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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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5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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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三司衙门当年徐平便就装了不少,也没见人说什么。”

    蔡齐摇摇头:“相公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徐平在三司衙门里装的也都是在吏人做事的地方,还有那些上课的大房,他自己的长官厅,也是没有装的。不过,听说三衙倒是让人装了火道,几位管军大将人人不落。”

    吕夷简直起身来,抖抖袍袖道:“罢了,我们又岂能跟几个武夫计较?政事堂里不装就不装吧,这么多年没有火道不也过来了。对了,今日有没有什么重要公文?”

    “没有,都是些日常琐事。对了,西京留守司送了拜表来,舍人李淑拟了回给他们的敕文,我已经放到了相公的案几上,你签押过就可以回给他们了。”

    吕夷简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李淑的敕文观看。

    学士院的翰林学士是内制,职掌起草诏令,对皇帝负责,外朝宰执是无权过问的。当然内制的范围被严格限制,除了祭天祭地祭祖宗这些礼仪性的文字,以及德音大赦等显现皇恩浩荡的文字,再就是大除拜或升节度使亲王等等地位相当于宰执的人事任免。舍人院的知制诰则是外制,属于外朝,对宰相负责。一般性的朝廷公务,都是由舍人院的知制诰起草文字,由宰相批准,虽然也是以皇帝的名义发布敕令,实际是由宰相处理的。

    此时舍人院还谈不上什么独立性,知制诰起草的文字,宰相觉得不满意可以发回去重新修改,甚至不发回去,自己直接提笔改了也很正常。历史上要到后来蔡襄直舍人院,硬顶着不许宰相修改自己起草的敕令,要么就封驳,要么就直接发布,舍人院相对于中书才有了一定的独立地位,形成又一股牵制宰相的势力。

    当然主动权一直是掌握在宰相手中的,舍人院到底是中书下属机构,一位舍人不按宰相的意思写敕令,那就换另一位来。所有的舍人都跟宰相作对,还可以用各种名义临时调学士过来写,总有绕过去的办法。不过在这个年代,吕夷简就是李淑的顶头上司,这种事情上还用不着用其他花招。正是因为宰相握有绝对的主动权,知制诰李淑一直攀附吕夷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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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考察的外商

    舍人院里,李涉使劲跺了跺脚,走到门口看了看天,口中道:“阴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雪来。来人,再到政事堂去看,有没有发回来的文字。如果没有,看看除了当值的宰执,吕相公和王相公在不在?若是都已回府,赶快回来通禀一声!”

    公吏应诺,使劲紧了紧公服,顶着风跑了出去。

    李淑回到案旁坐下,伸手到火盆上面,不住地搓手,心情烦躁。当值的蔡齐留在政事堂里可以不管,但如果吕夷简和王曾两位宰相还在,李淑也不好离开。舍人院到底是中书所属,要有舍人在这里随时听从宰相的吩咐。另一位知制诰丁度今天不当值,一散了早朝便就早早回去了,留下李淑在这冰窖一样的舍人院里苦熬。

    这个鬼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雪来,到时骑不马,乘不了车,怎么回家?

    一个人烤了一会火,李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把派出去的公吏等了回来。

    上前行礼唱诺,公吏把手中的一篇文字呈给李淑,口中道:“小的到政事堂,恰好吕相公离开未久,只剩当值的蔡相公在那里。吕相公离开时,留下了这一篇文字,说是舍人起草的回西京留守司的文字尚有疏漏,命小的拿回来让舍人改了再送去。”

    李淑一头雾水,把公吏递过来的文书接在手里,回到火盘边慢慢观看。

    吕夷简的批语没有什么奇特,只是略提了一下回给西京留守司的敕文应该加上最近那里发生的事情,寓意褒贬,显示朝廷的态度。至于提什么,显示什么样的态度,吕夷简并没有写,由着李淑猜了。

    这发回来的文字初看没有什么特别,但李淑总觉得不正常。以吕夷简的性格,真正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就不会把敕文发回来了,最多是加上一两句话,交回来直接送到制敕院了事。吕夷简这样做,此中必有蹊跷。

