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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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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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攻占庆德,狄南齐将大军改为三路。一路截断直州通向登州的要道。一路假装叩关,护送秦汾回京城。而主力猛攻相当空虚的庆德。由于护送国王的姿态,非降既攻,既攻则屠,对守军和官员瓦解比较大,空虚的旧都庆德最终在得不到救援时松动,很快沦陷。

原本就顶不住的秦台,正按健布的幕僚所想的一样,折中行事,以东路和西路划分,分别给健布和秦纲指挥。消息一到,健布就“勉为其难”,带了一支骑在马上就等出发的骑兵,兼程赶回。

但与所有人地期盼注目、寄予厚望相反。秦纲默默无言,没有回谢秦台,也没有因身份相当而回绝这种任命,只是拼命地扩充自己的实力,甚至向夏侯求购军马。而对夏侯和秦汾,他表露出一种卑微的热情,不断向自己的族姑送出礼品,表示自己的举步艰难,下属难以束令,无法与国王,小叔在庆德汇合。

若说夏侯没有从自己无孔不入,甚至能钻到宫廷里的情报系统知道这则明令并不可能,但他应该是把这当成是秦台口头拖住秦纲的政治手段,或者是秦纲拿不准站在秦汾这边还是相信秦台许诺地和平和信任,或者他相信秦纲是密谋之一,又在继统上有求于自己,不敢对自己怠慢,这就没有督促,让狄南齐挟兵锋入关。

这时,见靖康朝廷在庆德以北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而己方的粮草,修攻城器械、挖土和将来抢割农田庄稼的人手都相当短缺,他干脆给一些首领、军官派分出“割麦子”的收割任务,以完成战略物资和军役。

这样的硬性指标,促使分出掳掠的骑兵在不断的出击中,渐渐掌握住了靖康军畏怯避战的心理,大胆地分散,冲在以北的广大地域,到处焚烧房屋,奸淫抢掠,甚至有上百人就敢强占县城,夜宿县衙。

尤其是已经是沦丧甘燕,庆北等地,情形相当严重,反抗情绪也日渐压住畏惧的浪潮。在敌方后继人马尚未到位的基础上,几只义军都在活动范围内痛击一些过弱的人马。

飞鸟也是其中的一支。自从当天傍晚,二十匹多马的铁蹄飞扬,强行进入张登县城,不过五六天的工夫,他就抓住自己叔叔在主力和后继之间的这种间隔,大胆地占了两座县城,在张登县县长魏满心的号召下聚众五千余人,淘汰得众一千五百,建立野牙讨虏义勇军。

这时,一支自后尾随的一千余后续南下到野牙一带。他们是后续人马的一只,见被游牧人攻破的野牙因为一个校尉的死守而被屠杀,到处都是瓦砾和废墟,不能得到期望中的掳掠,就向张登县移动,被几县汇集的“杆子”,壮丁和义勇军在城西的有利地形伏击个正着。

战斗打响后,杂募之军虽然将敌人从中截断,然后从四面呐喊,八面围攻。但之后包围战运动不足,不能有效地收缩空间,以至圈围过大,没能遏制骑兵的优势,造成很大的伤亡。而多为一族之人的敌人虽然被突然搅乱,但相互之间拼命救援,最后仅伤亡三,四百余人,突围而去。

但他们跑了。

这一战无疑巩固了飞鸟和魏满心等人的领导地位,军民小吏尽管伤亡足足是敌人的两倍,但仍觉得振奋,觉得自己获取了胜利。

看着以前的龙鳞官兵也向自己露出了笑容,亲自和人协商制定的这一战的飞鸟却提不起半点精神。他刚浑身是血地回到县城,粮食的问题就再次摆在面前。

这一战聚集的还有别县的壮丁、团练、甚至流民,达到上万人,即使在次日遣散,也要再犒军一次,否则必然挫伤共同防御的积极性。魏满心突然变得小家子气,死把住刚收的粮食,不让任何人动。

那是个有着武夫气质的文官,一把细胡子抿在下巴下,但眼里带着一股文人所没有的杀气。当日一确认鞑子南下的消息,就气愤地砍了县衙里的文案,吓走县尉。飞鸟进城时,县尉已经逃亡,惟有他穿着官袍,带着几十名步弓军士和壮丁,手提大刀赶到城门大街堵住人马,粗暴地说:“备粮食赶路的请滚蛋,打鞑子的好汉约束人马,等着出战!”

