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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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月-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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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红了眼睛,突然爆发出绝望的大喊:“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我而受伤了!这跟别人的闲言碎语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想!你明白吗?明白吗?!”

岳如筝被他的怒吼震住,一时间竟怔立在原地。连君初用力一挣,想要借势离去,可就在这一瞬间,岳如筝猛然间如梦初醒,歇斯底里地踢了他一脚,随后死死地抱着他的双肩,颤抖着喊道:“你不会走的!你不会走的!”

“放手!”连君初失去了冷静,奋力一冲,但他没有想到岳如筝的双手紧紧扣着他臂上的武器,他这一用力,那两支利剑竟然刺出,在袖口斜斜泛着寒光。

岳如筝看到那双短剑,双手竟然不由自主地沿着连君初的肩头就要往下滑去。连君初眼看她已经状如痴狂,慌忙中又不及收回双剑,只得奋力想要挣脱她。

但他越是这样,岳如筝越是觉得他就要永远离开自己,她只觉万念惧灰,竟不顾一切地握住他臂上的双剑,就要往自己身上扎去。

“你疯了!”连君初惊呼一声,情急只下伸腿勾住她脚踝,趁着岳如筝踉跄之际,身子往后一仰,这才将双剑收回袖中。但这一下,两人几乎同时摔倒在地,连君初侧身跪起,见岳如筝伏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身子不住颤抖。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抬脚撩起他的衣袖,见她右手上尽是雪痕。

“起来!”连君初跪倒在地,用膝盖去顶着她,“岳如筝!你想让我死在这里吗?!“

岳如筝忽然翻过身,用双足使劲蹬他。连君初没有支撑,一下子倒在了她身上,他蹙着眉,咬住了岳如筝肩头的衣衫,明知是徒劳,却还是竭尽全力地往上扯着。

岳如筝蜷缩在地,看着尽在咫尺的他只能用这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恨,不觉心如刀割,抱着他的肩膀,一侧身,与他面对面倒在了桃树下。

“我不想让你死,只想跟你在一起!”她伸出带着血迹的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脸颊。

“别抱住我!都是刺!”他悲伤地大声道。

“我不在乎!”岳如筝说着,用尽全力地抱着他,伏在他心口。

连君初的心跳很快,他很想屏住呼吸,让那猛烈的心跳稍稍停止片刻,却半点由不得他自己。

他忍着悲声,别过俩道:“岳如筝,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懂吗?”

岳如筝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三年前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非要追着我不放?!”他的声音颤抖而嘶哑,“我不是逃走,只是想明白了,我要给你一条生路!你不用觉得我很可怜,我也不想做个只顾自己的人!”

岳如筝抿着嘴唇,久久地望着他,忽然抑制不住哀声地道:“谁说我可怜你了?我只是心疼你!心疼你,小唐!”

连君初的身子颤了颤,随即紧紧地闭住了双眼,用力地咬着牙,再也不说一个字。

“小唐,小唐!”岳如筝拼命地摇着他,见他还是不肯睁开眼睛,他的身子也在不住地发抖,岳如筝的眼泪落在他清瘦的脸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与此同时,岳如筝低下头,将温凉的唇贴近了他。

连君初震惊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有残留的泪影。她却紧闭着眼睛,呼吸拂过他的脸颊,温热急促。

岳如筝流着泪吻着这个似乎已经不再熟悉的男人,她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害怕,害怕看到他冷漠的眼神,清傲的神情。可他一直都没有回应,仿佛连这样温柔的吻都已经无法让他苏醒过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放弃。他没有任何回应,她就一直一直吻下去。咸咸的泪从岳如筝的眼里不断滴落,顺着脸颊一路流下,滑落到了连君初的唇间。

这种滋味突然让他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黑暗中,近乎自虐地咒骂自己,只为了自己那一次看似出格的寻访。然后,岳如筝也是这样拥住了他,第一次用温柔的唇让他安静下来,她的泪水也滚落在他的唇间,微咸的滋味,在唇齿间流转。。。。。。

他还清晰地记得岳如筝后来曾经怅然若失,心神不安,然后,又紧紧抱着他,一次一次地说着“小唐,小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也是第一次说,我喜欢你,如筝。他笑得很开心,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这样说话,第一次有人这样温柔地抱着他。。。。。。

