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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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珏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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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骨子里,其实流着的,是和父亲一样的血。

“这儿皇帝之称,也算不上污蔑皇族?”皇帝的声音低沉平和,听不出喜怒。

卫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那股火忽地熄灭:“皇上是个至孝之人,是太后的好儿子,太皇太后的好孙子,在朝堂上……又要平衡朝局……儿皇帝,自是恭顺温和之意……”

卫珏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但听到皇帝的声音之时开始,不知道怎么了,她心底求生之念顿起,辩解之中竟添了些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肯求。

“好利一张嘴……”孝庄笑了起来,“依照你的说辞,你在贿赂选秀掌事之人,在册子上造假,也是情有可源?”

求生之念一甘生起,便不可抑止地疯长了起来,卫珏低声道:“太皇太后明鉴,奴婢在选秀之上并没有作假,依照娘娘在宫里颁布的选秀懿旨,从宫人中挑选几位容貌出挑,德行兼备之人参与选秀之列,懿旨上并没有说过,幸者库宫人不得入选,也没规定有缘罪奴不能参选,奴婢只是消息比平常宫人灵通一些,但这选秀,哪一位进宫之前不会四处打探,不会使银子疏通,奴婢所做,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卫珏正说得顺畅,又听到了皇帝一声轻咳,便有宫人递了茶水在他手里,他揭开茶杯,饮了一口,茶杯与杯盖敲得叮地一声响,竟让卫珏一时失神起来。

“这么说来,你便没犯什么错了?”孝庄道。

只要璃珠没有发病,就什么错处儿都抓不到,卫珏心底一片清凉,抬起头来,“奴婢犯了私下多嘴,妄论朝政之错,奴婢该死。”

“好一个清描淡写的妄论朝政之错!”孝庄嘿嘿笑了起来,“哀家倒是从来没见过这等煮不乱砸不坏的铜豌豆。”

卫珏心底刚刚升起的希望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想得清楚明白,便听见太皇太后道:“苏末儿,你便给她讲讲,她送进储秀宫的那位璃珠,是怎么回事……”

卫珏原本直直地坐在锦垫之上,听了这话,腰一下子塌陷下去。

苏嬷嬷平板的语音响起:“说起来,皇上首次选秀,倒是开了历代皇帝先秀从未开过的先例,那名叫璃珠的秀女,半夜起身,被雨声惊醒,居然一路摸着,摸到了乾清宫来,站在乾清宫的门前念诗,边念边舞,还直唤着皇上小名儿,唤的那是深情不寿……”

听到这里,孝庄的话语之中竟带了些笑意:“这倒是的,那一个晚上,乾清宫倒象是搭了戏台子一般的热闹,那秀女穿白色衣服,半夜里看过去,倒真有些象白蛇传里的白娘子……”

苏嬷嬷道:“娘娘说得不错,乾清宫哪曾发生过这等奇事儿?”

孝庄道:“皇帝选秀,哀家原本就知道定有一些屑小之辈会从中谋夺利益,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把这样的女子送至皇帝身边!”

康熙垂了头去,看着卫珏垂着头趴伏在锦垫上,侧脸白得象玉一般,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眸,一点儿情绪都不见,他轻声问道:“卫氏,你真是没把选秀之事当回事!”

他的声音轻轻的,夹杂着雷霆万均般的怒意。

卫珏更深地垂头下去,“奴婢有罪。”

孝庄道:“皇帝,让苏末儿说完再说,这听故事么,要听个有头有尾才好。”

苏嬷嬷语气虽然平静,但说起事来却条理清楚,声情并貌,所说种种,殿内诸人也是第一次听到,听她说时,殿里便有极细的喘息声响起,有人呲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捂住了嘴。

卫珏循着那笑声看过去,便看清皇帝身边站着的那眉毛弯弯,模样可喜的小太监。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他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护卫的人是皇帝,那一日在假山后头藏着的,便不止是他了?

皇帝早把她的一言一行看在眼底。

卫珏额头冒出冷汗来,背心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她这才知道,她所有的托辞狡辩,看在上位者的眼里,是多么的可笑,简直可笑之极。

第六章 挣扎

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已经被定了罪,她便是那网中之鱼,任凭怎么垂死挣扎,也挣扎不脱。

苏嬷嬷说完,孝庄道:“卫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卫珏彻底地死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奴婢无话可话,奴婢贪图钱财,被油蒙了心,四处钻营,犯下如此大错,请太皇太后责罚,请皇上处罚。”

孝庄缓缓地笑了,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儿,她脸色苍白,趴伏在地面之上,背却是僵直地挺着的,手指捏得发白,这真是个犟脾气的人儿,不过不要紧,再犟脾气的人,她都能把她**好了,她慢吞吞地问:“皇帝,您说呢?”