所以,飞鸟打心眼里清楚他在军民中的分量,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但心里却总想问问。他到县衙,见一群邀集的别县头领又分出阵营,聚集着阔谈,没有魏县长在,和人称兄道弟一番就匆匆出来。

在外面问了几个人,见他们都说不知道,赵过把脚顿得格外地不满。

飞鸟也不知道他又为什么不满,只好带着他飞快地到魏满心后衙的家。他的老婆正一边喂鹅,一边给一旁的一双儿女吟:“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在她的确认下,飞鸟来到东面的厢房。敲来了门,一身酒气的魏满心的眼角里都湿漉漉的,正极力掩饰地邀请飞鸟说:“少将军。快进来坐!”

飞鸟带着赵过进去,突然问不出要问的话。要说有现在的局面,都是这个县长打开的,自己是来问罪还是来干什么?他嘟嘟嘴,在魏县长的催促下,自己反省道:“今天虽然不如意,但我们的人马表现都很好,能加紧训练一个月就好啦!”

看他带着少年人犯错的味道,魏县长点点头,问:“还有呢?!”

“我们选的地形虽然好,却没有留住预备人马,没能收缩战场!这是我的不是!”飞鸟只好把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错吐露出来。

“也有我的!”赵过也连忙承认。

但魏县长还是萎靡地坐着,点点头,给飞鸟说:“你替我把人遣散吧。我实在拉不下脸,这样就让他们走!”

“为什么呢?刚收了麦子!”飞鸟疑惑地说,“要是这样,以后就难结成一线阵营了!”

魏满心不声不响地扭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的大纸,好像举了千斤重的重物,颤巍巍,而又颤巍巍地递过来。飞鸟心想:先看看再说服你吧。你还好,不是认死理的人。

想到这,他拿过这张纸,用手指滑过糨痕,慢慢地打开。一看之下,他的眼睛猛地放大。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五卷 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二十四节

“……叔台貌贤,实则奸邪。兹乘孤幼为逆,窃国之心昭昭……孤受贼所逼,几死乃出。

时穷饿无聊,逢追购又急,实诚危急存亡。窃闻辽阳镇守夏侯武律材雄,众所推畏,乃传诏使料辽北豪英,讨贼入勤。……”

再往下看,是针对百姓子民,官家贵族“从王于师”的数言,要各地官吏限期缮治民籍,把守府库,等待上面的重新任命,奉行遵从王师的不抵抗政策。是越读越让人惊心,越读越让人阴云密布。

望着飞鸟逐渐伸成牵牛花的嘴巴,两眼发干的魏县长在沉闷中吭嗓子,半晌发问:“到底是陛下被鞑子挟持,还是鞑子归命仰哺,喋血助征?!陛下虽年纪尚幼,却是仁睿奋发之君,命世之主。数日前,我有幸得瞻龙颜,献言既允,受圣眷非浅,如今真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臣子,他所说的确是莫大的殊荣。眼泪是难以骗人的,想必君恩深重,已经把这个梗忠的汉子难为住。但剔除这些,他的真正意思却也未露半分,全是等着眼里少不更事的飞鸟来讲,避免意思不得体、不得人支持引来的弊端。

如何是好?他是不是在问:抗敌还是拒主?!

自古起,外来势力率军扶立国君的先例是有的,何况秦汾已经是国君!站立臣子立场,当然是依据自己奉谁为主来判别。

飞鸟难以体会到他的意思,很快根据秦汾的性格,在混乱的辨别中得出对此左右为难的不满:“你该不是也想让我们投降吧?!”

魏县长知道面前的皇太凌就是以前有名的狄飞鸟,深深叹气,便缓缓往下试探说:“臣子从主,拾乱山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前日我等尚在计较引兵北向。寻找陛下的事,不能说变就变吧?”

是呀,不会说变就变吧?飞鸟也茫然地问自己。可把别人的性命抛出不顾,而自己狗一样跟着陛下伏到敌人的脚下,这就忠臣?他的一只手不安地在另一只手背上抓爬,分明觉得不该这样,却又因想不出像样的道理而无法出言。

魏县在等他斩钉截铁地否认掉说出自己的想法,便一直盯住他,渐渐因他不吭声而失望,便收住流露出来的脆弱。绷紧脸上的肌肉,拍板说:“我看如今稳妥之计。莫过于高筑墙,广积粮,守好本份,以观时局!”

