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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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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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代时的文人经常由文转武,游侠乡里,向统治者投书献策而希望能够被重用,时机到了甚至起兵啸聚,逐鹿天下。这一遗风宋初犹存,读书人如果不被统治者延揽,往往到处游历,呼朋引伴,成为统治者的心腹大患。

    科举制度的完善盛行与这一背景息息相关,最早的目的不过是把这些人从民间延揽进朝廷来,所以宋太祖让以角力决状元实在是平常之极,并不能说是看不起科举与文人。随着社会的发展,科举的目的和手段一直发生着变化,但最少在北宋还没逆转,所以《水浒传》里会有一个落第的举子王伦,落第举子在宋朝经常成为起兵反叛的领头人。这时的科举与后来的以筑固统治阶级的礼制秩序为目的大相径庭,科举的过程与后世有很大区别自也是应有之义。

    徐平要去应举搏一个出身,需要的不仅仅是熟读诗书,还要去理解这时的科举与后世的手段和目的的不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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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选择

秋天的脚步总是快过人们的思绪,不经意间一抬头,树上半青半黄的叶子就已全都落到了地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秋风卷着枯枝败叶从地面掠过,把平坦的地面刷得惨白,也把天地间最后的一丝暖意带走了。

    徐平和桑怿傻呆呆地站在庄院前,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五个兵士和一个军官,以及兵士手中盘子里的五颗人头。

    曹玮的威名不可轻辱,没几天时间,禁军大营就给出了答案。这六个人是从卢馆镇大营来的,他们的答案很简单,被杀五人擅出军营,以军器杀伤人命,视军法如无物,按律当斩。

    于是五人就被斩了,而且还把人头拿来给徐平这个受害人看,从这里离开后还要拿给中牟知县和县尉看,以示军法严明。因为大营虽然在尉氏县,事情却是在中牟犯的。

    然而,这一行为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这件案子至此结了。

    这五人为什么这么做?是谁支使他们这么做的?随着这五颗人头落地,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不知道了。

    徐平强忍着心中怒火,看六个人转身上马,打马离开。

    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是傻子了啊,用五颗禁军的人头,把这件大案生生压了下去。中牟知县是明白人,把这件案子一结不会再提。曹玮也得到了他要的交待,营中主将只要报给他一句话,人已查出,斩讫送地方。以曹玮的身份,难道会追着这件事情问个明白不成?

    惟一夹在中间不满意的徐平,不过是个酒户人家的儿子,身份低微,机缘巧合之下,能让曹玮这等人物为他说上一句话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难道见了人头他还会跑到曹玮府里哭诉说是结果不明不白?即使徐平有这个心,曹玮也没那个好脾气。

    过了好一会,徐平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我是官,哪怕中了进士做个最低等的文官,这军营主将天大的狗胆也不敢这么做。

    是要好好准备,考个进士在身上了。

    桑怿见六人的身影消失,问徐平:“没想到案子就这样糊涂结了,小庄主准备要怎么做?”

    徐平反问他:“秀才觉得我该怎么做?”

    桑怿黯然无语。

    他是个硬性子,一刀一枪地拼杀他就擅长,碰到这种龌龊事却只好束手无策。这种性子让桑怿吃了很多亏,然而本性却是难移。

    沉默了一会,徐平对桑怿道:“再拜托秀才,去监视住那两个烧炼药银的华州进士,这两天得空了我们一起去找他们!”

    桑怿道:“若不是小庄主拖着,我已经把他们拿下了。既然有你这句话,我就再看着他们两天。”

    告别桑怿,徐平回到小院里,寻个凳子坐着低头想心事。

    秀秀来回忙了一阵,好奇地问徐平:“官人莫非有心事?怎么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

    徐平抬起头,问秀秀:“前些日子柯五郎一伙盗贼伏法,问明了就是偷你家的羊的人,得到消息你高不高兴?”

