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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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情-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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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要回江南了?”叶儿雀跃的喊着,想来她也是不喜欢这里的吧。“我去跟管戎说去,他听了肯定高兴。”说完一阵烟的跑了出去。

允承刚进敏梅的院子就看见叶儿兴冲冲出去的模样,他微微蹙了蹙眉,满腹心思的朝敏梅走来。

“怎么了?”敏梅看着他愁肠纠结的模样,允承毕竟还年轻藏不住心思,喜怒哀乐全表现在面上。她不知道把这样的他留在京城这豺虎之地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皇城里如今正值多事时节,南藩王造反是迟早的时,朝堂里站的那些杖持父兄功劳骄横跋扈,游手散漫的八旗子弟皇上早就看不惯了,清理这些淤垢是迟早的事。她怕她不在允承的身边,万一他站错了边,惹祸上身怎么办?

“叶儿跑那么快干什么去了?”他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到了吼口的话却又吞了吞。

敏梅微微沉凝了一下,才开口说:“允承,我打算这几天就启程回江南了。”

允承听她这么一说,明显的身子一僵,他知道姐姐从江南回来是来观礼的,如今他亲没结成,姐姐也要走了。“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她微微笑着,“不算匆忙了,早该走的,只是一直放心不下你。”若不是这弟弟,她在这里怕是一天也呆不下了吧。“允承,你真的想好了?不跟我去江南?”她忍不住想要再确定一次,这一次她不想丢下他,他却不愿意跟她去了。

允承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不容质疑的坚定。

“好吧。记住了,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你知道可以捎信给太皇太后身边的莫尔大姑姑,太皇太后事多,不一定时刻能记起你来,我会拜托大姑姑多关照你的。”她喋嗫交代着,若真遇上什么事,皇奶奶至少可以帮她保住允承一命吧。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吧?”允承突然问到,狭长俊俏的眼眸里闪着伤感和彷徨。

敏梅心酸的拉住他的手,“说什么傻话呢,当然会见面啊,你随时可以来江南找我。”不过她却再也不愿回这京城了。

允承默不作声,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敏梅想他大概是为了她的离开心有不舍,也没多问。和他一同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过午膳,就和叶儿一起进宫去向太皇太后辞行了。

慈宁宫的偏殿里,垂着厚厚的布帘,挡住了窗外毒辣的夏日阳光,干净整洁的装潢没有过多的装饰,这里不像是属于女人的空间,倒有几分男子的凌厉在里面。幽静的房间里浮动着淡雅好闻的熏香,敏梅一直觉得这就是象征着庄严雍容的殿堂该有的味道。

敏梅跨进门栏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和莫尔大姑姑拿着小巧精致的花剪修剪青瓷花盆里的枝蔓。太皇太后看见她进来,朝她微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在自己的身边看着。敏梅走上前去,立在两人身旁,看着那盘根错节的枝条在两人的一番侍弄下渐渐有了形态。然后又拿出一把小铲子松土埋叶,过程小心繁复。

她听见太皇太后细软的说着:“这花要长得好,不仅要经常给它施肥修枝,重要的是要给它松弛的土壤,足够的室外阳光。若是夯土夯得太实会让这些叶儿草儿透不过气来。”说话间她已经命人将松好土的盆景往屋外搬去。

敏梅看着屋外那正散发着热浪的艳阳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太皇太后清洗过手脸后,微笑着拉过她的手坐在榻上对她说:“敏儿不用担心,若是这点小小的骄阳都受不了,那也真是枉费我一番修剪了。”

敏梅微微沉吟,突然扑通跪在太皇太后面前。

“敏儿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微微笑着,却并没有伸手扶起她。昨儿个常宁进宫,也是这般跪在她的面前,那个心高气傲,一向喜欢和她对着来的孩子,低头恳求着她的那一刻却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卑微恭敬,却也用那难得的亲情逼得她这个亲奶奶不得不妥协。他那一番言辞恳切的话语让她说服自己的担忧,或者常宁是能够给敏梅幸福的,从前是不曾上心,现在的他已经用一连串疯狂的行动表现出了他的真心。她知道敏梅这是要来辞行的,可是她却慢了一步,这一次怕是走不掉了。

正文 第二十八节 强留

“皇奶奶,敏梅是来跟皇奶奶辞行的。”

