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生孩子请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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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生孩子请找我-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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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吐出来的全部都是黄色的液体,很苦。

放开水龙头,冲洗。

闭上眼睛。

这是怎么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得很好,只是他不能看一眼那个血淋淋的子宫,尽管他曾经在上面划过两个伤口。一旦他将它取出来,就意味着她永远失去了它。不对,应该说是他们永远失去了它。这种失去,无法挽回,无法估量。他现在也不知道,她将要如何去面对,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一点。他曾经以为,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他竟然不能完成最后的缝合,就连站在那里的力气都没有。

他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同事杰夫进来看见他,关心地问,“George,Are you ok?”

他赶紧站好,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来,“我很好,谢谢。”

杰夫从没有见过他像这样子,就有些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Sure?”

“Sure。”

等杰夫出去之后,他才慢慢地走回手术室的门口坐下。望着门口的红灯,内心的感受无法言喻。静静地,一个人,盯着那一抹红色,就像是重重的迷雾中的一点点的光亮与希望。他很清楚据统计做过子宫切除手术的女性60%都有性格上的变化,有些人变得内向,不喜欢与人交流。在此之前,这些都只是一个数字,而现在他只能希望敏敏在剩下的那40%中。

阳光从窗口的树叶间隙照进来,落在地板的浅色格子里,随着风,一跳一跳的。

安静而晃眼。

汗湿的后背,经风一吹,有些发凉。

脑子里都是她的声音。

她曾问,正胤,我们该怎么办?

她还说,怎么就不肯多生几个孩子给你?

人生的遗憾从来都是无情的,没有商量的,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减少罢了。而这一次,房正胤也不知道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也许他不该坚持亲自做这个手术。可不坚持,他就永远不能明白他与她的交融到了这样一个分不出你我的地步。

时光在眼前流过,无声无息,轻如烟。

灯,灭了。

他站起身来,对自己说,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她,即使她依然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背景音乐是我用来催泪的,希望有效果。

48 冬雪

作者有话要说:背景音乐换了,想听请点击以下:

L市开始飘第一场雪的时候,那舒敏想去市政广场转一转。房正胤临出门,她便跟他提起。他温柔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她,说,“好,等我下班回来。外面冷,你快点进去。今天就不要写稿子了,多休息。”亲吻了她的前额,快速转身离开,尽管她眼中的依恋,让他满心不舍。可他已经休息了整一个月,该回去上班,并且他也认为她应该独处,至少尝试着独处。

这一个月以来,他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无论在医院时,还是出院回家。她就像一个安静的小孩子,不哭也不闹,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无助的神情让他疼惜。给她吃药,她也都配合,从来不跟他闹别扭。

跟Alex视频的时候,她会笑着跟他说话,问他中央公园好不好玩?去看什么电影了?新买的电脑酷不酷?妮可问起你,说是你们一起种的花开了又谢了,你都没有看到,好可惜……而其他的时间,她多是静静地坐着,看看书,或者看电视,再不然隔着玻璃盯着院子里的花草,能在窗边呆一下午。这两日开始接着写之前的稿子,修修改改。

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出现了一些常见的后遗症。比如便秘,尿频,这是由于子宫缺失之后盆腔中出现空位,直肠、膀胱和尿道向中间移位出现的症状。另外一个就是有无力感,不能持重,这是因为盆底韧带断裂盆底支持力下降造成的。就连盖的薄春秋被,她都会觉得过重了。这些都可以通过调理慢慢恢复,但心情就要另说了。

房正胤觉得也不能着急,才过了一个月而已。一般过了八到十二周之后,可以有性生活。如果这个事情没有障碍的话,那就一切都好说。多数女人的转变,都是觉得自己将会提前衰老,性能力下降,心理上产生了阴影。他作为医生,见得实在太多。

