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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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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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现在有时间,你去把队里的人都记在这册子上,后边这册子还要抄录一份送上去呢。对了,明天我带你进转运使司衙门,听候官人咐咐。还有,你的老母要单独造册,造完册自然会来与你完聚,不必心急。”

    此时吃进肚子里的饭肉开始消化,王学斋觉得身上有了暖气,心情极好。接过册子和字纸,挨着桌子问这一队人的姓名、籍贯、家世以及以前的履等等,内容比刚才拿粥的时候详细得多。刚才问一遍,是分为各队,现在再问一遍,则是正式给这些人编籍造册,从此之后他们就真正是三司属下的厢军,暂时由转运使司代管。

    第一次的字纸和后面的册子,都要一起交上去,上面抄录完之后用了印再发下来,这既表示郑重,也是为覆核。真有乱编名字的在里面,就有可能被揪出来。

    杨告和王尧臣并肩走在这一排一排的棚子间,见灾民吃饱喝足之后情绪稳定,并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两才出了一口气。万事开头难,这几天不出事,这次就算成功。

    走完一圈,王尧臣问杨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看着就觉得心慌。道这,这一批到的有多少人?”

    “大约八千人左右。刚才我已经问过,基本可以由两到三人组成一家。唉,灾民,里面的老弱妇孺就显得少了一些,这都是难免的事。”

    王尧臣默默点了点头,逃荒的路上,就是对一线生机的争夺,自然是青壮年容易存活下来。这还是中国人一向强调尊老爱幼,不然连这副景象都没有。

    看看天上的太阳,王尧臣对杨告道:“天时不早,该安排人领这些灾民到他们住的地方了。一定要安排好,一队一队地离开,切不可一涌而起,闹出事来。”

    “都漕吩咐过,一步一步如何做都早有安排,只要按预计的来就好。”

    今天的情形,徐平离开之前已经进行过多次的预演,并针对遇到的情况准备了各种预案,转运使司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做事前要有计划,做事的时候要按计划办事,事情结束之后要有总结,这是徐平一直坚持的原则。这原则很简单,但如果能够认认真真持之以恒地做下去,比事到临头靠着灵机一动靠谱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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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与陈尧佐的分歧

    看着三皇庙外熙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徐平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才不过几个月没来,这里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当时在的时候门可罗雀,转眼间就如此热闹,这变化也太大了些。

    到了三皇庙门前,就见到有陈尧佐的随身兵士守在那里,谭虎急忙上去交涉。

    等了没有多少时候,孟州通判李参从里面迎了出来,行礼毕,对徐平道:“都漕可算是来了,陈相公等在里面,有些心焦呢!”

    徐平下了马,先不急着进庙里去,指了指庙前热闹的人群,问李参:“我这才几个月没来,这里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李参笑道:“这是修河吗,除了清河厢军,还有四州的民夫要来,附近几州的商贩闻风而动,都聚集到河阴来了。特别是汴口那里,数千清河厢军拔营而起,依赖他们为生的店家失了生意,一路追着走呢!”

    “原来如此!为什么这些人不到县城里做生意,却聚集到这里来?”

    “县城太小了!厢军和民夫也不适合住在那里。三皇庙这里地方广大,本来以前也是有庙会的,便就都到这里来了。”

    徐平这才明白原因,想来陈尧佐也是要把大部分人都安顿在这里。这样也好,门前热闹,买得东西也方便,不像自己在的时候那么冷清。

    进了三皇庙的后院,就见到陈尧佐坐在当时徐平坐过的大银杏树下的石桌旁,喝着茶坐等。见到徐平一行进来,急忙站起身相迎。

    叙礼毕,两人分宾主坐下。这一次,徐平再到三皇庙,倒是成了客人了。

    请过了茶,陈尧佐指着桌子上一盘大红石榴道:“龙图上次来,只见到了石榴花吧?现在可是成熟了,我借花献佛。河阴这里的石榴,个大皮薄,味道极是甜美,龙图尝一尝。”

