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活了》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朕不想活了-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傅诤为岑睿与他各斟了两杯茶,茶汤碧青,腾起两道袅袅雾气,盘出苦涩清香。
  恭国人好茶,在建朝初期还出了个著名的“茶圣”,将喝茶的工序分了十六道,每一道务必讲究个优雅、细致。
  岑睿生在乡野里,饭都吃不饱,哪有时间学这些门道。所以来京城早些时候,那些世家子弟表面上对她恭敬,暗地里骂她粗鄙的大有人在。她虽不长进,但好面子啊,跑去她老爹那哭嚎了。孝文帝将那些子弟的老子们叫进宫里骂一顿,却也觉得自己这小儿子得培养点高雅的情趣爱好。气走了三个老师,岑睿煮茶、斟茶的手势看着也像那么回事了。
  可做得再像样子,岑睿打心眼认为自己还是个粗人,大抵有些气质是后天不能弥补的。
  傅诤呢,大概就属于先天气质卓越的那类人。从他低眉敛袖斟茶时那一瞬,岑睿恍惚从这个平淡如水的人身上看出了无边风雅之情来。
  “陛下请用。”傅诤双手将茶奉上。
  岑睿受宠若惊地接过,喝茶时也不似往日牛饮,轻呷一口,似比往日甘醇许多。
  “陛下的心不静,所以有些事想做而做不好,这并不代表陛下做不到。”傅诤平静的声音穿过茶雾飘来:“慌乱、紧张、发脾气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事情愈是复杂,陛下愈是要保持一颗冷静的心。”
  难得与傅诤这么心平气和地说上话,岑睿的心境也不觉被他的声音感染得宁静缓和:“我知道。”
  静然相对地饮了一会茶,岑睿寻了轻松点的话题问起:“傅卿你与老爷子……就是先帝,是怎么相识的?”既然被老头子指派做首辅,又为什么会在清水郡做个八品的通判呢?
  傅诤道:“在往清水郡赴任之前,我曾在京中当值。”
  “哦?哪个衙门的?”岑睿算了算时间:“那时傅卿应才考取功名不久吧。”
  沉吟了会,道:“微臣,原本供职在御史台。”话锋一转:“明日早朝后,陛下愿意与微臣去个地方?”
  “呃?”没回转过来的岑睿呆望着傅诤:“什么地方?”
  “保密。”傅诤卖了个关子。
  ┉┉ ∞ ∞┉┉┉┉ ∞ ∞┉┉┉
  傅诤走后,岑睿派人去了吏部取了傅诤官藉,从前往后看去,最后落到一行字上“景元二十年,御笔钦点一甲榜首。”
  傅诤竟是那届科举的状元郎?
  一介状元,前途无量,为何后来会被贬到清水郡去?岑睿百思不得其解,信手拈了块糕点放入嘴里,尝了一口,眼睛眉毛鼻子拧到了一块。忙吐了出来,灌了一口茶,才去些味。
  这味道也……
  来喜进来伺候,看见岑睿的苦相,忙问:“陛下怎么了?”
  “今儿御膳房的厨子是把糖当做盐放了?”岑睿指着酥饼问:“甜,太甜了。”
  来喜一瞧,道:“陛下,这是御膳房特意为傅大人做的。说是,傅大人就爱这个味。”
  傅诤竟嗜好甜食?                    
  作者有话要说:  ……五王爷还没登场,我的罪过……下章下章,我加快进度。


☆、【拾贰】意外

  辰时初刻,几匹轻骑挟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从皇城角门悄然驶出。马上人皆做简洁利落的短打装束,看上去与富户人家里的护院无异。马车么……
  一个字,俗;两个字,恶俗。
  金顶红漆,遍绘铜钱牡丹,连马脖子上套着的缰绳都缠着闪闪金丝,唯恐路人看不出车主的财大气粗。
  车是岑睿精心挑选的,面对一脸嫌恶的傅诤,她哈哈哈道:“这样别人只会以为我们是个土财主,绝不会想到里面坐的是傅卿和我。”
  傅诤立了会,一声不响地搭起衣摆,上了车。因是微服出巡,傅诤换了一袭圆领旧白袍衫,袖里揣了柄白梅折扇,无形之中隐去了些官威,添了份清爽儒雅。
  岑睿看惯了他着紫袍配金鱼袋的模样,见他这么打扮,站在车下仰头望着,满口夸道:“傅卿这么穿,好看的紧了。”
  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子……傅诤低眼,却见岑睿漆黑星亮的眸里满是真挚赞许,便也懒与同她一般计较。
  但,扇子在掌心一敲,这嘴没边没防的毛病还是得改。
  今年春早,二月开初,官道两侧的柳枝上攒起了点点绿意,新鲜可爱。燕雀穿梭过林荫柳绿,掠过几道飞快的剪影,引得几个赶着春暖,早早穿襦裙搭披帛的姑娘家们驻足观望。金团花色的裙装掩映在水色山光,自成一道美景风光。
  岑睿趴在车帘处拨开一条线,与来喜你一句我一句地点评着姑娘的姿容,由此又巴巴拉拉地扯到了:
  “那个小姐小人知道!是刑部尚书李大人的私生女啦!”
