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寒风klp
第1章
怎知他﹑春归何处？
相逢且尽尊酒。
少年袅袅天涯恨，
长结西湖烟柳。
休回首，
但细雨断桥，
憔悴人归后。
东风似旧，
向前度桃花，
刘郎能记，
花复认郎否？
莫非杀在屋外正好听得这半片朱雪崖的词，便嘻嘻笑着飘进去，对窗前的人道：“哎呀，魏公子真是好兴致。一下雨，我这会毒雾弥漫阴山可是叫你想起了烟雨江南？”
被问的人只回身瞥了他一眼，转过了头。窗外的树木花草被淅沥的雨浇得越发生机盎然，各种动物在其中欢快地吟唱，淡薄的雾气悬浮半空，清新可喜，不容僭越。
窗前的人看着树枝上一条慢慢滑行的赤红色小蛇淡淡地回应道：“我有什么资格想念？江南既非我故土，也非我的意中人遇见别人并与他私奔的地方，更非我大开杀戒制造的人间血狱。”
莫非杀也不生气，掠过房间落在他身后细软纯白的羊绒毯上，红衣鲜艳貌若天人，如同开在雪地里的一朵暗夜红花。他笑道：“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吧，我的小贞敏。”
站在窗前的人回身朝他恭敬地一揖道：“多谢教主抬举，属下不过是替您完成血洗武林宏愿的一只狐妖。”窗外树叶被雨水洗得光可鉴人的片片树叶里正影映着千万个魏贞敏，散落的长发触及足踝，却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白色，少年的脸本来很好看，但淡色的毛发使他看起来很是异化，更令人心惊的是正注视着莫非杀的分明是一双非人类的银色眼眸！这不是狐妖是什么？
被他一再挖苦嘲笑明恭暗损，莫非杀反而笑得得意，如欣赏自己一手创造的艺术品一般看着魏贞敏身穿白衣，赤足站在窗前，白色长发被吹进来的风微微拂起，注视着自己的银眸安静淡然。这人就像会阴山的花草树木一样，看起来越是清亮无辜，越是包含剧毒。
魏贞敏懒得跟他磨嘴皮子，转身走回几案前坐下，抬首道：“威武镖局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灵蝎可有消息传来？”
莫非杀也斜坐在一旁的椅中，看着自己红衣的袖口笑道：“我来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原来看中了威武镖局这块牌子想要拉拢的，不止我们。”
“还有谁？”
莫非杀挑眉看了他一眼，灵狐明白了。还能有谁？自然是他们的死对头武林盟！
“听闻盟主萧近英萧大侠已亲自前往，企图游说孙老头加入武林盟。这两位你可都交情匪浅啊，小贞敏。你来说说，要是敬爱的萧大侠游说成功，我们该怎么办？”
魏贞敏哼了一声：“杀！”
威武镖局乃关中第一镖局，树业百年，根枝繁茂，与朝中权贵多有往来，庇护如荫，本不是毒教该招惹的。只是莫非杀最近几年着实杀红了眼，半个武林都已在他脚下灰飞烟灭，其中不乏武当少林这样的泰山北斗。要是威武镖局真同武林盟合作挡了他的道，难保哪一天就同样被他的毒火吞噬，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孙望运想到这，朝堂下用茶的男子抱歉地一拱手道：“老朽年迈体衰，近来犹感不适，常常一坐久就困乏交加。萧盟主，您看。。。”
萧近英放下茶碗：“说来在下受叔父医仙飞云指点，也略通医术，倒可以替老局主看看。”
孙望运急忙摆手：“不敢劳烦萧盟主！家中自有医师！”他忽然问旁边的小童：“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童恭敬地道：“禀老爷，午时三刻。”
孙望运一拍脑门，叫道：“哎呀，正是家中医师约好替老朽诊治的时间，迟了恐怕又要被夫人念叨！”他一脸焦急地看萧近英。
萧近英只好道：“那老局主快去吧。只是我们所谈之事。。。”
孙望运已起了身逃也似的朝后堂走去，朝身后的萧近英挥挥手道：“那个晚上再说，晚上再说！”
眼看着孙老局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坐在萧近英身旁的静仪忍不住嘟囔：“这老头真没礼貌！”
萧近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没赶我们出门已经是客气的了，由他去吧。”
“可是当今武林大难当前，莫非杀为了逼出凌飞和花月容，大肆屠杀，毒教弟子横扫武林，每时每刻都有无辜的江湖同胞命丧他们的毒手！”静仪气得牙痒痒，“这时候这种所谓的名门正派就只会明哲保身，龟缩不前，简直是无胆鼠辈！若是当初少林武当能放下架子与我们联手，如今也不至于遭灭门之灾！还有峨眉。。。”她的眼圈红了。