“敏儿,南藩王蠢蠢欲动,战争怕是一触即发。”太皇太后蹙着眉,真要代她做决定又有些左右为难。毕竟她是疼她的,也想放她随心所欲,也想留下她在自己孙儿身边承欢膝下。

敏梅不懂她怎么会突然和她说起这事,这朝政大事和她的离去有什么关系?她抬起头,看见太皇太后眼里的精光,她有着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昨儿个常宁在朝堂上接下了皇上的兵符。”太皇太后细细的打量着敏梅的表情。

敏梅心口微微一沉,他要上战场了吗?那南藩王是前朝的骁勇名将,降靠朝廷这些年的韬光养晦又不知让他暗中精进了多少实力,这一战怕是皇帝有必胜的决心,却也无必胜的把握吧。常宁这一去,大将军必然首当其冲,身先士卒。她的心微微揪了起来,但仅仅只是那一瞬,太皇太后面前,她平静无波的面颊上再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了,从前是敏梅追着常宁跑,常宁避之惟恐不及。如今是常宁死也不肯放手,敏梅却执意要走了。“昨日下朝,常宁就直往我这儿来了,他要我帮他一个忙。”自己那倔强冷傲的孙儿第一次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儿子仅存这么几个孙儿给她,亲情对身陷宫闱的她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就容许她自私一回吧。“他拜托我不要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

敏梅的手微微颤抖着。

“常宁跟皇上要了允承,担任他的副前锋参领。”

太皇太后的一句话让敏梅跌坐在地,她想起了早些时候允承上她院子时的神情闪烁,还有他说的那些话透晰的伤感离别。允承已经得到信息了是吗?他在害怕这一去前线若有危险,和自己就是天人永隔了吧?过了这个夏天他也才满十八岁而已,因为她的缘故他迟迟得不到关注,好不容易今年许了亲事,又被退了婚,他还没有成过亲有过孩子。虽然知道八旗兵胄里多的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子,但是她不能失去他!她仅有,惟有这个弟弟而已了!

第一次,她突然恨起那个男人来。她追着他,他不爱她,对她残忍的时候她没有恨过他,那两年心里对于逼他娶自己是存有愧疚的。儿子夭折,他看都没看过儿子,她没有恨过他,那时想的就是或者这一切都是她向上天强要了不属于自己的报应。可是这一刻,她却狠狠的很起他来,他何苦将她逼入这步田地。允承,她如今唯一在乎紧要的人,他何其无辜竟然成了常宁胁迫自己的筹码。

“皇奶奶……”她未说完,三个字已经哽咽不成句,心里明白这唯一能帮助她的后援已经倒塌。太皇太后已经答应站在常宁那边,再不会拉她一把。

“敏儿,你不是希望允承能出人头地吗?这或者是一个机会,常宁答应我他会护着允承的。”太皇太后颇为无奈的安慰着敏梅。

“不!皇奶奶,我只要允承平安健康!我……原是希望能带着他回江南的……”护着允承?战争的残酷常宁还不清楚吗?那南藩王是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敌人来犯时,谁能护得了谁?不然哪来那么多战死沙场的将士。

“江南也是皇土!”太皇太后面容渐渐沉凝。

敏梅怔愣的看着皇奶奶。是的!这天下都是皇上的,除了皇上拥有权力最多的就是常宁了,她能带着允承逃去哪里?她怎么敢如此毁了允承的一辈子。

太皇太后站起身背对着她:“常宁扳倒了察哈朗,礼部尚书空缺,文武官员的选拔就交到了他的手上,你知道他有这个权力调配任何人到他的军帐为卒。”她要敏梅看清楚现状,朝堂上的常宁已经一手遮天,要人生,要人死,不过是一句话。

察哈朗?礼部尚书?敏梅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嘴角隐隐颤动着,豆大的泪珠滚落地面,悄于无声。她明白皇奶奶为什么对她说这些,她是要告诉她,为了得到她,恭亲王费了多大的心思,转了多大的弯。围场里他威胁皇上不果,由硬及软,他用扳倒察哈朗这个绊脚石邀得让他为所欲为的功勋。她该为他的苦苦经营而感动吗?她没想到的是最后居然是她帮助他斩断了自己飞往自由的翅膀。如果她没和媛宁在莲池边争吵……不!她知道,他是那样偏执的一个人,即使没有媛宁那件事,他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只要他想要她,他多的是办法让她屈服。

