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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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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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的感觉啊!
  彼此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对视,只是眼角余光,偷偷瞥过去一两眼,知道对方安安静静静地待在自己身旁,已经觉得安然幸福。
  这样甜蜜温柔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一对男女,彼此之间的关系一旦改变,连瞎子都能感觉到他们的不同。
  白天那些意图嫁入楚家的人,在沈锁锁这里碰了个不冷不热的钉子。没说哪里不好,只是只字不提正经事。再加上楚疏言的目光,过不了片刻就滑到她身上,每看一眼,他的脸上就透出一层微薄的红晕……
  明眼人都已知道,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楚公子这个宝,只怕已经被沈锁锁捡去。
  那位郑家小姐最为不愤,她生性骄纵,坐在厅里的时候耐着性子,一出了门,便向自己的奶妈道:“你说她有什么好?!长得死气沉沉,又是个媒婆子——”
  正想得入神,不妨一阵风过,灯灰吹下来,飘到眼睛里。
  楚疏言听她“哎哟”一声,连忙过来,“别揉、别揉,我替你吹吹。”
  他小心翼翼地撑住她的眼皮,把那粒灰星子吹出来,这样一弄,沈锁锁的眼睛里忍不住流出泪水,他笑着替她拭去了,“多大的人啊,这点疼都受不了?”
  “你掉一颗试试!”沈锁锁没好气,她又不是疼得掉眼泪,眼睛进了东西,谁忍得住不哭?
  楚疏言也不跟她争,拭去了她的泪,手指停留在她脸上,指尖恋恋不肯离去。昏黄灯光下,她的眉修长,眼碧清,整张脸都发出一种朦胧的光晕,这光晕叫人迷离。
  “看什么看?”沈锁锁白了他一眼,然而眼里的娇羞泄露了她的本意,“我长得又不好看!”
  楚疏言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指,不要落在她的唇上,更不要把唇落到她的唇上……然而清晨那轻轻一碰的滋味,紧紧抓着他的心不放,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唇间残余的淡淡幽香……
  看着她这样又娇又羞的模样,他吃力地别过头去,道:“锁锁,跟我回洛阳吧。”
  “去洛阳?”
  “是啊,去见我的爹娘。然后,再把婚事办了。”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吻她……
  他想着,甜蜜的笑意涌了上来。
  嫁给他……这么甜美的事情……沈锁锁也心驰神醉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我要先去一趟唐门。”
  “你去哪儿做什么?”
  “不告诉你。”她的眼底唇角都是促狭的笑,“我总不能这个样子去见你爹娘。”
  “为什么不?”
  “这样子不好看啊!你长得这么好,我长得这么丑,不般配。”
  “傻瓜。”楚疏言轻笑,已经知道她去唐门做什么,“明天我要出一趟门,后天才能回来。”
  “干什么?”
  他眨眨眼,学着她的语气:“不告诉你。”
  “哼!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懒得管呢!”说着,她拈起针继续绣她的荷包,还没刺下去几针,忍不住了,问,“到底是什么事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
  “喂,你卖什么关子?”
  楚疏言笑着打趣她,“这样紧张,难道是舍不得我走吗?”
  她立刻竖起了眉毛,“走吧走吧,恕不远送。”
  走就走,谁怕谁?她还附送重重一“哼”。
  ? ? ?
  可是第二天清早,楚疏言真的走了。
  沈锁锁不动声色地经过他的屋子三趟,最后终于忍不住推开了房门,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床,连带她的心,不知哪一个角落,也一下子空荡荡。
  “死呆子!”
  她骂了一句,却发现太过幽怨,好似那些找她来诉苦的深闺怨妇。
  她连忙甩甩头,企图把这种毫无着力的空茫甩出大脑去。
  可惜,一整天的时间证明,她失败了。
  一个荷包三钱银子,收了人家一两,到后堂转了一圈,又把银子原样给了人家。黄妈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一把把银子夺了下来,找出七钱碎银子给人家……
  张姑娘派人来取原先订的一套相思盘扣嫁衣,沈锁锁答应着,一转身,把胡家的床罩包给了她。吃中饭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连忙巴巴地跑出去,正赶上人家半路来还货……
  一天下来,做活计的时候被针刺到共计五次,找错银子共计三次,拿错东西一次,吃饭时咬到舌头两次……
  黄妈终于看不过去了,道:“小姐,楚公子才走了一天,你便这样魂不守舍……”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给沈锁锁瞪了回来,“是昨夜没睡好!关他什么事?”
