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寅摇头道：“没有。”
贺秉荣看似随意地道：“是时候找一个了。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几个，你相处看看。”
话音刚落就听见颜初不满道：“贺秉荣你别带坏小孩子。”
他笑了：“小孩子？人家只比你小三岁。”
一席对话下来让卢寅很不自在，他看见路边停着辆小轿车，成色还不错，应该能开，就说：“贺先生，要不我开别的车去……”
“不用啊，”颜初说，“好好的干嘛要跟我们分开？”
卢寅苦笑道：“总不能让我这个单身狗一直看你们秀恩爱吧。”
贺秉荣沉思片刻说：“也好。分开行动效率更高，但你万事小心，晚上七点钟我们在这里汇合。”
卢寅点点头，观察了下四周，没有丧尸，就下车去了那辆灰色轿车。
颜初说：“好了，成功把他逼走了，得跟上他。”
贺秉荣低声道：“没必要，他反侦察能力不错。我们先绕个圈子。”
颜初一怔：“是不是那人真在他说的废弃大楼里？你到底去没去过？”
他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都给我打掩护？”颜初脸一红，转过头去，听见他说，“我很高兴。”
你无条件帮我，我很高兴。
贺秉荣开着车在丧尸堆里游晃，时针指过十二点，他方向盘一转上了一条宽广的大路。颜初看着窗外的乌云，比与他重逢的那一天都还黑还厚重，她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她张了张嘴，想叫声他，可他现在浑身散发出冷冽之气，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陷入另一个状态。这个状态她极少见过，因为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卸下一切。
她看着他脑袋上的发漩儿，没由来的心安。
·
贺秉荣停车的时候，颜初看见一栋真的不会有人居住的楼房，约摸四层高，很有历史的样子，墙壁上长着厚厚的青苔和枯掉的爬山虎。这样一栋楼房隐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里，除了流浪汉没人会多看两眼。
“走吧。”贺秉荣携颜初下了车，颜初为了不给他添后腿，放轻脚步，四周很安静，可以清晰听到四楼传来的说话声。
“你在这过得还好吧。”卢寅的声音。
“被扔在这种地方，你说呢？”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
女人？颜初有些疑惑，不是说找的是个大男人吗？
“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你来杀我的？”
“我接到的命令是，一旦他们找到你，我就杀了你。”
“呵呵，所以我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先生戏弄他们的工具。”
“戏弄？呵，先生好办法，先给他们希望再让他们失望是吗？苏寅，你真是好狠，我是你亲妹妹，你这样对我。”
妹妹？苏寅又是谁？卢寅？
贺秉荣听着他们的对话，立住脚步，从怀里掏出枪，对颜初比了个手势，颜初明白，他要杀了卢寅。
颜初点点头。他们继续上楼，对话更加清晰。
“谁让我们是先生的人，小缘，我对不住你，等我杀了你后，会自杀的。”
“可是哥哥，我不想死。”
“我们也是死得其所，临死前拿整个比沉军部的人给我们陪葬。小缘，你高兴吗？”
“呵，”女孩又是一声冷笑，“拿全世界的人命，能换回我的一双腿吗？”
上了四楼，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些简单的食物和一张床，一个拐角处，颜初看见卢寅和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的背影。卢寅警觉得回过头，贺秉荣一发子弹打在卢寅的大腿上。
“啊！”
卢寅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贺秉荣二话不说，又补上了一枪，卢寅没有再挣扎就没了呼吸。
两声枪响过后，轮椅女孩眉头都没挑一下，冷冷道：“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留着他没用，带着我们来这里他也算立功身退。剩下的我相信你会告诉我们。”贺秉荣收好枪，径直走向女孩把她打横抱起来，颜初见这女孩没了左腿，右腿自膝盖以下都被截肢了。她大概十□□岁，花一般的年纪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颜初对着女孩出神，贺秉荣走到楼梯口见她没跟上来，催促道：“颜初，快走，趁丧尸赶来之前。”