连君初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似的,猛地收缩了起来。这种感觉,已经距离他太远太远,太久太久了。

朔风凛冽,乱雪纷飞。

岳如筝的双手已经冻僵,却扔紧紧抱着他,她的嘴唇也已经冰冷,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却还是执着地吻着他。

用尽最后一分希望,她发狠似的咬了他一下,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想要将脸侧转,以避开她的袭击。

岳如筝满是绝望之意,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却正对着他那双幽深清澈的眸子。他望了她一眼,忽然仰起脸,咬住了她的唇。

她全身一震,原本撑在地上的双臂失了力道,整个人一下子跌到了他的身上。连君初用双臂撑着桃树树干,支起身体,抬腿压住她的双脚,用力地把她紧贴在自己心口前。

岳如筝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他的颈,趁着呼吸的间隙,不停地念着:“小唐,小唐,小唐。。。。。。”

连君初望着她,呼吸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狠狠地咬着她的嘴唇。

寒风细雪中,这两个人并没有缠绵的亲吻,只是互相以唇齿交战,都痛得蹙着眉,却又都不肯松口。

第七十六章

直至筋疲力尽,两个人之中,也不知是谁先停止了撕咬,彼此都喘息着,瘫倒在湿冷的地上。

岳如筝依旧伏在他胸前,紧紧搂住他的腰,攥着他的衣衫,丝毫不肯退让。连君初累极,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细密的雪花瓢落在他的脸颊上,岳如筝伸出未曾受伤的手,替他拭去雪花融化后留下的水珠。

他睁开眼睛,抬起双腿想要撑起身子,岳如筝却动都不动,压得他无法起身。

他蹙着眉使劲用力,岳如筝扒住桃树树根,死也不放。连君初有些恼怒,但又不忍真正动武,只得咬牙,“岳如筝!你想怎么样?两个人一起冻死在这里吗?”

“你要走,就不如死在这里!”她毫无道理可讲,只是按住他,不让他动弹。

连君初硬撑了片刻,终于放弃抵抗,躺倒在地,望着不断飘落的雪花,道:“先让我起来。”

“起来后又要走怎么办?”她不为所动地道。

他气结:“我要是真想走,你现在就压不住我!”

岳如筝愤愤然地踢了他一脚,他痛得一蹙眉,用力一蹬双腿,直起身子,迫视着她道:“你总是发疯!”

岳如筝抿紧着唇,还是不肯站起身。连君初用身子推了推她,道:“回去。”

“回哪里?”她愣了愣。

“院子里,还能去哪?”他有点沮丧。

岳如筝似是不太放心地站起身,眼神中带着不确定,寸步不离地跟着连君初。

回到院子后,连君初站了片刻,回头:“你先进屋,我去打水。”

“打水干什么?”她一刻都不敢放松,盯着他道。

他无奈地道:“你的手上还有雪,不需要洗一下吗?”

“不需要。”岳如筝果决地回答完毕,又上前一步,咬着唇望着他。

连君初的目光有些游移,他侧过身子,低声道:“那进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屋,以前岳如筝住过的那间房间的门紧闭着,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走过去慢慢推开了房门。

天色已经暗了,屋内又没有点灯,黑暗中朦朦胧胧地只望见桌椅的轮廓。窗户下的书桌上空空荡荡,以前的那些笔墨纸砚不知都去了哪里。原先书桌边的藤制书架上摆满了诗集卷轴,而现在也全都消失,只余下厚厚灰尘。连同床头那幅写着《江梅引》的墨梅图,也一起不复存在。

她想到了当时看到《江梅引》时,自己内心的触动。他还曾经问过她,是否相信所谓命运。彼时,两个年少天真的人都说自己不会相信那些。

“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湿红恨墨浅封题。宝筝空、无雁飞。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漂零客、泪满衣。”

本不爱读文的她,在这接近四年独守梅林的岁月中,读遍了姜夔的诗词。

……………“他曾与淮南女子相爱,却无法相守终生,各自天涯飘零。那 ‘淮南’二字,成了他一生的痛楚。”

当时,小唐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后来,岳如筝曾怀着悲凉的心想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还是只不过无心一说,终成谶言。

