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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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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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六说,好啊,明个儿,我们上工地,挖沟去。

挖防共沟的工地上,各保各乡来的人可不少。只是都不干活,戳着铁锹磨洋工。陈老六、王殿混在挖沟的人们中间。不一会儿,刘警长和两个治安军来监工。王殿和大家说,他们来没好事,我们把他哄走。刘警长咋咋乎乎地喊道,谁他妈的偷懒呢,快挖,快挖。是你?我咋看你眼熟呢。刘警长围着陈老六不停地打量,吸凉气,转眼珠,极力想这个人在哪儿见过。

王殿大喊一声,照准点扔土啊。

王殿抡起铁锹照刘警长的脑袋就耍了下去。刘警长躲的快,众人一哄而起都朝刘警长投过铁锹,陈参谋长对天当当两枪。刘警长及俩治安军抱头鼠窜。民工们一哄而散。

陈老六回到常家的时候,忽然,常财主慌张地跑回家来,喘息着说,参谋长,大事不好。俩治安军当官的找上门来了,八成是你们的身份暴露了。

王殿〃啊〃了一声。嗖的一声抽出了神枪就要打。

53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二卷

一棵草

(53)

陈老六父子述别情

东卢周稻田觅乡音

著名的狮子双枪快手王殿,使的神枪那叫出壳响。陈老六忙按住王殿的手说,别慌。常财主说,参谋长说得是啊,在这个窄地方打起来,你们二位躲没处躲,藏没处藏,是要吃亏的。莫如先应付着,就说你们是来贩鱼的客商。

说话间,从大门口走进俩治安军戴上尉军衔的军官。常老伍躬着身子迎到二门上,笑脸哈哈地说,二位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这俩治安军不理不哼不哈。一个龙体;一个凤姿。常老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个拿鞭子一指说,你是大乡长?

常老伍说,是,在下常伍豪。

一个说,八路军混进民工中,打伤了刘警长,你这个大乡长是怎么当的?是你私通八路。

常伍豪真的要嚎了,他说,我的老爷,哎呀,我岂敢私通八路?我是大乡长,为皇军办事忠心不二,大大的良民。

一个说,各乡传闻,你家里住着俩生人,是什么人,是不是八路?我来审问。

常老伍说,哎呀,哪来的生人,是我远方的俩亲戚,来海边贩鱼。

说着俩治安军挑门帘进来,他俩打了个沉儿一愣,回头又板着脸说,就是他们俩吗?

王殿一看这俩治安军不是别人,一个是陈龙;一个是大龙的媳妇女扮男装的魏淑敏。陈老六也装着不认识。淑敏到底是女的,心眼儿软,一见亲人眼圈就红了,强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大龙板着脸说,常大乡长,你回避一下,我要亲自审问这俩嫌疑犯。

常大乡长一边退去一边说,他们可是好人哪,我担保。

常大乡长退去了。

大龙和淑敏激动地拉着爹的手,拉着王殿的手。

陈老六说,你俩辛苦了。

大龙说,苦倒不怕,董团长提拔我当了他的副官,让淑敏当他的秘书。我们联络了二十几个连排长们,工作还算顺利。可是,最近派来了一个潘副团长,就是潘阎王的儿子潘耀祖,他在赤本三尼那儿失宠就投靠了殷克唐,就成了殷克唐的亲信。显然是监视我们这个团的。

陈老六说,你们的工作很危险,要处处加小心。别大意。待时机成熟,我们就里应外合,举行起义。把这个团拉出来,参加八路军。

王殿说,你们团在山西刘庄驻防,怎么就到这个地方来了呢?

淑敏说,就是挨哪个潘阎王咬了一口。那次爹去抹红,潘阎王落个私通八路的名。鬼子赤本三尼把他秘密抓起来拷问。撤了潘耀祖的特务队长的职。可是,潘耀祖说通了赤本三尼,说是上了八路军的当。潘阎王就说治安军董团长包庇八路军。经过一番口舌,才脱过这一关。从此,赤本三尼就不信任这个团了。才有了这一出。

王殿说,也好。

淑敏说,可不是咋的。自那以后,我们和上级断了联系,那个副团长到任,我们的活动更受到限制。不成想今天就和上级接上了头。万幸,万幸。

陈老六说,我们在常家还住几天,这儿就当我们的联络点。明着我们是鱼贩子。常大乡长帮助过我们,不要难为他。你们的主要任务是隐蔽、联络人,机智应付突然事变。

陈龙说,爹,王叔叔,我们记住了。

陈老六说,你们走吧,不要耽搁很久。

陈龙大声说,啊,你们鱼贩子遇见八路必须向我报告。说着一摔帘子走了。常乡长从后屋倒着小碎步跑来追着陈龙、淑敏的屁股后头连连说,老总,慢走。

常乡长送走俩治安军回来,进屋就关切地问,他们没难为你们?

