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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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4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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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平和李咨连夜赶回来,正是刚刚好。再晚上一个时辰,衙门里有人了,就把这事情接了过去,反而要多费一番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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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情报

    杨景宗见到徐平进来,不由恨得咬牙。

    折腾了一个晚上,动手还是动了几下的,皇城司伤了两个人,邕州旧军则毫发无损。三衙的几个武官见不是对手,识趣地在一边看着并不上前帮忙。没有了三衙的武官帮手,皇城司的人怎么是对手?

    几万人中挑几十个,邕州来的这些人是精锐中的精锐,还都是在战场上打过仗见过血的,哪里是养尊处优的三衙禁军可比,就更加不要说做杂事的皇城司了。

    自到皇城司,杨景宗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都是他找别人的麻烦,有哪个敢跟国舅顶撞。没想到邕州来的这些蛮子竟然不通事理,真地跟自己的人打起来了。

    真真是反了!

    徐平这个时候来,想必是要回护自己的老部下,对杨景宗来说来得正好。几个说不通道理的大兵他没有办法,徐平一个侍从大臣就不信也敢如此毫无顾忌。

    结果不等杨景宗发作,后面李咨跟着进来,他刚提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

    宰执地位尊贵无比,一个国舅算什么?更何况还是一个不成器的国舅。今天的事情怎么说都是杨景宗胡闹在先,惊动了枢密院,只怕要糟。

    徐平到了跟前,沉声对鲁芳道:“带人退下,在一边听候发落!”

    鲁芳应声诺,带人退到了一边。

    徐平弯腰问靠着大树坐着的乔大头:“大头,你觉得如何?伤得重不重?”

    乔大头扶着大树勉强站起来,昂首道:“回通判官人,我还好,死是死不了的!”

    徐平点了点头,示意来两个兵士,扶着乔大头,口中道:“你到这一边来,我和枢密院李相公有话要问你。如果身体不适,尽管就说出来。”

    乔大头道:“通判官人要问我话,我就是要死了也忍住,总要把话说清楚了才咽气!当年若不是官人,我哪里有今天。我和陈阿爹都是粪土一样的人,只有官人到了邕州才把我们两个当人看,如何不知道感恩?”

    徐平见乔大头的嘴角有鲜血渗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问话。

    到了李咨跟前,李咨吩咐拿了一把交椅给乔大头坐下,自己在对面坐了,才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因何会在五台山?在那里看见了什么?怎么就认为他们是细作了?此事干系不小,务必一一如实说来。”

    乔大头勉强要站起来,咧了咧嘴,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李咨叉手道:“你是相公,天上星宿一般的贵人。我只是个不成器的除役厢军,如何敢坐着说话?”

    李咨见乔大头的嘴里不住有血渗出来,急忙向他摆了摆手:“你身子不适,不必多礼,只管坐在那里说话。今天的事,着实让你受苦了。”

    不管是李璋,还是徐平,都强调乔大头的脑子不是那么好使,好听一点就是为人耿直,不好听就是缺根筋。李咨先入为主,心里对乔大头有些看不起,也不觉得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只是碍于徐平的面子,不得不来走这一趟。

    待到见到了,没想到乔大头还真有几分豪迈气概。尤其眼看着人都快不行了,对自己还是礼貌有加,不由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神情也严肃起来。

    其实对乔大头来说,什么枢密相公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是徐平对李咨态度很是尊重,他也跟着尊重。这一辈子,除了陈老实,徐平是乔大头最感激佩服的人,哪怕要他去死,那也是二话不说把命献出去。

    擦了擦嘴角的血,乔大头道:“禀相公,小的祖上是河东路并州人氏,因阿爹故去的早,乡里籍贯委实是不知道了。太宗皇帝的时候,我阿爹与陈阿爹都在京城里面做个禁军,随着孙团练征伐交趾,不合打了败仗,便就流落在邕州为生。”