她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被这屋内的旧摆设刺激得生起波澜。她转身,望着静静地站在门口的连珺初,泪如雨下。

“不要在这待了。”连珺初慢慢走上前,压抑着声音。

岳如筝伏在他肩上哭泣,因为身上还戴着那长满铁刺的武器,连珺初不敢太过接近她。他低着头,看她哭了一会儿,道:“去我那里。”

岳如筝泪眼婆娑地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进了以前他住的那个小房间。里边的窗户微微打开,想来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进过屋子,因此屋内的空气也较为清新一些。

只是床上被褥皆无,床板上也落满了灰尘。

连珺初见她脸上充满失落之情,迟疑了一下,道:“没人住,早就收起来了。”

“那还有蜡烛吗?”岳如筝回过身,望着桌子。

“有。。。。。。但是没有点火的引子了。”

岳如筝怔怔地望着他,低声道:“你不是每年都会回来两次的吗?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连珺初一震,蹙眉道:“你在胡说什么?”说罢,他也不等岳如筝回答,迅速转过身子道,“你等一下。”

“干什么去?”岳如筝又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打水。放心,不会逃走。”连珺初轻轻地扯了扯肩膀,往后退了一步,岳如筝这才松开手。

院子里响起了轱辘转动的声音,岳如筝坐在床板上,见床头的竹箱还在,不由自主便将盖子打了开来。他以前的衣服还在里面,她拿起那件浅灰色的上衣,触摸着自己当年缝针脚,细密紧缠,宛如刺在心上。

连珺初回来的时候,竟是光着双脚,口中衔着一块湿漉漉的手巾。见岳如筝手里捧着那件上衣,不禁怔了一下,他随即低下眼眸,弯腰将手巾放在床前小柜上。

“我给你缝过的。”岳如筝握着衣衫,抬起头望着他。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坐在她身边,只“嗯”了一声,没说更多的话。

岳如筝俯身,拉了拉他的长袍下摆,道:“为什么光着脚?快去把靴子穿好。”

“刚才打水,把靴子都弄湿了。”他回答地很简单,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疯狂眩晕中醒过神来。

说完,他又看看小柜上的手巾,道:“擦一下伤口。”

岳如筝伸出左手拿了过来,手巾被井水浸湿,握在掌心还是很冷。她摊开右手,见掌心被蹭破了长长一道,还沾着些沙土,便用手巾抹了上去。才一碰触,这又凉又痛的感觉便让她紧皱了眉头,不敢再下手。

连珺初见状,便弯腰咬过了那手巾,搁在自己腿上整理了一下,道:“我来。”

岳如筝微微一愣,随即摊开右手,他就又咬过了手巾,低着头,很谨慎地给她擦着掌心的血迹。碰到伤口的时候,岳如筝忍不住发出轻细的声音,连珺初就会抬起眼,望一望她,随后更加小心翼翼地碰触着旁边的肌肤。

随后,他又出去取来了抹布,坐在床沿上,将尚有灰尘的地方擦拭了一遍。

床板虽是干净了,但因为还未干,她只能挨着他坐着。他转身靠在床栏上,蜷着双腿。岳如筝蹬掉了鞋子,伸出脚去碰了碰他的脚背,蹙眉道:“好冷。”

于是她挪了一下,展开自己的丝绵长裙,覆在他脚上。连珺初垂着眼帘,与她一同坐在黑暗中。借着长裙的掩盖,岳如筝悄悄地伸出双脚,用脚趾轻抚了他一下。连珺初抬起头,似乎在望着她。岳如筝大着胆子踩踩他的脚背,他就又低下头去。这样一来,她更加得寸进尺似的凑了过去,与他并肩坐着。

“以前的被子在哪里呢?”岳如筝小声问道。

他转过脸看看靠在墙边的木柜道:“已经几年不用了,不能盖的。”

“那难道坐一夜吗?”岳如筝贴近他的身侧,却不防备正被突起的尖刺硌着,她稍稍往后闪了一下,试探道,“你这个。。。。。。武器,能拿下来吗?”

连珺初犹豫着说了句:“可以。”他停顿了一下,又用很低微的声音说,“不过自己没法拿下来。”

“我帮你拿下来好吗?”岳如筝凑在他肩膀边,小心地问着。

连珺初回过身,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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