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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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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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木回到渤海,不顾也不敢洗脸就和刘佐舟重新调整兵力,调集了一个团的保安队,一个小队的鬼子,佐木带队一鼓劲儿向乐亭进发。

早晨,风飘飘,雨萧萧。敌人进攻县城。守城的抗联张老八总队不堪一击,弃城逃跑。抗日县长刘子瑞下野。

旧乐亭县长张培德、警察局长赵大牙借机复了辟。恰在这时张太太也安全归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培德坐上县长的宝座抒发内心无比的快乐说,啊!我回来了。他的那些走散的下属也都陆续回来。他又发号施令,开宴招待皇军和保安队。后堂开小灶,前院设大宴,招待佐木少佐和保安队团长,作陪的有:警察局长赵大牙,翻译潘耀祖,向导杨二疙瘩。县长夫人张太太亲自把盏敬酒。

张培德说,皇军收复乐亭劳苦功高,本县设便宴款待各位。乐亭又是我们的了,各位慢慢享用。

佐木站着不坐。张培德不好受,站戚难待,他就麻了爪。佐木说,潘的,二疙瘩的,开路,鹿地家属的干活。

张太太一惊,及时雨鹿地对咱可不含糊,人宽厚,重恩情,讲义气,有德行。心里说,有恩不报非君子。即便救不了人家,也得透个风不是。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先稳住他们,然后再想辙。她命女佣打水,先请太君净面。

满脸泥乎乎的佐木说,净面的不要。

张太太疑虑片刻,她不知这是日军记忆雪耻的方式,不净面就不净面吧,也许一国有一国的令,人家日本就是讲究打花脸。她端着酒杯按住佐木的肩膀说,太君,开路的不要。太阳落山了,明天的开路。你看这一桌酒席,都是我亲手做的,太君不给面子,朋友的不是。

张县长对太太的言谈有点纳闷,太太好像变了一个人。不过太太一席话也真救了急。他接着夫人的话茬说,是啊,天不早了,一天行军作战,路途劳累,人困马乏,该休息休息的干活。

佐木勉强坐下。张太太上酒说,诸位饮酒,我唱一段老奤影助兴。

佐木才堆了笑脸说,吆西。

张太太想了想说,那就唱几句皮影小段《峡谷龙影》。没有弦子,她说,诸位稍候,我拿一个四根弦儿来。她急促回到内宅,派女佣速去木头村老鹿家报信,日本人到了城里,要抓他们,快逃。她吩咐完毕,旋即回到前堂微笑着说,哪位会操弦?没人应声。她就打着手板儿唱道:

峡谷影蜿蜒,

潜形阅今古。

何不挟风云,

与世作霖雨?

张培德心里划魂,日本人听不出夫人唱的是啥,可虎不了自己的亲人。心说,这明明是唱给我听的。夫人是借元代女诗人高顺贞的诗嘲讽我白当了一县之长,不为民间撒点甘霖。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明太太要干啥?

佐木跟着瞎叫吆西吆西,猛劲儿地喝酒。一边是喝的,一边是唱的,一直闹腾到后半夜。

日头一出又是一天。佐木吃饱喝足,带他的原班人马整队出发。警察局长赵大牙领路。张县长和太太为他们送行。张县长说,祝太君马到成功。

佐木说,吆西。

张太太心里平平静静,反正你们是溜溜腿,人是让我放跑了。她微笑着说,太君,可早点回来啊,我烤好了黄蟹,等你们下酒。

黄蟹说,给他们吃可惜了的。

佐木说,吆西。

潘翻译、二疙瘩早给黄蟹馋地流哈拉子,咽唾沫。

警察局长赵大牙得意地冲张太太一笑说,夫人费心了,好戏还在后头呢。说着向张太太一抱拳,告辞,一路小跑颠哈颠哈地追上了大队。

佐木一伙,出东门直奔木头村。他们进村先噼噼剥剥地放了一顿枪镇虎镇虎。村民们不知是咋回事,四处奔跑,八处躲藏。逃不脱的紧关大门。鬼子把鹿地的家团团围住。挥枪托砸开大门,闯进庭院。

昨天回来的老三在院子拦住鬼子们说,太君,老太太有病,诸位手脚轻点。

赵大牙一手拨开老三,领着鬼子进了上房。

鹿地的母亲鹿老太太和夫人云雀茹互相依偎着坐在炕上。

罗圈腿佐木呲呲牙温和地说,老太太好,少夫人大大的好。

老太太第一次看到日本鬼子,他们也是有鼻子有眼的,一个脑袋瓜子两条腿,俩耳朵,俩眼睛,鼻子大头冲下。是他们国吃不起饭跑到中国混饭吃,还是中国得罪了他们?非要侵占中国不可?还是看中国好欺负咋的。可是,看他们的脸皮还挺善相,只是身上挂枪带炮的,怪吓人的。云雀茹没见过这么多带刀枪又满脸泥土的凶汉,吓得发抖。老太太拍拍儿媳的手背说,别怕,有我呢。