这话击破了飞鸟汇合各路人马,在敌人后方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愿望,此时出口不仅代表魏满心本人的看法。也是对权威的维护。若是老成之人,一定不往下论说什么,但飞鸟显然太嫩,立刻就坚定了自己的质疑,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相互客气,大声说:“不出粮食飨士卒,也是这个原因吧?!难道你不知道牧羊小孩和狼的故事?被我们打败的敌人很快就会报复,将来还有谁来救援我们?”

“留着不多的粮食招兵买马,何必仰赖别人?各县势力崛起,免不得相互侵吞。不能在鞑子面前招摇。也不能乱引势力,邀狼入室!我说了,就这么办!”魏满心寸步不让,腾地站了起来。

赵过早就听到投降的词,此时见他居高临下。狠狠地和飞鸟对视,口气硬板得像在翻脸一般,猛一拔自己的剑执在手中,晃动着大吼:“要投降,先问问我这把剑!”

他没打算威胁人,只不过是在两人面前大嚷大噪地表决心。但随着气氛的冷冷一沉。突兀得让人没发处理。魏满心背上一紧,换了几个眼神后渐渐收缩瞳孔。最后凝聚在剑锋上不动,而脸色也更加铁青难测。

空气愈加压抑和郁闷,剑拔弩张的迹象如香烧一缕,味道渐浓。而粗心的飞鸟没怎么觉得,反觉得自己也该表表心迹,表示抗战的决心,免得上司左右摇摆。

半晌,魏满心没有如实发怒,仅把声音压沉,似是讽刺地问:“我说过要投降吗?晚上把官长们召集起来,我们再论。”

飞鸟正要不甘示弱地还道理,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推门的魏夫人笑容一紧,跃至跟前就赶,紧张不安地尖叫:“你们要干什么?!赶快给我出去!”

飞鸟迷惑地四看,不得已,只好站起来喊着插剑的赵过往外走。

一脚跨出不受欢迎的视线,他心里顿觉空荡荡的。向外的土路上插着篱笆,四周渐渐从热闹中骚动,不时有搂着臂膀的农丁和轻哼的伤员,皱巴着眼睛站在路边,看飞鸟和赵过走过去。他们都是补丁麻布、葛布,一张风吹日晒的老脸,让人很难记忆到区分你我的程度。

一天的窝囊仗本来就搅心,又被这样争不得的主张强压下,心事沉重,步履也不稳当。走过看过,他一步一步地加快速度,神经被牵得紧紧的,隐隐觉得再过一阵子,怕会因己方对两个县以外的甚至本县某些人的不管饭而起冲突,不可不未雨绸缪。

走了五十步左右,到了马匹跟前,飞鸟突然停下,斜过眼睛看向赵过,连自己一并说服道:“听魏大人的吧。观望就观望,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去找找领头的外县爷们,按魏大人说地,等一下遣散掉!”

“观望,不还是打算跟着国王投降吗?!我是不投降地!”赵过走了几步,又回头急切地表白说,“你怕他不高兴就说他有道理吧!他不高兴就有道理了吗?”

他不同意确实就变得有道理了,难道咱们拉出一部分人不听他的,自己人先打上一仗?虽然是这么想地,但飞鸟没有回答赵过看似糊涂,其实很有道理的说法,又一次将他赶走,而自己心急如火地在城内城外安排。

秘密安排监视人马对着还没设防的外乡人那一调后,飞鸟就赶回县城到头把子,首领,县尉,团练豪杰的面前。

大堂上掌着灯,并不显得黑暗。魏县长身边的封判官已经和众人笑谈,死死咬住“供应不起”的理由。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一干头领原谅,让自觉自己不用这样做的飞鸟如释重负。

但想简单几句遣散谈何容易。助阵的人哪一个不眼盯着吃地不放,未免没有土匪和流民怀着蹭上十天半月的打算,任凭身瘦体短的判官甜嘴绵脸,硬是做不到左右逢源,只换来一样的求乞。

飞鸟想走又怕事情猝然砸锅,外面应变不及,便在门角里站着遥遥听他们讲。正看地方大户豪杰落落不动地坐着,几个高大的补丁汉子硬责软乞,陈绍武找到身边。扯了他的衣服一下,然后往外走。等到了外面,才说:“主人,找几个军官吃吃酒吧,好像有人说你打这一仗打得不好!”

“的确打得不好!”飞鸟问,“可吃酒能吃好吗?!等一会还要聚到一块说事。”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吃饭。确实也感觉到饿,便补充说:“给我弄点吃的去,我还没吃饭呢!赵过这小子不知道死哪去了,竟然不知道给我弄点吃的来。”

陈绍武没想到他到黑还没吃饭,心里也实在看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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