陈老六说,还不是沾了大乡长你的光。

王殿说,那也是问个底儿掉。

常乡长说,你们太太平平就得得的,不然,我咋向鹿司令交代。这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这不,刘警长又下来通知,要各保在挖沟工地上分段钉桩子。

陈老六说,白天,你领着乡保长们去钉桩。晚上,我们就去拔桩。谁挖谁平。

一天一夜过去了。

刘警长带人到挖沟工地监工。他发现民工都站着不动,大吼,怎么都捆起来的秫秸戳起来了?快挖,快挖。

民工们七嘴八舌,嚷嚷着,我们是老虎吃刺猬,不知从哪儿下嘴。说得得得的,按保分段挖,现在咋就牛犊子拉车乱套了呢?

刘警长问,钉的桩子呢?

民工们说,是啊,你问我,我问谁去?压根儿就没见什么桩子。

刘警长低头仔细一看,可不是咋的,地上的木桩横七竖八地散乱着,他问,这是谁干的?反了,反了。你们大乡长呢,他上躲各庄了?

常乡长从民工中挤出来说,警长大人,拔桩子的事,不是你干的,也不是我干的,那就是八路干的呗。

刘警长吓了个大屁股蹲儿。引出一阵大笑。他恼羞成怒,大吼着快挖,快挖地放了一嘟噜屁慌忙撤退。

刘警长回到张各庄警察局,把各大乡长臭撸一顿,想出一个对付八路军的新招儿。刘警长说,就这么办,你们回去布置,违令者斩。

常大乡长回到家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南卢陈、王殿。参谋长说,他是死心踏地地给鬼子卖命,与八路军作对。本指望他改邪归正,可是,一次次教育他,却不知悔改。还要建立联乡情报网。

常老伍说,我不给他建就是了。

陈老六说,不,要建,要建。

王殿说,参谋长的意思是……

南卢陈说,他下米,我喝粥。

常乡长说,我都闹巫迷了。参谋长要喝粥?

王殿说,就是刘警长建立的情报网,给八路军送情报。

秋天到了。盛产花生的滦县进入了一个大忙的季节。一春一夏刘警长的防共沟也没有挖出来。他的计,都被人家破了。难道就没辙了吗?他冥思苦想,想了一个没辙的办法,就是命令各村青壮年男子都到据点里来睡觉。

一天晚上,距张各庄十里地的一个叫崔各庄的据点吊桥外来了一大帮青年农民。炮楼上的哨兵骂骂咧咧地问,今天咋这么晚才来呀?

一个青年农民说,老总啊,我们乡长说,我们在您这儿住的日子不少啦,平平安安的,多亏老总们看守得好啊,乡长让我们给老总们带点花生来,炒巴炒巴就误了点,这不是,新炒的。

农民们故意把盛花生的篮子摇得山响。

伪军们平时也吃不到个油水,都成了馋痨。听见花生的声就引逗出馋虫子来。他们紧溜地放下吊桥开了栅栏门,一窝蜂地拥出来抢着花生吃啊装啊划拉啊。农民们乘他们吃花生不留神之机,进屋摘下枪架上的一支支步枪和一挺歪把子机枪。这帮农民恰是陈老六和王殿率领的八路军十二团的一个武工队。他们摘下枪就子弹上膛顶住伪军说,不准动。

伪军们蹲的蹲,坐的坐,嘴里塞满花生都停止了咀嚼。

陈老六对伪军们说,你们不能白吃花生,得花钱哪。

伪军小队长心里明镜似的,他讨乖地说,我们该吃的吃,你们该摘枪的摘枪,都在那挂着呢。

八路军收敛了大小枪支弹药,王殿说,你们吃着,我们走了。

伪军小队长说,别这么着走啊,给放两枪,要不,上边说我们把枪都换花生吃了,未必好交代。

陈参谋长给王殿使个眼色。王殿端起新缴获的机枪对空咕咕地放了两槽子。

伪军小队长又说,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点炮楼。

陈老六回过身来问,烧了炮楼你们住哪?

伪军小队长说,参谋长关心我们,说实在的,谁爱吃这碗饭啊?没办法,就回家。

陈老六说,好,你们哪要回家,发路费两元,够不?

