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奴兮- 第23部分

“那你又为何如此不想进宫？”李存勖反问道。

“我早就回答过王爷，”奴兮笑了笑，“一入宫门深似海。何况我自由闲散惯了，怕受不得那些子规矩礼数。”

闻言静默片刻后，李存勖笑说：“那些子规矩礼数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这个借口也太过牵强。”

奴兮猛的一愣，是啊，她怎么忘了，她眼前的这个人可是未来的后唐庄宗，跟他找理由耍心眼，简直是可笑。

沉默了半响，奴兮突然抬头看着李存勖道：“我要一个身份。一个不是你妻妾，只在你之下的身份。你能给我，我便进宫。”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45章　听说你受伤了……

“若是给不了呢？”

“你是晋王，没有什么是你给不了的。”奴兮挑嘴一笑，又道，“我还要一个篱笆小院，建在离你后宫很远的地方。”

闻言，李存勖盯着奴兮半响，突然噗嗤一笑，轻摇摇头说：“好，本王答应你。”

奴兮对着李存勖做了一揖，李存勖轻笑着撇了奴兮一眼便转身离开。

又站在屋外片刻，奴兮刚要抬脚进屋，却听见刘知远急切的声音传来：“大哥，你怎么事先不跟我们说呢？！只带十余骑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若不这样，怎么消除郭崇韬的疑心？”

刘知远明显是一愣，疑惑道：“大哥怎知他郭崇韬会怀疑？！”

石敬瑭看着刘知远摇头一笑便不再说话。

萧寄月接过墨絮递来的水，轻抿了口，见刘知远又要开口，马上打断道：“中门使跟着先帝戎马半生，岂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如此的巧合，他又怎会不起疑呢？！”言罢，却又突然看着石敬瑭说，“可是大哥你也太冒险了。”

“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在这乱世，若是惜命，只会变成弱者。”说完，看着两人笑了笑，便吩咐墨絮去准备晚饭。

奴兮站在门口半响，脑子里早已混沌不清，只一个声音尖锐的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叫嚣……

若是惜命，只会变成弱者……

努力整理好了心绪，奴兮方才抬脚进去，正碰上出门的墨絮，墨絮对着奴兮礼节性的施了一礼便抬脚离开。

穿过正厅进到石敬瑭的卧室里，才发现里面全都是人，萧寄月坐在石敬瑭的床边，刘知远站在床头的位置，石大也不知何时回来了，和石二一起整理着一些大夫开的药物。白芷静静的站在最远的门边，静静的看着石敬瑭，始终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见奴兮进来，刘知远马上起身迎过，眸里的笑意顿时如月华流光溢彩。对着刘知远做了个怪脸，奴兮径直走到床边，上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石敬瑭道：“听说你受伤了……”说完蹩脚了半天却不见下文。

石敬瑭看着奴兮的样子抿嘴一笑说：“一点小伤，过几日便好了。”

奴兮‘哦’了一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墨絮带着几个仆人端着饭菜而来，却见一屋子人坐的坐站的站躺的躺，竟不开口说话。疑惑的蹙了蹙眉，墨絮轻咳声说：“饭菜已备好了。”

又过了片刻，石敬瑭终是转头看着墨絮点点头，又看了看石大石二，轻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看见三人告辞离开，奴兮随着几人的身影看向屋外，门边白芷的身影骤然落入眼中，这才猛的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萧寄月扶起石敬瑭坐到桌边，刘知远坐到石敬瑭另一边，顺便不忘招呼奴兮坐到身边。

奴兮对着刘知远一笑，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似的转身往门口走去，拉过白芷的胳膊便带着白芷走到桌边，让她挨着自己做下。

看清奴兮的意图后，白芷轻轻却坚决的挣脱奴兮拉着自己手腕的手，躬身说：“奴婢怎敢与各位主子同桌，奴兮小姐莫要折煞奴婢了。”

闻言，奴兮蹙了眉道：“让你坐便坐，哪有那么些子借口理由！”说着便拽了白芷坐下。

没有想到奴兮会这样，白芷一时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坐在了椅子上，后一秒却腾的一下又站起，正欲开口，却被石敬瑭打断：“莫再推辞了，便坐下吃饭吧。”

白芷明显的一愣，半响，才僵直着背脊坐下，略显得拘谨了，可是眸里却氤氲弥漫，眼角流转出的笑意，细腻而温婉。

时间好像过的尤其的慢，席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刘知远时不时的给奴兮说些一路上的见闻趣事，奴兮开始也赔笑两声，到后来干脆当做没有听见不再回应。