今天是他恢复上班的第一天,希望一切正常。威廉专门打电话到办公室问候。他当然知道威廉在担心什么,医院今天给他安排了手术。

上午简单看了几个之前预约的病人,中午在餐厅吃了一个三明治。以前他会带午餐,都是那舒敏做的。昨天她还说要给他做,他却说不用了,等你完全好了再做。她生病以来,饭都是他在做。其实早在她生孩子之时,房医师就苦练厨艺,不讲出神入化么,至少也抵得上开快餐店的水平了。所以之前说的理论要推翻,厨艺也不都靠天赋,勤学苦练一样出成绩。当然你得有个五星级的教练,房正胤没少为了菜谱的事儿给那岩打电话。

下午进手术室之前,房正胤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镇静。用刷子清洗手指甲的时候,力道大得差点将刷毛戳进指甲盖之下,他便怀疑起自己来。不过是简单的子宫肌瘤,没有什么问题。

深呼吸,然后进去跟萨琳娜打招呼,见到老朋友的感觉不错。

萨琳娜口罩上方露出来的两只蓝眼睛,温婉而和气,而她的确一直都很帮他。

白色的灯光,崭新锃亮的手术器械,绿色的手术服……一切都是熟悉的。但他盯着白盘子里的一排排止血钳,手术刀,脑中不免出现之前的情景。满口腔都是那种无边蔓延的苦气,挥之不去。他微微感到手有些无力。

完全不对。

病人已经麻醉,没有时间拖延下去。做不做?他竟然产生了这样的一个疑问。其实不需要答案,只要有疑问,医生就不该上手术台。在你手里握着的,是一个人的健康与生命,容不得你瞻前顾后,左思右想,更容不得你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萨琳娜,很抱歉,我不能手术。去请格里吧,我知道他现在有空。”

萨琳娜马上明白他是怎么了,便去给格里医生打电话。

“他立刻过来。George,你觉得不适么?”

房正胤没有隐瞒,说,“我脑子里安静不下来,像有个闹钟一直在响。我不能以这样的状态上手术台。”

“亲爱的,你应该多休息。”萨琳娜用了同情的语调,因为她很了解,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多么艰难。

“也许吧。”他没有反驳。

房正胤等着跟格里医生打招呼,道谢,然后离开了手术室。上车拿出手机来给汉斯老头打电话,想调侃却调侃不出来,说出来的话变得不伦不类,“我决定在您提出建议九年之后采纳,推荐一个好的心理医生给我吧。”

电话那头的汉斯老头听得意门生这样说,有些诧异,但他也不方便过多地询问他人的私事,如果他愿意说自然会主动说出来。他去查看了电话薄,给了George 一个心理医生的电话和地址,说,“要找一个住在怀俄明的心理医生,还得是我认识的,并不容易。你运气不错,金先生才搬到那里一年多,韩国人,很不错。去跟他谈一谈吧。如果你想跟我谈也可以,但我有些耳聋,你得说大声点。”说完还大笑起来,汉斯老头仿佛是永远爽朗的人。

房正胤并没有跟他说缘起,也许过后他会告诉汉斯老头。

他回家的时候,那舒敏在看一本拼布的彩图书,比比划划的,很有兴致。

“怎么这么早?”

“说了陪你出去的。”他没有跟她说实话,并不想让她担心,“在干什么?”

“哦,莎拉给了我一些拼布的东西,说动动手,时间会过得很快。”她笑了笑,“你知道我的,以前一直慢不下来,叫我学祖母样,坐在一个地方不挪窝地缝缝补补,简直会要我的命。现在也要拿这些东西打发时间了。”

“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房正胤探头过去看那本书,还好都是一些简单的东西,比如杯垫,小抱枕套之类,没有巨型的棉被。她的确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如果过于难了,反而加强了她的挫败感。

“没有关系,我就是练练手,也不跟谁比。”

他微微笑,伸手抚她的发,发现有些长了,便问,“要不要去剪头发?”