  跟她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之后就开溜……哼哼,为这种人魂不守舍,她才不会呢!多少痴男怨女在她的手底下走过,她哪会犯这种低级的相思病?
  黄妈但笑不语,晚上替沈锁锁准备洗脸水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倒了进去。
  沈锁锁眼尖,一下瞥到,“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楚公子交代的。”
  “他什么时候交代的?”
  “今天一大早。”
  “我怎么不知道?”说完之后,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一肚子不情愿地问,“他还交代什么?有没有说明天几时回来?”
  “那倒没有。”黄妈答,“不过,楚公子说,用这盆水洗完脸,小姐就不用跑到唐门去。”
  沈锁锁愕然,“为什么?”
  那些粉末很快在水里融化了,清水依然是清水,在铜盆里可以清晰地照出她的脸。
  ? ? ?
  夜半,沈锁锁隐隐约约听到马嘶声。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做梦,就算楚疏言要回来,也是明天的事。 然而紧接着她又听到了开门声,还有脚步声,最终,院子里响起黄妈和楚疏言的说话声。
  楚疏言?他回来了?!
  她心里又惊又喜,几乎想立刻冲出门去,然而才下了床,她回头一想,“嘿嘿”一笑,继续回到床上去。
  黄妈回房间去了,楚疏言也回了房间,片刻之后,他又出来,在院子里徘徊半晌,终于走到她的门口。
  她听得清清楚楚,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然而门却迟迟没有被推开,那脚步声反而一步步退到院子里去。
  这个死呆子,脑中一定在天人交战。
  楚疏言的确举棋不定,深更半夜,他们孤男寡女,无名无分,怎么好意思?可是,他这样快马加鞭,两天的行程硬生生缩成一天,为的,不就是能早点回来看她吗?
  末了,他终于做出决定,一面替自己打气,“不要紧。我放下东西就走,绝不会吵醒她。”
  他终于推开了沈锁锁的房门。
  淡淡的月光映入窗棂,床上的人儿合目而睡,一头乌云似的头发逶迤在枕上,两只小巧的鞋子摆在踏脚上……
  他的心不由得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膛,他悄悄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梳妆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动静,翻了一个身。
  楚疏言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半晌,除了翻身以外,她再也没有动,楚疏方松了口气,可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她的脸。
  淡淡的月光映着她的脸,睫毛投下一大片阴影,秀挺的鼻子微微翘起,颊边的肌肤映着月光,幽幽如玉。
  他曾经无数次猜想过,那些易容药物底下掩盖的,到底是怎样一张素颜,却没有料到,她这样美。
  美得如同空谷幽兰,独自在月下芬芳。
  他就那样怔怔地瞧着,全然没有发现,经不住他这样长长地凝视,沈锁锁的眼皮已经忍不住轻轻地动了。亏得光线幽暗,他看不到她已经红透了的脸。
  终于,她忍不住了,道:“你打算看多久?”
  “呃、呃、呃,我、我、我……”楚疏言吓了一跳,霎时连话都不会说,急切间,猛地一指梳妆台,“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梳妆台上,静静地卧着一对翡翠镯子、一对红宝石耳环。
  “你赎回来了?”沈锁锁有些诧异地望向他,她当初当的是死契,“你花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他据实以答。
  “一百两?”她啧啧连声,心痛不已,“你可是回来路上赎的?”
  “嗯。”
  此时怕已经丑时,他多半还是把老板从床上挖起来赎的,难怪那老头子敢坐地起价,这样的肥羊自动送上门来挨宰,换她也不会放过。
  可是他连夜把东西赎回来,可见他多么重视她……她的心又一软,如同陷入了清甜的汁液里,不过,只要一丝理智尚存,沈锁锁就不会忘记问题的重点。她努力板起脸孔,道:“你今天去了哪里?不是已经没钱了吗?哪来的银子赎东西?”