    李咨点了点头,乔大头的这番话跟旧事都能够对得上。太平兴国五年,交趾黎桓废丁氏篡位,宋太宗大怒,加上他一直有收回交趾重新郡县其地的想法,便发大军征讨。兰州团练使孙全兴一部,正是从邕州进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乔大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等乔大头吐了两口血,重新平静下来,李咨道:“不要急,你只管慢慢说来。”又转身吩咐随从,去取碗茶来,给乔大头喝了暂时压一压伤势。

    杨景宗见徐平一到,就把乔大台叫到一边由李咨问话,而且问的都是自己从没想过要问的蕃邦细作的情报。心里知道要糟,情不自禁地就凑了过来。

    离得近了,徐平感觉到,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像刀一样。杨景宗只觉得心里一冷,猛地就停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杨景宗才想起来自己白天打的乔大头是徐平曾经的部下,给他出头的更是徐平在邕州的旧部。这算不算是自己不给徐平面子?他会怎么报复?

    杨景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如果徐平一到,便就与自己理论不该打人,理论皇城司跟那些邕州旧将谁做错了,杨景宗心里就不担心了。这种事情哪里讲得清?闹到天上去,自己一个皇城司的副长官还打不了一个刁民了?更何况还有杨太后呢!

    偏偏徐平不提这些,只是问乔大头发现细作的事情。这要是乔大头真讲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就不用徐平对付自己了,台谏言官就能把自己给生生剥皮吃了。

    想到这里,杨景宗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乔大头端着茶,仰头喝了一口,在口里漱了漱,一口吐了出来。那茶里混着血沫还有半颗牙齿,在石板上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又喝了两口茶下肚,乔大头对李咨道:“我好多啦,相公尽管问话!”

    李咨呼了口气,心里也佩服乔大头是条硬汉,问他:“你为什么事在五台山?是怎么发现蕃邦细作的?一一详细说来。”

    “回相公,小的在五台山,是要给陈阿爹做一场法事,让他来世不要再像这一生如此辛苦,投生到个好人家去。不想五台山的和尚们势利,眼皮子浅,见我身上带的钱财不多,一再推托,事情便就耽误下来。”

    李咨问道:“你说的陈阿爹,又是什么人?”

    “陈阿爹也是河东路并州人,跟我阿爹一起做禁军的,一起征伐交趾,兵败之后一起留在邕州啦。我阿爹去得早,是陈阿爹把我一手养大。本来我们两个在邕州做个厢军看官酒务,泥土一样的人,没人在意。通判官人到了邕州之后,知道我们两个是征交趾大军回来的,便加意照拂。后来通判官人带大军与交趾作战,陈阿爹带着我也参军去,在军里做个向导,一起进了升龙府。陈阿爹因为年纪大了,又战阵劳顿,了了自己心愿之后,撒手不起,就此故去了。我把他烧化了,带着骨殖要回家乡去。”

    李咨转头看看徐平,徐平点了点头,示意乔大头说的无误。

    乔大头又道:“因为五台山的和尚一直不肯给陈阿爹做法事,我心有不甘,便就在那里待了下来。一天我到山上砍柴去,见到几个番邦蛮子。他们那衣服跟我们中原人不一样,头发又稀奇古怪,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看着稀奇,便就悄悄凑前去看。那些鸟番人叽哩咕噜说的番语,我也听不懂,只是看着热闹。后来他们里面一个叫什么狗狗的,拿了几卷纸出来,写写划划,我可就认识了,不正是当地的山川地理?”

    李咨听到这里,身子向前一凑,问道:“可是康狗狗?你如何认识地图?”

    乔大头刚才说的急,咳嗽了两声,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番话哪里能够听得真切?只是狗狗这名字好笑,我才记住了。至于地图,相公莫非忘了,在邕州的时候我和陈阿爹是做过向导的,一直在征交趾大军的前面,那图还看得来。”

    听到这里,李咨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让乔大头编,他也编不出康狗狗这么奇怪的名字来,必然是真的有接触。李咨在枢密院,管着跟党项的往来,这几个使节的名字他是知道的,尤其是康狗狗,名字太过奇异,一直记在心里。

    见乔大头平静下来,李咨又道:“你发现了之后呢?可有报官?”