“敏儿,这是命。”太皇太后怜悯的看着她的神伤。四年前是她亲手放她出去,四年后还是在这慈宁宫里,她却要亲手将她送回常宁身边。皇帝要的忠心,自己要的孙儿亲情,常宁都要他们拿敏梅来换。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小人儿都不得不成了牺牲的筹码。

命?她冷冷嗤笑着,人们好像总是习惯把人生的无奈都归结为不可违抗的命运。

不久前她还为了其其格的命运而闯入这慈宁宫,却不想这一刻是自己必须面对这不堪的命运。皇奶奶是不是也对其其格说过同样的话,这样关怀体恤的话真的能瞬间抓住一个少女年轻稚嫩的心。可是二十二岁的她却已经明白,自己不过是利益权衡下的牺牲品。皇奶奶是有能力救她的,只不过这一次她为了某些更为看中的东西选择了放下她。

叶儿扶着她一路踉跄的走出慈宁宫,她的腿软得都快要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了,可是她依然坚定的往外走。叶儿要她慢些走,不!她慢不了!她要逃离这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宫闱重地,仿佛多呆一秒她都会窒息。她知道自己这一刻脸色一定苍白得吓人,胸口袭来的疼痛却让她感觉到快意。白驿丞说她的心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她这一刻真的希望自己能再更痛一点,然后什么就都一了白了,干脆就让人拖着她的尸体一路去恭王府扔进他的怀抱,他费了这么大力要的不就是这躯壳吗?她成全他,统统给他。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常宁那灰敗的脸,那场面一定大快人心。

宫门一道道被她丢在身后,她却越来越清醒又悲哀的知道自己是死不得的,她死了允承怎么办?他已经失去了其其格,如何在这个时候再承受失去她这唯一的亲人,再说她死了常宁就能放过允承了,威胁皇帝的事情他都能毫不犹豫的做了,得不到她的挫败感,她难保疯狂如他不会用折磨允承来获得平衡。

允承,她唯一的弟弟,她从江南回来时还一路打算着这一次一定要给他带来幸福。可是看看现在她给他带来的是什么?

叶儿扶她上了轿,轿帘落下时,她听见敏梅在里面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冷落秋霜的声音闷闷的响起:“去恭亲王府。”片刻又归于死寂。叶儿一惊,看着纹丝不动的轿帘差点忘了呼吸。看着头顶盘踞着浓厚的乌云,这是要下雨了吗?

轿子走到半路,一场大雨瓢泼而至。轿夫却也不敢停步,迎着雨一路疾行。隔着轿帘大伙也感觉得出格格的阴沉,都害怕在这个时候去惹自己的主子。

到了恭亲王府的门口,叶儿撩开轿帘,敏梅没等她为自己撑伞就直直走向那道朱漆大门。倾盆的雨瞬间就浇湿了她青色的外衣,她却只是怔怔的立在门下看着那高悬的四个大字,匾额上原本的恭王府三个字已经被人用金粉重新书写过,苍劲有力的笔锋带着狂妄之气给人带来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恭亲王府,简简单单一个“亲”字彰显着这个门栏里的男人无上的权力和荣贵。

她嘲笑着自己,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她不是说过永远也不再跨入的吗?可是她还是来了,不得不来。他把事情做到如此决绝,心思缜密得半分自傲和选择都不留给她。

门栏处熟悉的老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经算好了她会来的时辰。是啊,他早知他会来,毫无选择。

她微微笑了笑,老管家恭顺的喊了一句“福晋”,却轻易的把她的笑容和淡定震得荡然无存。也许他是从前喊习惯了改不了口,但是“福晋”两个字现在于她只剩下嘲讽讥诮的感觉。

她请老管家领着叶儿和轿夫去换下湿漉的衣裳,老管家好心的问她要不要也换一换衣裳,她摆手示意不用了,他不就是想看到她这落魄的模样,她怎么能不让他满足呢?向老管家问了常宁此刻所在之处,她一个人只身前往。

走在那条长廊上,两旁的景色绿意盎然,假山曲径,亭台楼阁。敏梅闭了闭眼,即使不睁开眼睛,她也能清楚的说出右手边离她十步远的第三棵槐树前有着假山和石椅。太熟悉了,对于这恭亲王府的一切她都太熟悉了。这院落里有着她太多的记忆,一踏入,那些刻意被遗忘的过往就像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来。从常宁搬至这府邸,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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