康熙笑了笑:“依孙儿看,她犯的不是什么大错,不过是挑错了人进了储秀宫而已,再者,选秀乃是喜事,可不能还没开始,就将这宫里宫外染沾上些血腥味儿,这样罢,除去她掌事姑姑一值,还是发配原处当值罢。”

孝庄侧过头去,语气柔和:“皇帝,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过轻了?”

康熙垂了眼,恭敬地道:“皇祖母,儿皇帝么,是当恭顺温和一些的。”

殿内连些微一点的呼吸声都没有了,卫珏只觉那声音一传进耳里,脚底便有股凉气从脚心升起,直扩到全身,雕金汇玉的屋梁仿佛要从上而下的压至,将她碾压得粉碎。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可没有半分的感情,只有冷入骨子内的凉意。

她却明白,他的处罚,实则让她生不如死,她在幸者库得罪了太多的人了,剥去她掌事姑姑的权柄,她在幸者库便可任人欺压,那些人,那些以往只敢在背地里辱骂她的,便如得了赦免之令,她回到那处,便如回到狼窝。

这等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可以让她每日活在恐慌之中,每日在猜疑中度过,甚至看到别人的眼神,都会惊慌失措。

卫珏缓缓抬起头来,直起了身子,趴伏于锦垫,行了大礼:“多谢皇上恩典,没要了奴婢的小命,奴婢领旨谢恩。”

孝庄挥了挥手,“下去吧。”

卫珏缓缓站起身来,脚底下虽然麻软不堪,却竭力地站稳了身子,放松了脸皮,后退几步,这才转身,朝殿外走去。

孝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眼底不由露了丝欣赏,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皇帝,这是个明白人,知道你没有要她的性命,也没有饶了她,她回到幸者库,会遇到什么,但一瞬间便已经定下了心神,要争斗下去……她心底是慌的,走出去的时侯,却让人丝豪瞧不出来败绩,她回去,说不定倒真能厮杀出一番新的天地……”

康熙眼底没有半分儿情绪:“她不是叫朕儿皇帝么,便让她也尝尝,这做人孙子,儿子的滋味。”

孝庄叹了口气,眼底泛起些微的怜悯,伸手过去,拍了拍康熙的手背:“皇帝,这倒是个说实话的人,这么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祖奶奶是怎么过来的,你都知道,我心底也明白,这看起来光鲜的表面,我们和着眼泪往肚子流,可这样的日子,我们还得过下去。”

康熙反握住她的手,从她干燥的掌心吸取温暖:“孙儿都明白,祖奶奶。”

“这个女人么,不是厉害么?内务府那边,也该治治了,那些个人,手伸得真长,还真把咱们这一家子当成了孤儿寡母了不成?哀家倒是希望,她能搅起一池混水!”

“祖奶奶,您说的是内务府大总管?”

“他们把咱们皇家当成瞎子的眼睛,把皇家的东西当成他自家的东西,这一次,咱们便要一次清理干净!”

康熙眼底一下子冒出冷冽光芒,脸上神情坚毅:“您说得没错,他们的手,早已伸到朕的后宫来了,内务府和护卫统领连成一气,幸者库既归属内务府统管,这一次……”

孝庄赞赏地点了点头:“所以,这卫珏么,要好好儿地让她活着,她得罪的人太多,放她回去,等于放进了狼窝里,但此女手段不拘一格,只要他们撕咬了起来,我们便有了机会了。”

康熙脸沉若冰,抬起头来,殿内的灯光撒在他的侧脸之上,使他的脸铺上了一层柔光,更显得他俊眉修目,神情冰冷:“祖奶奶,您说得没错。”

“这次选秀,有祖奶奶看着,替你选些好的出来,祖奶奶只想给你找些伴儿,伴着你,懂你的,和你成为一家人,让你过得没那么幸苦,祖奶奶老了,总得有个人陪着你。”

康熙心底有股暖流滑过,“皇祖母……”

他伏下了身子,趴在孝庄的膝盖上,就象小时侯一样,八岁之时,头一次坐上龙椅,回朝之后,他就这样趴在她的膝盖上,把慌乱的心平静下来,这么一来,下一次就能再次鼓起了勇气坐上去了。

孝庄看着他的侧脸,心底泛起股酸意,他八岁登基,她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早早地便把磨灭童稚,身上只剩下了责任,在旁人眼里,他是至尊至贵的皇帝,但她知道,那个位置,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便是一张布满针刺的毡子,这皇宫,是她的战场,何尝不是他的?