    听见说这个,秀秀就兴奋起来:“我开心呀,高兴得几晚都睡不着觉!我爹娘听说了,巴巴地带着我弟弟到县城里看知县相公开堂,我阿爹还被知县相公问话了呢,指认他们那些坏人!若不是官人正好病了,我也要去看!”

    徐平道:“你高兴就好。倒不是我不放你去,差役棍子打起来,血肉横飞的,你一个小女孩少看那些东西。”

    秀秀道:“我就是要看!那些人害得我家好苦!”

    徐平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问秀秀:“如果柯五郎一伙没被抓住,秀秀,有一天你会不会忘了他们?”

    秀秀决然道:“不会!如果他们不伏法,我恨他们一辈子。恶人就该有恶报!这世上有天理的!”

    徐平叹口气:“他们就是伏了法,你家的羊也是追不回来了。”

    秀秀使劲摇头:“我盼着他们受罚,不是要追回我家里丢的羊!人命里该有什么,是天生注定的,躲也躲不掉,没有他们难道我家里就不受苦了?但人只要做了坏事,就要受罚!不然天理何在?”

    徐平又是叹了一口气:“做坏事就要受罚吗?”

    秀秀重重点了点头:“当然!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知道了。”

    徐平站起身来,走出了小院。

    秀秀看着徐平的背影低声嘀咕:“官人今天是怎么了?好奇怪。”

    徐平出了庄门,来到林素娘家的小院门口,抬手打门。

    一会门开了,苏儿探出小脑袋来,看见徐平,道:“咦,官人今天怎么有空?有什么事吗?”

    徐平问她:“你家娘子在吗?”

    “在的啊,正在绣花呢。官人有事?”

    苏儿一边说着,一边转着眼珠看徐平。

    徐平点头:“有事商量,你进去通报一声。”

    苏儿转身跑进去,一转眼又跑出来,对徐平道:“我家娘子让你进去说话,她在厅里等着。”

    徐平随着苏儿到了厅里,林素娘起身行个礼,问他:“难得大郎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徐平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真是没有特别事情,从来没有登过林家的门,更不要说来找林素娘说点体己的话。

    苏儿见徐平不吭声,一个劲地看自己,一下明白过来,口中道:“我去给官人点茶!”说着就跑出了门去。

    林素娘看着苏儿出去,对徐平道:“大郎有什么话,只管坐下来说。”

    徐平站在那里,面容一肃,沉声道:“我今天来,只问娘子一句话,那天抓你走的那个少年人,你知道是谁吗?”

    林素娘沉默了一会,才看着徐平缓缓开口:“我也只说一句话,大郎现在就是拼上性命,也抵不过曹宝臣太尉一个字!你还要问吗?”

    徐平被噎在那里,喘了几口气才说:“不用了!”

    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还是怪自己没用吗?林素娘的意思很明白,要去报仇,以现在徐平的身份还不够资格,知道也不会告诉他。

    从林素娘家里出来,徐平看看天色还早,便让庄客牵出自己的马来,吩咐了徐昌一声说自己有事要去镇里,便打马直奔白沙镇。

    有了上次的教训,徐平和桑怿之间设了联络的暗号,徐平在酒铺里坐了没多久,桑怿便寻了过来。

    见到桑怿进来,徐平站起身来,对桑怿道:“秀才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们现在就去见那两个人!”

    桑怿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出了酒铺,骑上坐骑,离了白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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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交易

这是一座乡间的破庙,已经荒废很久了,到处长满枯黄的野草,掩映在一片掉光了树叶的乱树当中。

    徐平下了马,问身边的桑怿:“就是这里了?”

    桑怿沉声道:“不错!”

    从驴上下来,顺势抽出了背上的铁锏。

    徐平也拔出佩带的长刀,握在手里,随着桑怿慢慢靠近破庙。

    两人到了庙门口,分两边站住脚步,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两位既然到了,何不进来说话?外面寒风劲吹,可不舒服!”