    李淑性格阴沉,任何事情都不形诸颜色,表面上看起来跟吕夷简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实际上私下里阴附已久,一心想借吕夷简的力高升学士院。这也是吕夷简一党的特点,明面上大家都是正常的同僚关系,甚至私下里来往都不密切,但在关键的政事上,却配合无间。别人明明知道存在这么一个小集团,却拿他们毫无办法,抓不到实际的把柄。

    对这一点,王曾觉得头痛,范仲淹等一群人觉得愤怒,却偏偏无计可施。吕夷简不像丁谓一样公然笼络一批人在自己身边,谁反对就搞掉谁,他是润物细无声,悄无声息地就把自己人安插到了各个位置上,明面上别人还看不出来。

    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吕夷简的用意是什么,李淑便也不再多想,把发回来的文字收了起来,整理袍服,准备回府。具体吕夷简让自己做什么,很快就会明白了。

    西京城,黄金彪使劲裹着貂裘袍子,嘴里嘟囔:“这什么见鬼的天气,阴天就阴天,下雪就下雪,没事就起什么风,冻死个人了!”

    旁边一位中年男子捏着一把折扇,不紧不慢地道:“黄员外,这天气哪里算得上冷?在我们高丽,真到了冷的时候呵气成冰,那才是真冷呢!不过我们那里大雪也是一景,什么时候你到高丽去,我带你欣赏冰雪奇景,在中原可轻易见不到。”

    黄金彪没好气地道:“闭上你个鸟嘴,中原多大?你才到了多少地方!你们那个什么鸟高丽国,还不如我们邕州大呢,有什么我没见过的!唉,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蛮夷脑子就是不太正常,这都要下雪的天气,你拿把扇子晃什么晃!”

    中年男子也不着恼,扇子在手里玩来玩去自得其乐,口中道:“员外不知,这扇子是从我高丽国传到中原来,唐人称为高丽扇。把玩扇子是一种雅趣,跟冷热何干?”

    黄金彪跺了跺脚,连连摇头,也懒得跟个蛮子计较什么,只顾顶风前行。

    走了一会,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黄金彪:“黄员外,你真地跟这京西路的都漕相熟?”

    黄金彪没好气地道:“这不是废话!我跟徐龙图不熟,怎么离得了邕州,怎么有了今天的富贵?现在我乘骏马,衣轻裘,全都是靠龙图所赐。不怕告诉你,我跟徐龙图认识的时候,徐龙图还是邕州通判,我是如和县尉,官没差两级!”

    中年男人笑了笑,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当时你们官没差两级,现在徐龙图已经位至三品大员,是掌一路漕宪的都转运使,你这富贵比起来可是有点寒酸。

    又走不多远,中年男人突然道:“快看,那里不就是卖棉衣的?我们过去看一看!”

    黄金彪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多站一会就要受无数的罪。你若是真地想看,只管买几件带回去慢慢看!这西京城里,这种宝货多着呢!”

    中年男子把折扇在手里一晃,似笑非笑地道:“黄员外也是第一次到西京城吧,怎么就知道这里宝货多?我们生意人讲究个财字,自然就要多看一看。”

    “我跟你一样?你是小国蛮夷,没有多少见识,我可是见得多了,未必要到这里才知道!其他地方我去得多了,西京城又能有什么不一样?”

    中年男人实在被黄金彪一口一个蛮夷叫得心烦,转身正色对他道:“黄员外,在下姓王名文,字载道。虽然现在居于高丽,但我王家本来是闽越巨族,华夏贵胄,只是先祖由于不得已,才远渡重洋到高丽落脚。不说我王家现在高丽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就是真正说起来历来,我也是真正的汉人,你才是蛮夷。你这句句不离蛮夷两个字,不觉得尴尬吗?”

    黄金彪一扬脑袋:“有什么好尴尬的?‘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这句话没听过?亏你还是读书人,还不如我呢!我虽然出身蛮族,但举族内附,做着大宋的官,领着大宋的俸禄,称你声蛮夷还不是理所应当!”

    这两年黄金彪虽然还是没读什么书,但走南闯北多了,也要学着有文化,专门找人教了自己不少书本上的金句,一个小国来的商人还对付不了?