氛围显得诡异了。

应是吃了很久，夜刚擦黑时开始吃的，吃完后，天已透黑。只是，月还未升空……

……

坐在窗前，这里的夜似是尤其的黑。

衾怡看了看奴兮，轻摇了摇头，走到奴兮近前道：“夜深了，小姐早些歇着吧。”

奴兮低眉叹了一声，回过头看向衾怡说：“不想睡，把琴抱到小院里吧，我想弹弹琴。”说完，又看向一边昏昏欲睡的兰茵抿嘴笑了笑，对着白芷说：“你带着兰茵先去休息吧，这里又衾怡就够了。”

闻言白芷做了一揖，和兰茵一起出去了，经过衾怡身边的时候对衾怡说道：“厨房里我准备了些子清粥，若是奴兮小姐饿了，你便去热了就行。”

“恩。”衾怡含笑点点头，白芷便随着兰茵一起走了。

屋里略显得燥热了些，小院里却很是清爽。

薄雾绕着轻风，残月如钩。

黑发在风里丝丝漾起，伴着透蓝的裙袂轻舞，像极了这夜间正盛的昙花。

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琴弦，虽不成曲调，却也很是好听。

看着奴兮心不在焉失魂的样子，衾怡轻轻叹道：“小姐还是歇了吧，自进宫后，小姐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人都憔悴了好些。”

听着衾怡的话，拨琴的手骤然一抖，琴声骤变。

怎样逃避也没有用，原来确是已经进宫了。奴兮苦笑了下，看了看衾怡说：“知道了，这便就歇着去了。你先休息去，我在坐会儿便自个进去了。”

衾怡本想拒绝，可看着奴兮没有焦距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担忧的看了看奴兮，终是点头应了声‘是’。

走出小院，在矮树后等了半响，见奴兮起身进了屋，片刻后屋里的烛火也熄灭了，衾怡这才轻摇了摇头离开。等再过些时日，她便终是会想开的吧……

躺在床上怎样也睡不着，脑子里塞满了东西，拥挤着以至于好似都无法运转了……

只要一闭眼，六天前入宫的情形便清晰的显现眼前……

白芷和兰茵都是石敬瑭安排着随着自己一起入宫的，本是只允许带着两个婢女，衾怡是奴兮特地向李存勖讨来的一个名额。当时李存勖还笑说：“怎么，怕宫里没有供你使唤的丫鬟？！”

奴兮只摇头认真道：“宫里多少丫鬟我不管，我只要我带来的人。”

记得当时石敬瑭也问过：“难道两人还不够？还是这两人不好？！”

奴兮笑道：“她们固然是好，可是，无论到哪里，只要有衾怡，我便会觉得一些子家的感觉。”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46章　馊了！

分明清楚的记得当时，石敬瑭听完后瞬间泛白的脸色，冰冷的近乎玄铁。

进宫那日所有的情景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回荡着不肯离开……

石敬瑭亲自带队送她，刘知远和萧寄月护在身侧，到了宫门之处李从珂和李嗣源前来接过。一路无语只觉漫长，可到了宫门之外的瞬间，又觉得如眨眼般短暂。

刘知远一直回头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宫门前的那一抹剪影；萧寄月抿嘴笑了笑，抬手想抚上奴兮的发丝，动作却骤然僵停在了半空，片刻，硬生生的收回了手，对着奴兮抿嘴一笑便策马离开……

石敬瑭一直随着李嗣源和李从珂送奴兮进宫觐见了李存勖，然后送她去了在东宫西侧的篱笆小院，李存勖依言为她新建的那间小院。

奴兮微蹙了眉，低着头不知道要跟石敬瑭说些什么，石敬瑭却在把奴兮送到篱笆小院后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没有任何的言语……

甩了甩头，想把这些思绪全都扔出脑海。整夜醒醒睡睡的并不安稳，将将要睡着的时候，天已放亮。

让衾怡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背后披散下来的用一丝轻浅的缎子轻轻的拢起来系着。对着镜子里看了看，镜子里的人何时已开始轮廓分明起来……