    就在两人小心戎备的时候,庙里面突然传出来这么一句话。

    徐平和桑怿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庙里的人早已经发现了他们。对视一眼,两人一先一后进入了庙里。

    这座小庙也不知供的哪路神仙,荒弃了多少年,连神像都只剩了半截。在供桌的前边,地上生了一堆火,两个人正坐在火边。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是个白面书生,脸上微有髭须,坐在火边,腿上倚了一根铁笛,只是专心烤火,连头都没抬起来。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身材魁梧,发须浓密,也是书生装扮,身旁放了一把铁剑,正不屑地看着徐平两人。

    徐平沉声道:“原来两位已经发现们来了!”

    魁梧书生大笑道:“你身边的那厮在庙外逡巡了好些日子,还不知道有人要来,当我们是瞎子吗?”

    桑怿没想到自己的行藏早已落进人家眼里,脸上有些挂不住,握紧铁锏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然知道被盯上了,为什么还不逃?”

    魁梧书生道:“我们两个都是华州进士,我叫吴久侠,那一个兄弟名叫张源。年前来京赶考,不小心在京城把盘缠花光了。到了出榜,不想现如今朝庭竟是个婆娘当政,不识英雄好汉,把我这个兄弟当殿黜落。没耐何,只好放下脸皮,做些不正当的勾当赚些金银,凑了钱好回家乡。”

    徐平听他说得轻松,愤愤地道:“你们烧炼药银,却把这片地方搅得鸡犬不宁!知道有多少家被你们搞得倾家荡产吗?”

    吴久侠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只有这个办法来钱,不在你的地方弄,就要去别处,又有什么区别?”

    徐平不与他缠这个,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不逃呢!”

    吴久侠叹口气:“我原说要走他娘的,不管你们这些鸟人!被我这个兄弟拦下了,才在这里等你们。”

    徐平和桑怿都已看出那个白面书生才是主脑,一起看着他。

    一直坐在那边烤火的张源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若是一走了之,你们两个必然就会去报官,也是麻烦。既然这些日子这个人只是在外面监视,又不动手,想必是有事情要与我们来谈,何不等等再说。”

    徐平问道:“你觉得我们会找你谈什么?”

    张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过是贪图我们那个点铜成银的方子罢了,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不然你们两个吃撑了来找我们!”

    徐平冷笑:“就是用砒霜把铜炼成白铜的办法?这点事情我早十年前就会了,还要来找你们学?”

    张源吃了一惊,这才认真起来,上下打量徐平,问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个方术!既然你都知道,那还来找我们干什么?”

    徐平道:“你找的那个秦二,从我家偷换了几百两银子出来,你说我该不该来找你们?”

    张源摇摇头:“就为那几百两白银?”

    徐平道:“几百两也够你们两个人快活一世了!”

    张源听了这话,看着徐平,突然一笑:“几百两确实不是小数,但对徐家酒楼的小主人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

    徐平道:“原来你也早就知道我!”

    “这附近,能换来大笔白银的只有你家,我如何不知道?”张源说着,看看徐平,“不过小主人此时来找我,必然有其他的事情,何不直言?这样说话绕圈子,也不是你我的性情。”

    徐平沉默了一会,才道:“不错,我来找你们,是有其他的事!”

    张源微笑道:“小主人尽管明言,只要双方有利,我们也不推辞。”

    “前些日子,我庄上抓住了柯五郎,解送到县里的时候,被五个禁军兵士杀了。这件事情,你们有没有听说?”

    张源听了徐平的话,只是摇了摇头:“我们最近都是窝在这座破庙里,哪会听说这些事情!”

    徐平不管他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只管接着说道:“那几个人,当天还把我未过门的妻子劫了去。我一路追上,半路却又出来一个少年人和一个下人样子的老者,原来他们才是主使的。我知道几个月前你们是与这些人混在一起的,知不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张源道:“听你这么说,应该就是马季良家的小舍人马直方和他家的知院了。怎么,难道小主人就只为了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

    徐平冷冷地问:“你觉得呢?”

    张源叹了口气:“当然不是。这附近的势力人家就那么几户,来之前只怕小主人也早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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