那舒敏想了想,“留着吧。”

也没有原因,可能是舍不得,仅仅是舍不得,因为头发也是她的一部分。

简单吃过晚餐,房正胤收拾了碗筷,擦了桌子,去厨房洗碗。她就坐在餐桌旁,看着他的背影。三十八岁的男人,颀长身形,俊朗面容,事业有成,前途无量,心思明净,个性开朗,除了早几年喜欢玩手段,现在的他近乎完美。

可她呢?没有言语可以形容自己。

荒凉之感。

冬日的傍晚,冷风习习。他给她弄好帽子围巾,还有手套,才去开车。

她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太娇嫩。可她偏偏就是享受这一切,沉溺在他的温柔中,不愿意自拔。逃避么?也许就是逃避。那舒敏很清楚这一点,然而,此时此刻,她不想提醒自己罢了。

市政广场依旧热闹,街灯已经亮了,闪闪烁烁。因为第一场雪,有很多人兴奋地来观景,而小孩子们在滑冰,嬉闹。她很喜欢那些现代雕塑,笼上薄雪,又是另一番景致。常绿的法国冬青树,还是让人喜爱的翠绿颜色,只有斑斑点点的零星白雪覆盖。商店永远是淡薄的商业气氛,这里的人都不太懂得做生意,唯有圣诞节的时候会隆重一些。

说起圣诞,Alex还说要留在纽约过圣诞节呢。她也正好不想让他那么早回来,便同意了。看样子小子已经被纽约的花花世界给迷住了,简直就是乐不思蜀。

但凡有其他人问起她的身体,统一回答,挺好的,正在恢复中。唯独对身边的这个人,她不想掩饰,也无法掩饰。这三十八年来的脆弱,都只给他一个人了。

“要不要喝热咖啡?”房正胤见她转了好一会儿了,怕她累,便想着带她去找个地方坐一坐。

那舒敏摇摇头,“不喝了,晚上会睡不着,又该烦你了。”

“没有关系,你要去烦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听他这样讲,她想起以前的那两个邻居来。那一场糊涂架,打得可真是乐翻天。整个街区的人都知道Dr。Fang是不好惹的,惹急了他,双性恋,男女通吃的说。不过西部人对男同志还真是不够包容。说起来那两个小伙子蛮好的,那舒敏倒是不排斥,就是房医师有点上纲上线,神经紧张。不然她还不知道他连同性恋的醋也吃,恐吓起别人来,什么话都敢说。

看见她诡笑,房正胤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也不提,任她怪笑去。

“不喝就算了,不是说要去看看布店么?现在?”

“好。”那舒敏乖乖地点头。还是见好就收吧,不可太过。

一家一家商店看过去,他牵着她的手,记起多年前在札幌的时候背着她走在街边的情景。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只有互相依恋的心没有变。那个时候的她说依赖也只是说一说,而现在的她真真是依赖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有些担心,毕竟这种差距太大了,大到他都觉得有些陌生。

可他自己呢?也是一样的。

连手术刀都不能拿,他还是房正胤么?

如果生活意味着改变与妥协,那么该怎样获得快乐?又怎么让身边的人快乐起来?总觉得她的笑容,并不那么开怀。她会半夜惊醒在他怀里哭泣流泪,对他说,“我连一床被子都承受不起,又该如何去担我自己的重量?”

他只能对她说,“有我呢。”那一刻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无法上手术台。

而今时今日,一切都不再。

只有冬雪依然皑皑。

49 将与帅

挂了威廉的电话,房正胤坐在诊室里沉思。又想起金博士的话,也不无道理。他所面临的这个障碍并不是一般的障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试验。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没有足够的信心的时候,他不能冒然尝试,更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手术台上没有也许可以一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金博士建议,如果能暂时放开也是好的,不要强迫自己去直视它。也许等到那个诱因不存在的时候,这种障碍会自动消失。所以你愿意的话,换一个工作试试。

房正胤当然知道金博士所说的诱因是什么,他也明白前人的经验和一些既定规则是有道理的。为什么大家都会避免给亲人或者朋友做手术?就是因为感情因素过多会影响判断,影响结果,甚至使实施手术的人产生心理障碍。

总之一句话,他对自己还是过高地估计了。

之前房达千方百计地想让他改行,都没能得逞,现如今他倒是自觉自愿了。他拿起电话,打给房达,“爸,我打算转去医学院了,应该只是暂时的。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要看治疗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房达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发现自己并不高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声音很镇静,“也好。敏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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