这个战场,可没有老幼之分,更不会有人同情怜悯。

“可没曾想,倒是什么人都冒了出来了,祖奶奶期望,你能找到你心仪的,能替你管着这后宫,别让那些人的手伸那么长……”

孝庄说着说着,便有些困倦了,眼睛微微闭了起来,殿里的灯光透过雕空背椅打在她的头上,将她的翡翠福寿簪映得绿莹莹的,衬出她花白的头发,脖颈处的层层皱纹,刺得康熙的眼一阵阵发热,他抬起头来,把那股热意直bi进腹里,眼睛渐渐清明锐利,他伸手取了背椅上挂着的寿字锦被,给她盖在身上,慢慢走出了寿清宫。

。。。。。。

卫珏再回到幸者库时,是被两名嬷嬷押着回来的,她垂头跪在院子里,在幸者库奴婢们的目光注视之下,听着内务府大总管李德贵宣布:“皇恩浩荡,你们掌事姑姑卫氏,因结党私营,私自操纵选秀,被皇上查觉,免了掌事之职,皇上仁慈,并未处罚于她,只发放她回幸者库为奴,可记住了,她不再是你们的掌事姑姑,不过是幸者库罪奴而已,和你们一样的人!”

第七章 恨意

四周围围着瞧热闹的宫女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有人低声窃笑,有人则拿冷漠的目光盯着。

李德贵道:“还有一件事儿,要跟大家说得清楚,从此之后,月歌便是你们新的掌事姑姑了,以后有什么人事调动安排,你们便要听她的。”

卫珏心底一惊,却没有抬起头来,反倒把头垂得更低了。

这是她早已想到的情形,只是无论谁做了掌事姑姑,都没有月歌对她的恨那么的浓烈。

月歌用来贿赂她,花在选秀上的银钱已被扣了下来,她人财两空,再加上两人之前的恩怨,卫珏相信,月歌会把所有的失望全报复在她身上。

月歌从队列之人走了出来,脸色不惊不喜,语调同情,“卫姑姑,啊,不,现在不能称姑姑了,要叫您一声卫珏姑娘,这可怎么是好,您原是高高在上的姑姑,用不着亲自动手做事,只指派别人就好了,您瞧瞧您这双小手,葱白粉嫩的,连怎么扫帚都忘了吧?恰好秋天来了,幸者库树木极多,落叶怎么扫都扫不完,从今日起,你便从事这除草之工吧……”她回头朝李德贵行了半礼,“李公公,奴婢这么安排,您可满意?”

李德贵点了点头,垂了头,整理衣袖,“您是掌事姑姑,这些小事,便不用向上禀报了。”

月歌点了点头,两道目光扫在卫珏脸上,如秋风刮过。

可她没有看见卫珏半分的惊慌颓然,只见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多谢月姑姑提点,奴婢定会将地面清扫得一尘不染。”

她抬起头来,直视月歌,眼底一片冰凉,竟让月歌有一瞬的失措,一个幸者库的罪奴,刚刚才在皇上那儿领了罪回来,有什么持仗,连一点害怕之色都没有?

月歌恨恨地想。

可在那一片冰凉的目光之下,她竟是不能再出声留难卫珏,满腹的阴损点子被封在了脑里,眼睁睁地看着她拾起倒地的扫帚,慢吞吞地沿青石板路头而去。

不要紧,咱们慢慢来。

月歌怔了半晌,满腹的怒气没处发,朝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道:“都围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么?”

宫婢们这才四散而去。

扫到半夜,卫珏都没能把地上的树叶扫完,这里扫了,那里又冒出一些来,往往她一转背,便有人将树叶重撒在了道路上,卫珏闷不出声,不紧也不慢地清扫,仿佛没有看见有人捣鬼。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四周围屋宇都被黑暗笼罩,卫珏这才停了下来,拄着扫帚休息,她才刚刚站定,便有人从黑暗处冲了出来,“卫氏,你干什么?这地上还有这么多落叶没扫,就想休息么?”

来的人有两位,一个沉默,一个不停地斥责,不停斥责的那位,容颜俏丽,嘴唇却薄,下额极尖,一幅伶牙利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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