  “胡说!李老头都七十高龄了,还能生的动么!”
  “哦,那就是李大人他大孙子的私生女啦!”
  “扯淡!他大孙子才四岁!”
  傅诤不落痕迹地翘了翘嘴角,但又想起此行目的,那缕笑意很快消逝了去。
  “傅卿、傅卿你快来看!”岑睿突然折回身,一把攥住傅诤的手急急往外拉:“那是不是岑嬛?她身边的公子是谁?我瞧着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他哪个衙门的。”
  冷不丁被岑睿这么一扯,傅诤晃了下神,任她拉了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公主身边的人是右相徐师的次子,徐立青。此人无心功名,但擅笔山水,在京城乃至周边邻国都小有名气,现在画院供职。他曾为陛下作过小像,所以陛下眼熟并不奇怪。”
  “徐老头的动作够快啊……”岑睿拖长了音,兴高采烈地坐了回去:“明日我要嘉赏徐相,这么神速地替我解决了个祸害。”
  傅诤听她一口一个我,又听她随口就要封赏徐家,眉头皱得更深了:“陛下……”
  岑睿摆摆手:“一句玩笑话罢了,傅卿千万别当真。还有,既然此行没有公开,你别再唤我陛下了,我也不唤你傅卿。你我直呼其名好了。”
  这怎么行!两人互不相让地争辩了几句,岑睿作出妥协:“那我唤你傅兄好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傅诤便也只能遂了她的意,眉一低,发现岑睿的手还牢牢抓着他。嘴唇动了一动,岑睿已抽回了手去。傅诤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握着他的那一双手,掌心里虽有薄茧,但肤白骨细,力道也远比寻常男儿要柔弱许多……
  再一看蹲下身不知找些什么的岑睿,吃也吃得妥当,可个儿身形还是不见长,一个皇帝瘦弱如此,难免叫朝臣百姓轻视。傅诤心里渐渐生了一个主意。
  马车稍有颠簸,岑睿磕了两次脑袋才将食盒从座下抽出。丢了一包给外头的来喜,又捧出一小盒景致的点心,献宝似的递到傅诤面前:“我特意命人做给傅兄的。”
  傅诤看着那张笑得过分灿烂的脸,又看了眼点心,岑睿脱口道:“我没下毒。”
  “……”此地无银三百两,傅诤默了一下,还是取了旁边的一双小箸,夹起一块,置于口中的同时,他就明白了。细细咀嚼,咽了下去,傅诤淡淡道:“贤弟……有心了。”这贤弟说出口还是有些怪异。
  岑睿托腮笑眯眯道:“当我得知傅兄嗜甜,我可吃了好大一惊呢。”
  明摆着就是来嘲笑傅诤一个八尺男儿,居然和女子一样喜欢吃甜食。
  傅诤不慌不忙道:“当我得知有人居然连太庙的贡品也敢偷吃时,也是吃了好大一惊。”
  岑睿脸上的笑僵了……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傅诤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字——“秋后算账。”
  ┉┉ ∞ ∞┉┉┉┉ ∞ ∞┉┉┉
  岑睿原以为傅诤带她去哪个大臣家里聊聊政事、培养下君臣情感,哪知外头密集喧闹的人声愈渐零丁,青草土地的气息混在河风里涌入车内。岑睿卷起左侧竹帘,道路两旁皆是一片灰蒙蒙的土地。
  残冬刚过,翻过的田地里没有任何作物,死气沉沉的。去年冬天只降了薄薄几场絮雪,水分不足,地里的泥土都干涸得近乎发白,几簇急冒头的棘草没精打采地挨在埂道旁。田间行走着寥寥几个人影,多是捉鸟嬉玩的孩童。偶见个扎起裤脚的黝黑老汉弯腰在地里摸索,握起一把泥土嗅了一嗅,叹了口气,又洒了回去。
  再往远处,聚着老老少少一堆人,人头攒动。隔得太远,岑睿瞧不见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待要将脑袋探出一些,马车却停住了。
  傅诤先行下了车马,语意凝沉:“到了。”
  骑马的几人欲下马跟随被傅诤制止了,命他们留在原地等候,仅带了来喜与岑睿往人群处走去。
  那是处宽敞的场地,后面挨了个城隍庙。中央堆了个半高的柴堆,仍有几个年轻人抱着柴禾往上架,身后的农庄里有震天的锣鼓声传来。若是魏长烟之流的公子哥或许不知,但岑睿环顾左右后,便明了,这应是春耕之前的燎祭仪式。
  依恭国的习俗,每年开春时节,必要祭祀皇天厚土,以祈祷今年收成丰盛。
  岑睿和傅诤在旁看了一会,又瞧出了与她曾看过的燎祭仪式略有些不同,嘴上不觉间就说了出来。
  旁边有个捧着香的妇女憨厚地笑笑:“一看你们两位公子是贵户出身,想是不知去年江淮大旱,连带着我们这边也受了牵连,地里收成减了三成。打春到现在还是没多少雨水,大伙一合计,就借着燎祭仪式,再求个雨。”
  “是啊,今年要再像去年那样,真连岁赋都交不上了。”另一人插嘴道。
  议论间,燎祭开始了,岑睿望着熊熊浓烟:“你们一年赋税多少?”
