦开始挨个扶起跪着的人,裴煜和廷昭也默默地走近了人群,慢慢地我们这一行人都融入了千千万万之中,扶起一个又一个,直到整个大街都沾满了一脸泪痕的民众,直到我也鼻酸,直到我终于忍不住扑到廷曦怀里,泪流满面。

才明白,人在做,天在看。万事万物皆有轮回,种下了善因,结的必然是善果。

当我们的马车渐行渐远之时,一路追来的灾民源源不断,似望不见尽头的海浪,那一声声真诚的道谢,就是激起的澎湃浪花,让心,豁然开朗。

马车有些颠簸,我睡得极不安稳,加上脚伤还未好的彻底,我更是不敢动弹得厉害,只好阖眼假寐。一旁的方琼磕着瓜子,‘吧唧吧唧’地吃着正香。我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喉,心底暗笑,何时开始瓜子也能把我馋成这样了?

终是抵挡不住诱惑,起身靠近方琼,伸手抓了一把黄皮纸袋里的瓜子,捧在手心,一颗颗磕在贝齿上,感觉到‘嘣’一声,费尽心思地吃这一粒藏在最深处的瓜子仁。

“想起来都渗人,夫人,当时要是公子晚来一点儿。哪怕就是半点儿,您也就没命了。”方琼还在津津乐道地回忆着当时命悬一线的情景,我笑着将瓜子皮扔出窗外,拍了拍手

上的灰,轻声道:“可是他来了,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这不是巧合,是注定。”

“这倒是,冥冥中老天早就安排好了该走的路。”

我诧异地盯着一向心直口快的方琼,这番话自她口中说出,反倒让我对她刮目相看,原

以为她只是天真烂漫,还未经世事,所以在言行举止方面虽欠缺礼数,但她却独有一 种自然不做作的邻家女子的动人之处。

原来她也是信命之人,如此到底该还是不该?信命太容易屈服,甚至没有反抗,这样走

下去的路,还是她想要的吗?

也不知在马车里坐了多久,只看见晚霞的余光倒映在视线之中,天边像是一团火烧云,染红了整个苍穹,夕阳,一点点落入不见。

下车时,不小心绊了一下脚踝,疼得我紧咬着牙齿,旧疾未好又添新伤,也不知这脚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完全全的康复。正巧绊脚时被众人看见,廷曦忙扶着我的腰际,想横手将我抱起,我闪躲着让开身子,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抹不开这面子。

“我不过是想你没那么疼。”

廷曦似乎有些气恼,松开握在我的手,箭步流星,扔下我一个人瘸着脚呆愣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杨福想来搀我,又急急地把手缩回,想来是怕廷曦怪罪吧;我只好一瘸一拐地跟着走,脚都不像是我的,痛感衍变成麻木,没有知觉。

无意中看见裴煜想上前来扶我,却被贺怜君死死地拽着衣袖,我极力对他宛笑,示意没有大碍,看贺怜君这架势,裴煜一旦扶住我,她怕是连赴死的心都会有。

双臂突地被捏紧,支撑着我整个身子的重量,我转头看着廷昭,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疼惜,一双剑眉凝皱,薄唇微启,有一瞬,像极了廷曦。

我挣了挣身子,却换来更重的力道,脚步借着他的力气,走起路来没有那么吃力,虽然还是疼,但相比之下,至少我不必再咬牙死撑。

“我自己走。”

廷昭在我耳边轻哼道:“你能像无事人那样走出一百步,我就再不管你。”

心底窜出一股无名火,狠狠地一甩手,脚步不稳,踉跄了好几步才总算是站定,对他冷笑道:“一百步而已,我庄子夫还没有娇气到这份上!”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愕,转而化作淡淡的不屑,我越看越窝火,背过身子咬牙切齿,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倒吸一口冷气,每牵动一次脚踝,都疼得不可言喻,然而我却不愿服输,明明手颤抖个不停,脚下却出奇的稳扎。

是,我承认我死在硬撑,我承认自己自作自受,这般痛这般苦都是我在自寻烦恼,不过是一百步,不过是要证明给他给,我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懦弱!

“能不能别在折磨你自己?宁愿变成瘸子,也不愿让我扶你一把吗?”

廷昭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手指像要掐入我的骨头里,声音很低,低至只有我和他能够听到,我却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廷曦走过的方向,纵然连背影也追寻不到。

我狠狠打下他的手,厉声道:“记住你说过的话,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各不相欠,互不相干!”

“好…好……如你所愿。”

他头也不回的渐渐远离,我却忽然笑了,不知为何就是想笑,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天空好似要下雨了,落下了几滴雨水融进了眼睛里,再流出时,带着温热,一丝苦一丝涩。

其实我该死命的恨他,不是吗?可是每当想要撕破他的伪装,每当想要揭穿他道貌岸然的假面时,我又忍不下心了。我始终不能完全相信靖涵一事真的是他所为,虽然所有矛头都直指他,虽然我找不出任何可以为他辩解的理由。即使他曾经伤害过我,我却弄不清自己为何要关乎他的悲喜,有时看他的眼神,常常想到廷曦,可是,这一张脸有八分像,心确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廷昭,我只能恨,却很难恨入骨髓。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九十五章 收留(一)

第九十五章 收留(一)

第九十五章

好歹还是找着了方琼。她扶着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常州城。我没有什么心思还能观景,脚上阵阵袭来的刺痛,让我几次都想就此昏厥过去。心底念叨着,一定要找个好大夫、开副好方子、下一剂好药,才对得起我这只伤脚。

常州城的大街一眼望去,尽是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小摊卖着一些小玩意,方琼一看见胭脂水粉和娟帕钗子就兴奋嚷嚷着要买多少多少。

我摇摇头,道:“你先送我回客栈,帮我请个大夫来。然后你再去慢慢挑,慢慢买。”

方琼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珠钗,走一步回头看一眼,我又气又好笑,在她额上弹了一记,噗笑道:“去罢,几步路而已,我自己走回去。”

话音刚落,这小妮子对我做了个鬼脸,转而就去拖着孙慕陵,一路东逛西瞧,看孙慕陵一脸宠溺的样子。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廷曦。

原来他给我的宠爱,我如此依赖。

今日的天气有些闷热,待到我一瘸一拐的走进客栈时,背心渗出的热汗已沁湿了内里的中衣。店内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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