    徐平谢过,拿了一个石榴在手,细细剥了吃。

    若在前世,这石榴只怕就是地理标志产品了,入口一种清甜,确实不是其他地方的石榴能比的。而且籽粒极小,也不太硬,不知不觉就把一个石榴吃下肚去。

    把剩下的皮放在桌上,徐平赞了一声:“确是好物。天生万物,全赖地养,想来是这里的水土特别适合石榴,才生得特别香甜。”

    “不错,这里位于黄河滩边,斥卤遍地,地不利于种粮,却别产这一种石榴出来。可惜这果子只能秋冬吃一吃,当不得饭,本地百姓得不了多利。其实岂止是河阴的石榴,郑州也一样产得好梨好枣,只是除了每年上供几车,本地百姓也就落个口滑。”

    陈尧佐说这些,徐平哪里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笑着道:“不瞒陈相公,我正在跟盐铁司商量,要三司铺子收各地土产。像石榴红枣这些能够储存运输不易腐烂的果子之类,也一起算在里面,都算土产,收了到其他地方贩卖。”

    陈尧佐拊掌:“龙图听弦而知间,谁说你为人木讷来着?你把这件事办了,天下的百姓都会念你的好处!以前这些土产再是有名,也只是偶尔有小贩运到附近州县贩卖,并销不出去多少,大多还是在本地烂掉了。三司若是做这件事,必然是获利极多。”

    “相公说的是,不过这事情要从长计议,一时也急不得。官面上的事情难办啊,若是操之过急,一旦烂上几次,亏了本钱,必然就有人说闲话,这事情就不好做起来了。”

    陈尧佐点了点头,他为官多年,朝廷中的衙门大部分都待过,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官员提出来做什么事情,总有一堆人冷眼旁观。一切顺利还好,一旦出了点差错,这些人就会跳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睛,恨不得把主事的人打入万丈深渊。这是官场常情,避免不了的,只看各人怎么应对。若只是看到事情做成了之后得到的功劳,操之过急,很容易就把好事做成坏事,还是要仔细计划,稳妥为主。

    陈尧佐是个急性子,道理他都明白,但就是沉不下心来。见徐平年纪纪轻轻,却能够耐得住性子,对事情徐徐图之,不由高看他一眼。

    两人坐在石桌边说些闲话,交流着这分开这段时间各自遇到的情况。

    此时已到深秋,头顶上的大银果树叶子成了金黄色,不时飘下一片来,如同一把小巧的扇子,玲珑可爱。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到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清河厢军大部分归到了陈尧佐的名下,正在做各种准备,即将开拔。汴口离着广武山不远,河道正是从山下开挖,等到与汜水连到一起,水源充足了,才会引入汴河,把旧的黄河汴口堵住。清河厢军要带着他们的营房,从原来的汴口一路挖到汜水去,最后到那里驻防,原来的黄河汴口等到水道挖成就要废弃了。

    对于河阴来说,数千清河厢军驻扎在县境,虽然也是一种负担,但更是一种机会。军队是酒类的稳定大客户,而酒税又是地方的最重要收入,这几千人每年给县里带来不少税收。他们一离开,河阴的经济就要萧条不少。但这些县里作不了主,只能听凭上边安排。

    而州来的民夫,则主要是修建新开河道的码头和道路。河阴县旧有汴河码头,不需要重修,主要还是修孤柏岭和汜水县的码头,及到荥阳的道路,从荥阳再到郑州。陈尧佐是郑州知州,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对这码头和道路极为重视。

    徐平静静听着陈尧佐的计划,没有出声。他最关心的是黄河滩上的河道,至于码头和道路那都是次要的,河道挖好之后再修也不迟,陈尧佐要提前,也就由他。

    等陈尧佐说完,徐平道:“相公,不管是码头还是河道,都要用到不少巨石,不知道找好了采石的地方没有?广武山就在河道边上,最好是从山上采石。”

    陈尧佐道:“有贾谷采石务,又何必新开地方采石!贾谷镇里的石头,修整好了,可以沿京水和索水而下,直入汴河,再转黄河运来不就好了!”