  “我去了邻县的钱庄提银子。”楚疏言一一乖乖地招来,“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的礼物,我希望、希望你可以留着。”
  “是吗?”昏暗中,沈锁锁努力板着的脸已经控制不住涌出了笑意,她咳了两声,装硬到底,“楚公子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楚疏言低下头去,脸上微微发烧,“早点回来,不就可以早点见到你吗?”
  “轰”的一声响,那清甜汁液淹没了沈锁锁的头顶,她再也板不起脸,转而将头埋进被子里。
  这个死呆子,说话那么直接干什么?不知道婉转一点吗?
  “你、你好好睡吧,我、我回房了!”
  楚疏言几乎是飞快地扔下这句话就想往外逃逸——半夜偷进来被她逮个正着,他恨不得在她房里布起阵法,好让她瞧不见自己。
  “哎,站住!”沈锁锁不失时机地逮着了他,问,“你早知道我易了容?”
  “呃……嗯。”
  “什么时候?”
  “百里无忧来的那天。”
  “又是他?”沈锁锁狠狠地一拍床沿,“我该把他踢出《相思录》才是!那家伙生得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却是个坏坯子。”
  “是啊是啊,他是个坏坯子……”
  百里公子,莫怪莫怪,紧要关头,也只好顺着她骂骂你了。
  身后沉默了半晌,沈锁锁有点幽怨的声音响起:“我让你失望了吗?”
  “啊,什么?”
  “是不是我的本来面目长得更难看?”
  “没有没有。你、你生得,很好看、很好看。”说完这一句,楚疏言的耳根子都红了。
  “那你为什么恨不得立刻飞出去的样子?”
  “我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站得那么远?”
  楚疏言踏进两步,转而又有些为难,“锁锁,我怕、我怕再走得近些,我会做出些失礼的事……”
  这下,换沈锁锁的耳根子发红了。
  ? ? ?
  沈锁锁现在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怎样用现在这张脸出现在安郡?
  当时只是单纯地想让楚疏言看到她最美的样子,浑然忘记了安郡的人们早已习惯她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
  为此,她对外只说不舒服,活计也都搬到后院做。
  “突然变成这样子,人家会不会怀疑我根本不是沈锁锁?会不会认为我是妖怪?”
  沈锁锁一面绣鸳鸯一面向楚疏言诉苦:“呜,为了做生意,清和特意带我到唐门,把我弄丑一点,现在可怎么办啊?总不能不赚钱了啊?”
  楚疏言道:“你跟我回洛阳,我会定期把银子给你的家人。”
  “那是无底洞,你填不完的。”
  “你这样也填不完……”
  “填完无底洞最彻底的方法,就是直接把他们从洞里拉出来,这个清和一直在努力……”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了。
  楚疏言温柔地看着她,虽然有一丝揪心,仍然道:“如果不愿说,就不要说。我知道这位清大人,有许多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的确是个天大的秘密。我们一家人,就靠他翻身。”沈锁锁不无歉疚地看着他,“对不起。”“没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若是还要做生意,你还是多想想眼前这关吧。”
  沈锁锁的脸暗了下去。
  楚疏言忽然道:“我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什么法子?你快说。”
  楚疏言指着院中那口井,道:“你就说这口井经月老赐过福,喝了便能变得美丽。你一直自称月老弟子,想来、想来人们一定会相信……”
  他的声音忽然不受控制起来,她坐在他的面前,脸白如玉,被阳光照得半透明,唇是如西瓜瓤一样的红,相信,也一样的清、一样的甜……那一刻,他的脑子再也想不到别的事情,就那么,低下头去,吻、了、她……
  他的唇覆上她的,所触之处,清甜柔软,超过想象……他轻轻启开她的唇瓣,动作轻柔,犹如打开一枝花朵,舌头慢慢吮到清甜花露,恍然便觉得天地都不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脸红红地分开。
  “锁锁……”他气息紊乱地唤她的名字,眼眸深而黑,“你要快一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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