    “唉,相公一提起来报官,我就有一肚子的气!我见了有番邦细作,大宋境内岂能容得了他们?上去就要捉拿。不成想那几个番人都是练过的,我一时竟然敌他们不过,还差点被他们坏了性命。好在我在那一带住得久了,地理熟悉,瞅个空子跑入山林才侥幸脱身。脱身之后,我便就到当地县衙报官。不成想那个狗官,先信了番邦细作的话,无论如何不相信番邦使节是细作,还把我打了一顿板子。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便就一路到京城来,要敲登闻鼓告那个狗官!”

    听到这里,李咨转身看着徐平,点了点头。乔大头说的,已经有九分可信了。虽然一些细节,这个人说不清楚,但大的脉络却无差错,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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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新闻

    天边已经射出了金光,太阳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看看就要天亮了。

    宋庠挤进人群,探头探脑地里面看。旁边一个员外模样的人看了宋庠一眼,对他道:“你既是穿着官袍,只管进去就是,跟我们这些百姓挤什么!”

    宋庠拱手行个礼:“老丈莫恼,我只是刚好路过,过来看两眼,还有要紧事情要做。好坏挤一挤,马上就走。”

    那员外看宋庠有礼貌,但就转过了头,不再理会他。

    看了两眼,宋庠又问道:“老丈,借问一声,大清早这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那员外上下打量了宋庠一番,觉得他面相和善,便道:“我来得也晚,只听了个大概。我姑且一说,你也就姑且一听。”

    “请老丈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员外点点头:“听人说,昨天有一个五台山来的莽汉,说是发现了党项使节查探边疆地理,还画了图形。这不就是细作了?那莽汉在当地报官,不想当地的县令只信党项使节的话,把他当作刁民,打了一顿板子。那莽汉不服,一路讨饭到京城来,说是要敲登闻鼓告那个知县。不想走到酸枣门,被监门官拦了下来。”

    宋庠见那个员外住口不说,急忙捧场道:“那监门官好生无礼!百姓来京敲登闻鼓,他怎么能够阻拦?祖宗法制,可没有这个规矩!”

    员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还是这位官人明白事理!要不说呢,官官相护,那个监门官只怕是存了要包庇那知县的心思,才把人拦了下来。刚好皇城司有位提辖在酸枣门,监门官便就把人交给了皇城司,带到这里来了。”

    宋庠问道:“为何带到这里来?不是带到皇城司衙门去?”

    “因为那个刘提辖,是皇城司杨太尉的伴当,而杨太尉在这里有处外宅……”

    那员外见宋庠知情识趣,唾沫横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了加油添醋。杨景宗如何如何无赖跋扈,乔大头倒是英雄了得,关键时刻,枢密院李相公和永宁侯如同神兵天降,把人命从危急关头拉了回来。

    宋庠连连点头,把话听完,向员外拱手:“多谢老丈为在下分说,我还有急事在身,这便告辞。以后若是有缘,请老丈饮酒。”

    说完,转身走出了人群。

    宋庠昨天有事出了城,今天请假没有上早朝,刚刚从城外回来。

    平时的早朝管得并不严,只有五日大起居,才要求大小匣务的朝官都到。平时一般的小官,并不要求天天去站班,只有徐平那些有重要职事的,才要每天必到。宋庠虽然同知谏院,此时的谏院没有常班奏事,请朝假还是很容易。

    他从城外回来,刚进城没多久就听见路上有人议论甜水巷的事情。谏院是干什么的?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风闻奏事。现在有第一手的情报就在自己面前,宋庠怎么能够放过?一路问着,一路找到了这里。

    谏院不是御史台,没有纠察官员的权责,他没有资格去问现场的官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有自己的办法,刚才已经问了好多个人,把事情基本搞得清楚。当下不再在这里耽搁,急匆匆地赶回谏院,要回去酝酿一场大风暴。

    看看天色,李咨道:“徐待制,你先带着这位乔大头去找御医看看伤势,稍后到枢密院来,还有话要问他。”

    徐平应诺,招呼鲁芳,带两个人扶着乔大头,由李璋领着去找御医。

    杨景宗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一众人都要离去,不由问道:“事情这就完了?”

    “完了?当然没完!”李咨本待要走,听见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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