峨眉派掌门清仪师太出家前曾是花月容的闺中密友，两人私交甚笃，她自然成了莫非杀头号人质。前来抓捕的十大武士一把火顺手烧了峨嵋派，清仪师太至今仍被关在会阴山毒教地牢里，生死未卜，其他弟子死的死散的散，偌大一个剑派宗师就这样覆灭了，仅剩下被萧近英偶尔救起的静仪一人。
“掌门师姐，静仪一定要救你出来！”静仪擦干眼泪，对萧近英道：“既然这里没有希望，我们别浪费时间了，不如去离这儿不远的飞刀门看看！”
下人都撤走了，大堂空荡荡地只剩他们两个，萧近英只好自己拿过茶壶，先替静仪蓄满了茶：“不急，真正的希望还没出现。”
后面忽然传来朗声大笑，两个衣饰华美的英俊公子从后堂走出来，朝萧近英道：“现在可出现了？”
静仪轻抽一口气，不仅因为他们面庞的俊美，更因为这两份俊美居然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分毫未差！
“萧近英，好久不见！”
萧近英见了故人，脸上也露出一丝欣喜，指着大笑着和他拍肩搭手的一个男子对静仪介绍道：“这是威武镖局的少东孙飞扬。”又指着孙飞扬身后安静站立的一位男子，“这是另一位少东孙宁远。”
孙飞扬立刻抛了萧近英跃到静仪面前：“你就是萧近英救回来的那个小师太？幸会幸会，我是孙飞扬！小师太您绝世出尘的美果然不同凡俗，孙某幸得一见，此生无憾！”
静仪的脸“腾”地红了，连句客套话也说不上。
孙宁远拉过兄弟，对静仪抱拳道：“师太不畏艰险，志于促成武林结盟大业，如此胆识男儿亦不可及，更令人心生敬佩！”
静仪见他神色真诚，态度谦恳，这一对外貌相同个性大异的孙家兄弟立刻在她心里被区别开来，不禁对他微微一笑。
萧近英也对孙宁远道：“孙大公子的喉症什么时候好的？听声音恢复得不错。”
孙宁远刚要答话，被一旁的弟弟抢道：“还不是莫非杀给的解药！他的毒除了他自己天下还有谁可以解？他还念着我们兄弟跟过他一场，否则真个是灭绝人性牲畜不如了！”
孙宁远对萧近英道：“也要谢谢萧大侠送来的药方。”他又看了一眼孙飞扬，“还有医治我弟弟胸口上的伤。”
孙飞扬唇边的笑立刻消失无踪，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上胸口。
萧近英忽然对他道：“你可知道他的近况？”
一旁的静仪正不明白这“他”指的是谁，孙宁远已经接道：“萧大侠是说魏公子吗？我们有听说他现在在替莫非杀做事，不过想来一定是谣言，魏公子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魏家，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他想说“怎么会做这样伤天害理，为虎作伥的事”，看看一旁的弟弟，吞下了这话。
静仪惊异地看着轻浮浪荡的孙飞扬此时脸上现出的分明是怅然若失，与刚才判若两人。
萧近英道：“不是谣言，我已见过他。”西泠湖畔的静静开放的水仙，精致到有些伤感的画舫和桂花树下的淡淡阴影，这些画面搅成一团快速朝他的脑海涌来，可他的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不起涟漪。“他正是莫非杀手下第一护法灵狐。”
掀起腥风血雨，亲手替莫非杀剿灭半个江湖，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死于他手。江湖上人人切齿杀之而后快的狐妖，要怎样同当初那个任性少年联系在一起？
“不！不可能！”孙飞扬大喊道，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近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萧近英苦笑，这是他今天唯一一个表情：“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来了这里，你们不久应该也能见到他。我需要你们帮我，加入武林盟吧。”
第2章
是夜，月黑风高。一队巡视的家丁穿院而过，没注意到一个黑影悄悄跃上屋檐。
“倒是知道加强警卫！”
黑影冷笑，熟练地穿墙过院，跃上府内最高的祠堂屋顶，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避开巡视，卧在在天窗旁就着祠堂内透出的长明灯光写写画画。
“谁？谁在那里？”祠堂内守夜的丫鬟惊慌地注视着天窗上露出的半只衣袖，朝门边跑去，“来人啊！有贼。。。”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开那扇门，仰面倒在地上，洁白的秀颈上插着一枚鱼形飞镖。
陆续有人朝这里赶来，黑影将羊皮纸重新塞入怀中，左右避闪下方射来的箭，飞身窜入一旁树丛。