颜初应了一声，快步跟上。贺秉荣不对劲，她感觉到了。他下楼的步伐很快，她都要跟不上了。等她下来时，贺秉荣已经将那女孩放进了车后座，并关上门。
四周有丧尸渐渐聚拢，她坐上副驾驶座，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贺秉荣就开车飞快逃了出去，车速直线加快，好像在赶时间。她不安地观察他，他拍拍她冰凉的手：“别怕。”
可是他的手比她的更冷。
颜初转头看后座上冷若冰霜的女孩，女孩察觉到她的视线，笑了声：“大姐，有烟吗？”
大姐？就冲这称呼，有也不给啊。联想到贺秉荣的失态，颜初有些气恼道：“不是说是个大叔吗，怎么是个漂亮女人？”
贺秉荣脸色一僵，推测道：“大概是情报错了。”
女孩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根烟，打火机擦了几次才点出火，点燃了。贺秉荣冷冷道：“掐掉。”
女孩一副没听见的样子，抽了两口。颜初将车窗往下面放了点，散去烟味。
贺秉荣声音又冷了几分：“掐掉。”
女孩不耐烦说：“我就要死了，我抽根烟都不许？”
“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死得了？”
女孩和颜初俱是一愣，女孩最先反应过来，娇媚笑道：“好好，你杀了我哥，救了我。我苏缘的命就当是你的。”
贺秉荣一路没再说过话了，颜初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私心
漏掉了什么？
颜初将这个叫苏缘的女孩和卢寅的对话一一回想一遍，忽然如坠冰窟。
“可是哥哥，我不想死。”
“我们也是死得其所，临死前拿整个比沉军部的人给我们陪葬。小缘，你高兴吗？”
比沉军部有危险！
联想到那150人的死，她已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贺秉荣的失态是因为这个吗？
车速高达240；外面的一切都连成一条线，那么飘过，连同许多往事，他替她抓小偷去报警，他给她指雪山日出，他带她玩了两天林芝，他给她挑的婚戒，他给她铺好了一切后路。
颜初将右手举过头顶，经过他的悉心调养，她手上的红肿比之前消去大半了。她看看他：“如今找到人了，我们直接去行州复命吧。”
他没回话，眼角余光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她眼里的希冀和期盼那么热烈，他一失神，答应了一声：“好。”
颜初松了口气，心里又沉重起来。她自私了一回。她知道此时回军部意味着什么，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哪怕他会良心不安，她也不能。
他懂她，所以他答应了她。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他很痛苦。他眉头都要皱到天上去了，抓着方向盘的手指苍白，青筋暴起。她一路上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戒指。苏缘察觉到这两人的不对劲，勾唇无声冷笑。
他们很快就到了比沉。天气依旧阴着，颜初见他没打方向盘进城，心里松了口气，没过多久贺秉荣忽然停下车，说：“颜初，我觉得还是回去看一看比较好。”
颜初心落下去，冷冷道：“回去危险，我们死了没要紧，”指向苏缘，“她死了怎么办？”
贺秉荣替她解开安全带，他离她这么近，她抱住他：“我们不回去好不好。”她乞求着他，“爸和艳子都等着我们回去。”
“颜初，别任性。你别把情况想得太坏，也许还来得及补救。”贺秉荣闭上眼推开她，声音冷了几分：“下车。”他兀自下车将苏缘抱下来，颜初如提线木偶下了车，才发现四周景色熟悉，后面是一座房子，正是他两重逢的那座。
贺秉荣一脚踹开大门，屋子里本来有老陈的尸体，但现在已经被清理干净。贺秉荣将苏缘放在沙发上，低声警告：“敢耍什么花样我就一枪崩了你。”
苏缘笑吟吟：“你不敢，我比你和你媳妇的命都重要。”
他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找到一捆尼龙绳，把苏缘双手反绑在背后，苏缘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对付我这个残废，你至于吗？”