警察局长赵毅荪有了仗腰子的,不怕河套里的三营长再来(长了记性,上次就吃了亏,差一点丢了性命),便帮虎吃食地要老太太交出他儿子。

老太太哈哈大笑着说,局长大人,你当我儿是一岁两岁的,在我手上说交就交出去?如今他长了翅膀,突儿飞了,连我都抓挠不住他,莫说是你一个外人。你们是打过交道的,你还不知道他。

不耐烦听老太太絮叨的佐木三郎挥挥手,几个日本鬼子和潘耀祖、杨二疙瘩一拥冲到炕上把老太太和云雀茹拖下来,推推搡搡地拖出门,拖上一辆大车,拉走了。大车不乐意走,发出叽叽嘎嘎的执拗声。

老三追着喊着,也无及于事。他从腰里抽出喇叭吹起《反柳青娘》的曲子,对老太太和嫂子表达情深意浓的思念。吹到老太太远去听不见了,终于想出一个救人办法。天黑之前,他混进了城里,混进了县衙,秘密会见县长夫人张太太,求张太太救救老太太和少夫人云雀茹。

张太太一听愣了,问,我打发人给你们通了信,你们没躲一躲?

老三说,咳,我们早得到信就好了。

张太太如梦初醒,猛一击掌说,准是赵大牙下了绊子,怪不得临出发他那么阴阳怪气的呢。

老三说,张太太,帮个忙,救救他们吧。

张太太说,你快回去,报告鹿司令。我呢,不会袖手旁观,起码不叫他们娘俩受折。

老三说,这边就拜托张太太了。我走了。

老三离开县城,努筋拔力地上挂云山报告鹿老太太及少夫人遭难的事。

南卢外,滦河边,八路军四纵指挥部呈现紧张,忙碌,一切高速运转的景象,远处不时地传来沉闷的炮声,仿佛西北上滚来的风云雷电。女参谋李玉芝忙着电台收发报,嘀达声不绝于耳,报告声、脚步声此起彼落。及时雨带领蒲公英匆匆走进指挥部。邓政委和参谋们正守在地图旁打转,他们简单地打了招呼代替往昔那种繁文缛节及唠叨的碎语。邓政委说,情报表明形势严重,鬼子开始了对长城的全面扫荡。

鹿地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说,这里,这里都有小股鬼子。

邓政委说,宋司令来电,决定在长城外的都山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要求各部队迅速向都山转移。

门外传来响亮的报告说,有一位老乡要见鹿司令员。话音未落,老三一头扑了进来,一把抓住鹿地的手说,老太太和嫂子都被鬼子抓走了。

道头知尾的蒲公英噌的一脚踏上炕沿,吼道,救我干妈去。他带着去的尾音转身窜出窗户就走。被鹿地追出来一把揪住说,不!你是总队长,不能离开部队,准备向都山进军。

一棵草蒲公英憋得嗷嗷乱叫,军令由不得他这个飞天光棍自由地飞天拔地。

抗联首脑们经过一夜的准备,东南西北各卢留下少数部队守寨,大部队都启程向都山开拔。

驻扎在潘家峪的陈龙陈虎部也奉命出发了。他们迎着晨曦的光辉在村口与村民们恋恋不舍地分手。

站在村口的淑敏,翘脚寻找队伍中的陈龙,跑上去塞给陈龙一双新鞋。陈龙接过新鞋塞进背包,塞不进去。淑敏绕到陈龙背后帮他把鞋子塞在背包带子上,露着鞋底上绣着发奋为雄,抗日救国,复兴中华十二个火暴的大字。孔雀尾淑敏伸手拉拉牢不牢,悄声说,我爹说,等你回来我们的事就办了。陈龙只是傻笑磨不开说什么。给淑敏行了军礼,跑着归队,上路了。

远处又传来一阵阵炮声。淑敏心中一慌喊道,喂,打仗你加小心!枪子不长眼。自那一天老人们定了他们的婚事,她心中就多了一个累赘。顿时,两行热泪顺着腮帮子就淌了下来,恐惧笼罩在心头,不时地向响炮的方向望去。传说城里来了大老鼻子的鬼子,不知是真是假,这会子传言像雨前的燕子满地里飞。

在行军途中,抗联五总队总队长易向道拉过姐姐易翠屏,他们交头接耳,嘁嘁咕咕,说救干妈的事。他们在一个山路拐弯的地方,背着人换了衣服。易翠屏女扮男装,成了总队长蒲公英。易向道悄悄脱身去渤海救干妈。