    徐平愣了一下,过一会才道:“相公,这路途可是不近!虽然都是水路,但从贾谷运到黄河边来,耗的人力物力着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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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先来后到

    陈尧佐喝了口茶,语众心长地对徐平道:“徐龙图,你到底还是年轻,想的事情不够周全。不错,从贾谷镇运到这里,绕到汴河去,路途遥远,费的人力物力都不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开石有多么困难?新建一处采石场,你以为容易吗?如果我们这河要修上三年五年,可以在广武山采石,但左右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就不合适了。”

    “建采石场,很困难?”

    “难,当然难!你没有见过采石场吧?常说坚硬如石,就知道石头不好开了。已经建好了的采石场,可以顺着采下去,便就容易了很多,若是新建,光是挖开土层,把石头露出来,就不知道要耗多少人力。再者说了,在广武山采石,你到哪里去找采石的人?你是不知道,贾谷采石场每年不知有多少刑徒送了性命,有的人啊,死去时满肚子都是石屑。”

    徐平皱了皱眉头,采石的职业病不是尘肺病吗?石屑应该是在肺里才是吧?不过这些细节没有必要跟陈尧佐讨论,想了一会道:“相公,我还是觉得在广武山采石没有想的那么难。现在桥道厢军和广备攻城作都有火药,我们直接炸山即可,并不需要一凿子一凿子地去凿山,用不那么多人。工匠只需要把炸下来的石头修整,成为需要的形状即可。所需的人力可以从贾谷采石场调来,甚至让罪责轻的人,完成了修河任务之后开释也无不可。这样自下来,还是比从贾谷向这里运石划算得多。”

    “火药?火药能炸山?你们的那个烟花爆竹我在郑州也见过,只是热闹罢了!”

    徐平这才想起来,自己回到京城的这些日子,陈尧佐一直都在郑州,并没有见识过火炮的威力,还以为火药就是烟花爆竹的那个样子呢。广备攻城作也在铸炮制火药,京城里的官员都见过试炮,知道火药的巨大威力。不过现在都是大炮,只是安在京城的城墙上而已,没有运到边境去。现在与契丹和党项都在和平期,没有必要去刺激他们,再者徐平还怕起了冲突被外族人把火炮抢了去呢。

    看着陈尧佐,徐平笑了笑:“相公误会了,烟花爆竹那些只是玩物,怎么能够跟火药相比呢?火药一旦炸起来,开山碎石,只是小事。去年桥道厢军只是在开封府周围修路,相公没有见过他们炸山,所以才有这个误会。左右这几天无事,明天我们便就让桥道厢军带上火药,到山上炸了看一看威力,再做决定如何?”

    陈尧佐看看一边不说话的李参,李参忙道:“相公安心,明天没有要紧的事。”

    “好,那便如此,明天去看看火药是怎么样子的,是不是真能把山炸开!”

    徐平道:“借着这个机会热闹一下,也算是动土庆贺。”

    广武山上,阿木拉着黎二叔的手,翘着脚看鸿沟对面走来的一行人。看了一会,觉得脖子酸痛,才收脚站好,问一边的黎二叔:“二叔,你看那边山上来了好多官府的人。都说他们要在山脚下挖河,没事跑到山上来干什么?”

    “哪个知道?官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小民不要去操那个心,只要他们不到我们这里来找我们的晦气就好。这几个月才赚了些银钱在手里,可要小心守着。”

    阿木兴奋地道:“就是,就是!这几个月赚的钱,抵得上以前好几年的工钱了!我们可要看住了这窖口,不要被人抢了去!”

    黎二叔摸了摸阿木的脑袋,笑了笑:“这是官府的窖口,哪个敢来抢!不过,半年的期快要到了,必然有好多人要入社,来年我们就分不了这么钱了。”

    阿木沉默了一会,左脚在地上不停地搓来搓去,扭扭捏捏,过了一会才小声道:“黎二叔,你说这窖口都是我们几个人接下来,才做得现在这么红火。别人入社,也是跟我们先前交一样的钱,然后就跟我们一样分钱了。我总是觉得,对我们有些划不来。”

    “唉,阿木啊,这心思二叔也有过,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前些日子,刚好有机会入孟州,我专门去找了李通判。他开导了我一番,才略略有些明白。”

    阿木兴奋地道:“通判官人说了什么?就能够把二叔说服了?”

    “说服?”黎二摇了摇头,“那是好多银钱,是几句话就能说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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