    黄金彪从到开封见了徐平后,便就动上了海外贸易的脑筋,借着徐平的名头,还真给他跑出路子来。这位高丽的王文,便就是他通过海商认识的,是王彬在高丽的本家。两人见面后一拍即合,要通过到高丽的海路赚大钱,黄金彪领着他到内地考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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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高丽商路

    转运司衙门,徐平上下打量黄金彪,见他貂裘大衣穿着,身上零零碎碎挂满了各种小物件,非金即玉,十足一个暴发户的打扮。

    黄金彪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都漕官人,我过了几年好日子,比以前显得富态了些。其实没变多少,怎么有些不认识了呢!”

    徐平笑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赚了不少钱财,但也不用在身上挂这么多零碎吧?你这样走在街上,就是个会走路的金银铺,强盗要抢都省了派眼线摸底了!”

    “哪个敢抢我!”黄金彪一扬脑袋,“我是个好相与的?再者说了,我身边的随从,那都是经过大阵仗的,些小毛贼,不放在眼里!”

    自从在邕州发家,黄金彪身边一直跟着一群族里的青壮,比雇的奴仆还忠心,战斗力也颇为可观,一般强盗还真动不了他。他本是族长,现在又成了大财主,全族的人都靠着他活呢,偶尔咳嗽两声几百口子就提心吊胆。

    让了座,徐平吩咐上了茶来,才对黄金彪身边的王文道:“王彬与我同僚,你是他的族弟,那也不是外人,到了我这里不用拘束。”

    王文拱手:“小可虽然远在高丽,也听过都漕官人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

    黄金彪听了,不耐烦地道:“你说恭维话也靠谱一些!都漕官人虽然真是英雄,你们高丽个小破国,穷乡僻壤的,怎么会听过他的名字?”

    王文不着恼,从容道:“高丽虽然偏远,但也有海商往来。都漕官人在南洋,以一州之地破交趾一国,擒其国王献于都城阙下,这么大的事,当然会传得四夷皆知。”

    黄金彪皱着眉头,用手指上鸽子蛋大的翠玉扳指敲着桌子,对王文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一点,你说明明是个小国蛮夷,说话却喜欢骈四骊六地拽文!好好说话不行啊!”

    所谓远来是客,徐平不想让王文尴尬,岔开这个话题,问他:“你到中原来,可曾去见过你的族兄王彬?他现在在密州,那里设市舶司了。”

    “回都漕,我们那里还没有消息,所以这次我是从海路到明州,而后便就直奔京城来了。等到回去的时候,再从密州走,便就可以见到族兄了。”

    “要见一见的,王彬提举密州市舶司,通的商路就是高丽和日本。听说你们家在高丽是名门望族,极有势力的,商路通了,用到的时候正多。”

    王文忙道:“也说不是什么有势力,只是在高丽国里还说得上话。”

    王家的先祖到高丽之后,仅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便就成了高丽国的大族,而且在高丽朝廷里一直担任高官。虽然说不上是把持朝政的权臣,但也是几家势力最大的门阀之一。

    因为日本自唐之后便就闭关锁国,与高丽还有一些往来,与中原则音信不通,原则上也不允许来自中原的商人到那里做生意。当然跑那里的海商还是有几家,不过都在日本岛上也成家立业,两地安家,在那里假托的是日本人的名义。要开通东北亚的商路,只能从高丽下手,以那里为突破口,曲线进入日本。日本多金银,与那里做生意还是很有赚头的。

    徐平重视王彬在高丽的家族关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如果仅仅是与高丽做生意,专门开一个密州市舶司就小题大做了。高丽物产贫乏,总不能用丝绢从那里换高丽参,别说那玩意换不来多少,这个年代高丽参只是普通药材,也不值钱。人参的神话最少在这个年代还没有,真说起来,还不如邕州产的蛤蚧值钱呢。与高丽相比,日本的物就丰富得太多了,这个年代有贸易价值的,最少就有金银和硫磺,都是中原缺少的。

    有王彬这一个关系,让他的家族从海路贸易中获利,在高丽能够提升地位,而且本来就是福建过去的汉民,正是双方得利的事情。

    问了王文一些高丽的情况,徐平又道:“这次你们到西京城来,要看些什么?”

    王文道:“听黄员外讲西京这里棉布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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