“奴兮小姐，用餐了。”兰茵在木桌上放下饭菜对着屋里喊道。

奴兮闻言起身出了房间，已经五月的天太阳开始明媚起来，阳光已经淡淡的泻下，树下斑驳一片……

今日已是第七天了，李存勖却未来过一趟，萧寄月和刘知远也不曾来过，更别提石敬瑭了，但石敬瑭倒是差桑维翰来过一次，送来了一只新的毛笔。

李从珂也曾来过一次，却只坐了一会儿便就告辞离开了……

“奴兮小姐，”奴兮刚舀起一勺粥要送进嘴里，兰茵便开口说道，“白芷今日不适，所以想向小姐您告个假休息一日。”

“恩，”奴兮点点头，“这里有衾怡就行了，你去帮她请个大夫吧。”

“是。”兰茵对着奴兮做了一揖便告辞离开。

粥刚入口，奴兮便‘扑’的一下全部吐了出来，紧蹙着眉道：“这是什么味道？！”

刚走了两步了兰茵闻言马上转身回到奴兮身边颤微道：“是血燕粥。”

“血燕粥？！”奴兮看了看兰茵，她是绝不会也不敢说谎的，于是收回目光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兰茵迟疑着半响没有动，终是又开口说道：“我本来给奴兮小姐熬了芙蓉粥，可是今早玥儿送来这盅血燕粥，说是韩妃娘娘送给小姐的，所以……我才给小姐端过来了……”

果然！

闻言，奴兮轻一挑嘴，看着已经跪于地上的兰茵道：“我吃惯了兰茵你做的饭食，就算别人送来玉露琼浆，我也是吃不惯口的，更何况…”说着，突然收敛笑意凝眉道，“这里不比府上，做任何事都要留个心眼，不然有一天当了替死鬼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兰茵听的半是不懂，却把话深深的记在心里。

看着兰茵跪伏在地上的略略发抖的样子，奴兮轻叹着摇摇头，起身扶起她，便让她离开了。

衾怡见兰茵走出小院，才看着奴兮含笑道：“小姐怕是第一次这样正经的跟她说话吧，看把她吓的。”

闻言奴兮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嗔了衾怡一眼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没大没小的，还敢挤兑我…”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轻叹道，“这么久了她仍然怕我，说明她依然没有从心里接纳我，在这里，只有衾怡你对我最好了！”

说完，转身把木桌上的血燕粥递给衾怡。衾怡一愣，疑惑的接过。奴兮开口道：“尝尝。”

衾怡更加疑惑了，迟疑着拿起勺舀起一口放进嘴里，下一秒全部吐出，蹙着眉道：“馊的！”

“恩，”奴兮点点头，“是馊的！我特意让他把我院子建的离他后宫远远的，想不到还是逃不过。”

听着奴兮话，又想起进宫第二天在御花园发生的事，衾怡一下子明白过来，气道：“小姐你不找她们，她们反倒还先来招惹你。”说着，却又突然笑起，“不过也难怪，晋王为了接小姐您进宫特意盖了这间小院，您想想，其实只要进宫了便都是晋王的女人，那身为晋王的女人，又有哪个不是住在后宫的呢？！您现在不住后宫不说，还有自己的院子，这也就算了，您这小院，还在东宫！”

衾怡的话让奴兮猛的反应过来，无语的惊叹道：“对呀！当初只想着不进后宫不惹是非，却不曾想，反倒弄巧成拙了！……哎…罢了罢了，已然如此，爱如何想，便让她们想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坐下，奴兮又习惯性的用手指描摹上木桩上的年轮，半响却骤然想起，这个木桩做的桌子表面光滑的如镜子一般！再没有了自由天然的年轮。

可是，自己现在这双手，是习惯了念奴阁的年轮，还是石府里的那个年轮呢……

想着想着，李从珂的话却没有预示的突然闯进脑海……他的宠爱，可能是你致命的利器……

正想着，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想不到奴兮妹妹跟下人的关系如此好，竟同桌而坐。”

奴兮不悦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衾怡早已站起，在外人面前，她从不会越半分的规矩。

一身杏色衣裙着身，黛眉高高的挑起，满眼挑衅的笑意，看着来人，奴兮压下怒气反笑道：“韩妃姐姐说笑了，就如我唤韩妃姐姐你一般，我也会唤衾怡一声姐姐，她又怎会是下人呢？！只不过妹妹我笨拙的很，需得衾怡平日里照顾我罢了……”

说完，韩妃已是一脸青绿，却又不便发火，因为她身侧还有一众奴兮未曾见过的女子。而韩妃已向自己左侧的女子娇诉道：“娘娘您看，我就说她没有规矩吧！”

奴兮看向那个女子，一身繁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