一个叫小尕子的伪军说,我不回家,回家也没饭吃。参谋长,我是第三次交枪了。我琢磨着我还是回去贩枪吧。

陈老六说,中啊,中啊。说着他掏出三十块大洋给了小尕子。

小尕子乐呵呵地说,参谋长照顾我。

陈老六说,下次瞅准机会再给我们送枪。交枪有赏,一支枪给十块,一百发子弹也给十块。

一个伪军问,参谋长,我当八路军抗日去,你要不要我?

陈老六说,要,要,欢迎你们都过来共同抗日。

一时间过来一半人参加八路军打鬼子。小尕子和伪军小队长要回到据点继续干伪军,其余的回家。陈老六王殿带着新老队伍撤离据点,他们大约走了半里地的时候,忽听身后的炮楼一声爆炸,顿时,火旺烟高,炮楼化为灰烬。

春、夏、秋三季,陈老六、王殿滚雪球似的,竟滚出来了半拉营的八路军。他们一鼓作气连克大沙窝、泽坨、河南庄三个据点。兵力不足的司各庄、柏各庄据点之警察,如惊弓之鸟,不战自溃,龟缩到曾家湾据点。陈老六、王殿把队伍开进柏各庄,与东卢周不期而遇。

陈参谋长说,老周啊,高政委三番五次地给你捎书带信,叫你回去参加整风抢救运动。可是,我这个人屁股沉,走到哪儿落道到哪儿。今天才见面。信我是送到了,下边就由你决定了。东卢周汉人笑笑说,将在外么,军令有所不受。我着急的是打曾家湾据点。

陈老六说,我们不谋而合了啊。

咸味的海风吹落了泛碱的太阳,哨音不绝的潮水涌岸,冷月当空。谋划攻打曾家湾据点的八路军在柏各庄宿营。通信员小孔给老周打来洗脸水。艰苦惯了的周汉人把一条毛巾拦腰斩断,一条毛巾变成两条。手脚勤快的小孔又点燃了小油灯,照亮了八路军指挥部的几位首长,南卢陈、东卢周、王殿三人思考的长脸。陈老六是当地人,曾家湾的每条街上都留下他数不清的脚印。他又那么足智多谋,人也厚道、老道。王殿受过专门军事训练,但,地形不熟。东卢周是外国人,人地两生。出主意的还得南卢陈。他们都不言语,陷入苦索中。

没有电,没有煤油的柏各庄,只有点燃蓖麻油照明。把棉花捻成卷浸到油里,用铁铸的容器盛油的小油灯不拨不亮。通信员小孔不时地拨灯捻。小油灯暗下来时,一阵风过后,隐约传来曲调悠扬愤恨难消的童谣:

南边的种水稻,

北边的挨水泡。

日本人吃军粮,

高丽人喝黄汤。

在异国他乡听到乡音的周汉人不由自主地寻着童谣沿双龙河寻寻觅觅地南行。他边走边听边思,想到他在朝鲜新义州度过的聚沙之年。那年日本侵略军强迫新义州公立小学的学生们都必须到日本人开办的日语学校读书。大部分同学都不敢不去。教室里只剩下他和二哥两个学生。他们的老师饱含热泪专为他们哥俩上了一堂朝鲜三千里江山的课。那天他俩听的更加聚精会神,不眨眼,屏气凝神,直盯着老师那张宽厚的嘴唇,洗耳恭听从那儿迸发出来的每个音节以及每个字所包含的新意。他们亲自经历的最后一课比课本上都德的《最后的一课》相得益彰。那一天的个把小时,老师引发出来的爱与恨,如铁铸钢浇灌注全身,决定了他的一生。从此,他的生命融入了三千里江山,他的感情寄托在三千里江山,他的思想完全献给了三千里江山。

童谣痛苦地呼唤着周汉人踩着深秋泥泞的黑土地寻觅。他已经闻到海风的盐碱味,听到了海浪的呼啸,看见了海上低云的乱纷翻滚。稻田已经收获,一堆堆的稻草宛如黑色的圆沙丘。在稻草的背后有一排排稻草顶泥巴墙的房子。在拐角处有一个七八岁衣服单薄的女孩思乡望月唱歌谣。蹲下来的周汉人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童年。他脱下棉军装披在小女孩的身上。

女孩说,叔叔,我要回家,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家?

东卢周说,孩子,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家的,一定能回家的,孩子。

他们用朝鲜语作简单的对话就知道她和她的父母长篇的痛苦。她这样幼小的年龄也是人生一回,家没有了,国也没有了,立锥之地也没有了。就这样忍受下去吗?忍受到何年何月?忍受到几辈人呢?

攻打曾家湾的战斗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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