他翻墙出去后，在墙根下等了片刻，见没有追兵，便重新跃上树枝，踏着寂静的街面上整齐排列的房舍，几个起落，在离威武镖局很近的一家客栈停下，跃入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户。
经过这么一番奔波，黑影有些喘息，关上窗户后，他先在窗前椅中坐了一会儿，平心静气，竖耳聆听，确定方圆几里连声狗吠也没有，这才拔出火折子点灯。他的身后一个白影在昏黄的灯光中渐渐清晰。
“回来了。”
黑衣人手中的火折子落了地，转身，看到说话者坐在窗前，就在他坐过的那个位置旁边，刚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气息！
他的魔功又精进了。
“大。。。大护法，你什么时候来的？”
灵狐笑了一声：“你不要怕。我是来看看你威武镖局的事进展如何，最近可有收集到什么情报？”
“我刚刚临摹了一份威武镖局的地形图。”他掏出羊皮纸恭敬地双手呈上，趁着灵狐看图的功夫，从衣柜中拿出一方小毯垫在他脚下，将他迤地的长发顺好以免弄脏，然后才坐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专注于图纸的灵狐。
灵狐安心地享受他的服侍，银眸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谢谢。”他心满意足，灵狐的下一句话却生生将他的笑容屏退回去，“不过这图纸还不够详细。我要你把威武镖局所有的机关暗道也通通破译画出来，以免到时候有漏网之鱼。”
他立刻站起来：“那我现在去！”
灵狐点点头：“最好快一点，明晚之前能弄好吗？”
他犹豫了片刻：“行！”
这么说行动是在明晚。他这么想着，跃出窗口。
此时，他们隔壁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
“怎么了，溪违？”严沐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严溪违站在窗前贴耳听外面的情况，一手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严沐林又好奇又紧张，忙下床凑过去，用气声道：“怎么了？”
“有夜行人。”严溪违忽然奇怪地回头看他，“你那么兴奋干吗？”
严沐林恨不能搓手致敬：“江湖啊！这就是江湖！处处暗含杀机，夜里飞檐走壁！这一趟出来真值了！”
严溪违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快睡！这江湖不关你的事，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才能租到马车吧！”
严沐林抱着头一下子焉了：“可不是？这么大一个宁中，现在居然找不到一匹马！哪个镖局出镖要用这么多马？”
严溪违将灯摆到桌上，躺回床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我管不着，要去大漠找人的又不是我。哥，你明天最好能租到马车，不然我可没耐心再等下去，朝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这个新晋翰林去处理呢。事先声明，我可不坐驴车，你就是到那个镖局劫镖，也给我弄一匹马回来！”
“啊？”严沐林呆在原地。
“是灵蝎。”萧近英将鱼形飞镖递给孙飞扬。
孙飞扬反复查看，不得其解：“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又将飞镖递给孙宁远。
孙宁远回答他弟弟道：“这是南海巨鲸帮的独门暗器。传闻毒教二护法灵蝎乔宇凌原是巨鲸帮少主，三年前老帮主去世后他率领巨鲸帮投靠了莫非杀，做了毒教的二护法。此人虽然武功智谋一般，但长于侦查，想来咱们镖局内的情况已经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孙飞扬哼道：“反正静仪小师太已经帮我们把财物家眷都迁到了隐蔽处，现在镖局内埋伏了关中最精锐的两百个镖师，就怕他不来，否则我孙某非一举灭了他毒教！”
门内所有人都士气高涨，呐喊助威，唯有萧近英沉默其中。
他忽然对孙宁远道：“五行布阵准备妥当了吗？”
孙宁远道：“是。按萧大侠所说的，在院内五角各埋伏了二十名镖师，他们都手持火器，专门对付莫非杀手下精通金﹑木﹑水﹑火﹑土五术的十大武士。”
萧近英想了想，道：“给他们都穿上护甲吧。”
孙飞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糊涂了吧，萧兄！那护甲钢盔足足有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