  妇女比了个五,又比了个十。岑睿没看懂,那农妇方道:“咱们这是官田,纳的少。年成好时一年十石,差些便是五石。像南方鱼米之乡,一年少也得十五石。”
  岑睿又问:“你们一年收成几何?”
  “好时二十石,差么……”她脸上忧虑之色难掩:“也就去年那样了。”
  岑睿没再问下去,默然立在一旁,看仪式到了尾声,也取了三支香,朝天拜了一拜,插入方鼎之中。
  燎祭结束之后,一群人簇拥着往田中烧荒开耕。
  岑睿注视他们而去,傅诤低声道:“这还在天子脚下,京中官吏受着约束未敢大肆苛削。在陛下看不见的地方,一户普通五口之家,光是岁赋就得倾尽全家之力。”
  “傅卿的意思是要朕下令削减赋税?”岑睿回问。
  说话间,两人的称谓不知不觉又变了回来。
  傅诤轻摇了下头,眺目远望:“削赋非一朝一夕之事,以陛下现在的能力尚不能做到。我带陛下来,只想让陛下知道。纵然陛下是被迫登上帝位,但现在这些百姓、土地,乃至整个恭国河山都是陛下您的。您坐皇位一日,他们的生计命运便一日掌握在您手中。”
  顿了下,道:“陛下来自民间,想必比微臣更清楚国政清明与民生之间的关系。臣只希望陛下在宫内,也能记着皇城外这些百姓。”
  傅诤极少说出这样语重心长的一段话来,一番话毕,良久,岑睿道:“朕知道了。”
  岑睿与傅诤相处,每每犯错最后皆是一句“朕知道了”敷衍了事。但这一回傅诤听出她话中真意,他想要的结果已经取得大半,那么留在此地就没了必要。
  “走吧……”一侧身,傅诤神色一变:“来喜。”
  有些武功的底子的来喜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嗓音极低:“对方人数不少,大人与陛下快行去往马车处。小人能挡一会是一会。”
  沉浸在思绪中的岑睿为他二人的对话一愣,神经反射道:“有刺客?!”
  傅诤望了眼田地里的众人,要是贸然动作,来人一定会灭口。心中一番计量,道:“陛下莫慌,状作无意往回走便是。”
  岑睿道:“我没慌。”
  傅诤看她,她淡定道:“我习惯了……”
  平安无事地退了一段距离,远离了田地中人们的视线,呼啸的鸣镝声刺破长空,岑睿拔足就往马车狂奔。奔了一会,袖子一紧,差点被扯得跌了个狗□。岑睿一惊,手甩到一半,被人紧紧握住,傅诤低喝道:“别往前跑了!”
  岑睿一抬头,马车之上剑痕累累,几个侍卫有一半不见了踪影,想是被人引走了;另一半已躺在了地上。横着的马后隐约折出缕冷光,不是剑即是刀!岑睿的这几个侍卫是禁卫里的佼佼者,竟也难以匹敌,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前有狼后有虎,岑睿不通武功,傅诤是个文臣,唯一有点拳脚的来喜……
  来喜公公泪流满面,再神勇威武,他也只是一个人啊!
  岑睿吸了口气:“傅诤你会骑马么?!”
  傅诤没有作答,岑睿一咬牙:“来喜,你对付前面几个,实在扛不住……”
  “小人明白!小人会努力装死的!”来喜握紧拳头。
  岑睿拍了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