易翠屏说,你闭眼。

一阵风把一棵草蒲公英就吹到了渤海。

今天,渤海有点邪。阴暗的天空黑烟滚,冷落的大街上铺子门脸挂彩旗,市民都被赶到家里。街上有谁呢?有黑衣警察,黄衣保安队,还有骑马巡逻的日本鬼子。蒲公英不能在街上游荡,就扎在一家药店买药。一群两伙的特务查街串巷。特务杨二疙瘩一头扎进药店问,有生人没?蒲公英趴在柜台上埋头装着选药。老板说,没,没有。二疙瘩指着蒲公英的脊梁骨问老板,他是谁?说着扳过蒲公英的脸一愣。蒲公英嘿嘿一笑说,姐夫,是我。

二疙瘩抽出手枪说,抓的就是你。蒲公英举着双手一边叫姐夫,一边后退,一直退到药店后堂僻静处,蒲公英一落手就捋下二疙瘩的手枪。二疙瘩全身都酥了,哆哆嗦嗦地央告说,看在你姐的份上,别杀我。我没干坏事。

蒲公英说,你没干坏事?到乐亭抓人,你去没?抓个老太太和小媳妇,你抓没?你好没良心,你抓的是你我的干妈和嫂子。

二疙瘩说,我是新媳妇送殡,跟着走走。

蒲公英说,现在,她们在哪?

二疙瘩说,关在宪兵队里。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可别杀我呀。

蒲公英说,中,饶你不死,放了你,敢情你乐意,你好去报功,叫鬼子来抓我。杀不得,也放不得,那么就委屈你了。他扒下二疙瘩的衣服,搜出特别通行证,装在自己口袋。一抖绳子把二疙瘩的四肢捆牢问,大街上又巡逻又设岗,是啥勾当?

二疙瘩说,皇军第27师团开到渤海,你们可要加小心。告诉你姐,别到处乱跑,在家里老实呆着。

蒲公英说,用不着你操心了。说着拿手帕堵严了二疙瘩的口。抻过晒药的席子,盖在二疙瘩的身上。蒲公英说,姐夫,我走了,后会有期。二疙瘩吭吭两声,表示还礼。

蒲公英从药店出来时,换了一个人。他像个特务在街上晃悠,靠近宪兵司令部的时候,一辆轿车在一群摩托车的护卫下开了进去。内外都是鬼子。干妈就在里头,咋进去救?他自言自语,道二爷呀,道二爷,今个儿,可就着了窄。忽然,他想起了朱欣。一拍大腿,咳,咋就把他忘了呢?他打着口哨向朱欣家走来。

朱公馆,逐文鱼朱欣和鼹鼠小桃依偎在窗下。担忧地看着大街上日军穿行、奔跑。成卡车的鬼子横冲直闯,坦克的履带轧破了光滑的路面,仿佛马路生了牛皮癣。顿时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商店劈哩啪拉上板。

朱欣说,咳,不知来了多少鬼子?又该遭殃了。

小桃说,山里还不知道这个坏消息。

朱欣说,我得去道公署搞清楚。

他正要出门,忽的从墙外飞进一个人来。小桃吓得惊叫一声。来人说,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搞清楚了。

朱欣愣怔了半天问,你是谁?

蒲公英正过脸来说,好好看看,我是谁,你们见过的,在你们家,在戏园子,想起来了吧?

小桃眼尖叫道,啊,是道二爷。哪边风把你吹来了?

蒲公英说,咳。一言难尽。他把他的难处说了一遍。

小桃是个热心肠的女人,急着拉扯朱欣的胳臂说,你咋不说话?快想个法子救老太太她们。

朱欣不语,想了想,就给翻译潘耀祖打电话,约他吃馆子。

渤海鸿晏饭庄二层小楼的单间里,朱欣和潘耀祖二人对坐。朱欣为潘翻译斟满一大杯衡水老白干说,请。

三脚鸡潘耀祖捂上杯子说,慢,无功不受禄,这杯酒是为啥?

朱欣说,说来话长,边喝边说,先饮为敬。他先喝了一杯。继续说,今天一大早,刘道尹就把我训得鼻青脸肿,骂我笨蛋,懒鬼,饭桶。他说,你们把鹿地的妈和老婆都抓了来。本来这份差事他刘道尹早就交代,要我们警务科快办,可是,晚了一步,你们抢了先,我倒了霉。

朱欣的上海话说得爪声不拉气的,有意昏盆打酱。潘耀祖听三不听四,使大劲才算是听得要领。他是为这个啊,便连喝了三大海碗不打牙。潘耀祖端着高人一等的架子抖落翅儿。

朱欣说,刘道尹的意思是请你潘翻译官透点风,老太太招了供没有?

潘耀祖说,咳,那个老家伙,可真是茅房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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