贺秉荣没理她，做完这一切，才向颜初走去，颜初眼神悲戚，定定看着他，这人一辈子都看不够。
他最后搂她进怀里，手指□□她发间，贪婪地嗅了两口：“我给你的枪还在吗？”
她呜咽着：“在。”
“嗯。”他说，“好好保存着，不要弄丢了。弄丢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颜初回抱着他：“嗯……”
他挣脱开她的桎梏，笑说：“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们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
贺秉荣走了，颜初直愣愣地看那扇大门被关上。就在前几天，她在这间屋子里如惊弓之鸟，他打开了这扇门带她出了险境。如今短短几天功夫，他把她留在这里，只身奔赴不知险恶的未来。
“大姐，给门上锁啊。不然你男人的心思不就白费了吗？”
颜初瞥了她一眼，她含笑着与她对视。这个女孩处事不惊，哪怕自己的亲哥哥死了都能付之一笑，心理素质与外表的年龄及其不符。贺秉荣将她捆起来是对的，她虽然没有腿，但她能一个人在那栋大楼里生存，就不是泛泛之辈。
苏缘笑着向她介绍自己：“我叫苏缘，苏寅是我哥哥。我们两都是孤儿，Y先生收养了我们，我哥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想脱离Y先生的掌控。Y先生发觉了，就给我打了针疫苗，断了我的腿，把我随便扔在一个地方，又让我哥来杀我。我哥那个禽兽不如的人，为了自由宁愿杀掉自己的亲妹。”
颜初问：“Y先生是谁？”
“是我们的恩人，你们的仇人。”苏缘这么答。
颜初想起益阳军部的卢琳，如果卢寅的妹妹是苏缘，那卢琳又是谁？
“她啊，我不认识。不过猜也猜得到，肯定是我哥拿来掩藏身份的棋子。”
颜初从背包里取出枪，既然他决定走这一步，她也应当打起精神保全自己，让他回来时看见完整的她。
“不过，苏寅肯定早就想办法把病毒植入人体了。你们要是早点回去找到病毒源，说不定还有救。现在，只怕是迟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讲？”
“我为什么要早点讲？我哥最了解我，他知道怎样哄我高兴才杀那些人的，我为什么要讲出来让自己不高兴？”
·
颜初浑浑噩噩地开车向北驶去，车上坐着三个人，除了她和苏缘，多了个钟秋。
就在几个小时前，楼晓得带着钟秋敲开了铁门，说是贺秉荣让他带着钟秋来找她，要她带着苏缘和钟秋去行州，路上务必要保护好苏缘的安全。
她恍惚没听见般，一直在追问贺秉荣下落，最后楼晓得脸一沉，摆出个官样：“颜初同志，现在我是以你的上级身份命令你，你不执行就是抗命。”
她苦笑，确实楼晓得虽然只是个警卫员，确实官比她大。官大一级压死人。
钟秋对营里的事情闭口不提，她隐隐猜到不好，也不想细问，转眼间快到行州了，她的心也放了一半下来。苏缘一路上都在睡，此时终于醒了，看了看外面的路牌，“呵”了一声：“终于快到了。”
苏缘以手代梳梳理自己的头发，道：“没想到我这么个大人物，竟然连个接驾的都没有。”
颜初说：“可能是电脑出故障，消息一时没收到。”
苏缘一愣，了然一笑。
她们已经下了高速，正在驶进行州市区。苏缘看着外面，忽然笑道：“颜初，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女人。想用婚姻家庭拴住自己的男人，我很理解，但却不能认同。还好他选择死在战场上。我一直认为真男人就不该等老去死在床上，还好，他是这样的男人。”苏缘说着说着竟然脸红了，“也不枉我把自己教给了她。”
颜初猛然踩了刹车，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苏缘挑眉看她，十□□岁的年纪竟然比她都有风情：“实话告诉你吧，他早就找到我了，但他太喜欢我，知道把我送回行州我会没好下场，所以就干脆隐瞒着。我当然也喜欢他。你白天想用婚姻留下他，我气啊，气你怎么这么不懂你男人。要是是我的话，我会做到比你更好。”
颜初面无血色，抖如筛糠。只听苏缘接着道：“他对我很怜惜，因为没有腿嘛。他对我特别温柔。就在那栋小楼里，你不是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活得好好的嘛，因为一周七天有5天都有他的照料。你能嫁这样的男人，也是种福气。”
颜初转头狠狠瞪她，恨不得撕裂她的嘴。可是苏缘轻轻道：“想杀了我？你不敢哟，我可是你老公想拼命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