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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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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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说,“快替我找律师……”

刘大畏已经抢过电话,“我们现在正在出市区途中,请你代为知会领事馆人员,我们稍后见。”说完他挂断电话,“上车。”

“为什么不让我找律师,”

“陈萼生,你听我讲好不好,动不动找律师,这里要到检察院查完交法院审讯时才准聘请律师进行辩护。”

萼生吞一口涎沫,“不,我记得不是这样的,这规矩是几时改的?”

刘大畏叹口气,从口袋要取出一只扁平瓶子递给萼生,“喝口洋酒镇定神经,来,上车。”

萼生把扁壶中所有拔兰地全部灌入肚子,呛住了,直咳出眼泪来。

说也奇怪,酒一下肚,一股热流自丹田上升,她顿时觉得稍为轻松。

刘大畏看她一眼,“看样子你顶担心那傻大个儿。”

萼生红着双眼,“他妈只得他一个儿子。”

“不致于这样啦,如果只是行政拘留,希望在十五天拘留期内把他弄出来。”

惊惶间萼生只觉得人人都好似对当地法律滚瓜烂热,只除了可怜的她与关世清。

她喃喃自语:“十五天。”

“这不是刑事法,”小刘安慰她,“只对一些轻微的违法行为进行拘留。”

萼生瘫痪在车位里。

到达领事馆,已是下午,刘大畏说:“快进去,只恐怕人家提早休息。”

“老刘,”萼生呜咽,“你等我。”

刘大畏点点头。

萼生忽然忍不住,过去伏在小刘肩膀上一会儿,才转身进大厦去。

史蒂文生已在等她,匆匆延她进专员房间,萼生见到这两个红颜绿头发的洋人,却如看到亲人般,再也不能控制,号淘大哭。

“嘘,嘘,别害怕。我们已经发出照会,请把关君的护照号码给我们。”

萼生掏出记事部子翻出记录递过去。

专员说:“希望他不是被控间谍罪。”

萼生闻言仆倒写字台上。

史蒂文生一直把左手按在萼生肩膀上,这时蹲下拥她入怀,“我们会一直陪你,别担心。”他抚摸萼生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我们立刻派人去斡旋,请回去休息。”

萼生恳求,“有消息请随时与我联络。”

“我们省得。”

史带文生扶着陈萼生离去。

萼生懊悔得要吐血,抓住史蒂文生毛茸茸的手臂,“我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忽然有人插嘴,“这是一宗意外,不要怪自己,切勿内疚,这不是自我审判的时候,日后与关君返回温哥华,才慢慢讨论未迟。”萼生当然知道这是刘大畏,不以为奇,史蒂文生却怔住了,他抬起头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刘大畏说:“我去把车子开过来。”

他一走开,史待文生便问:“这是什么人?”

萼生疲累的说:“我雇用的临时司机。”

史科文生愕然,“司机?”

萼生点点头。

“你真相信这人会是一个职业司机?”史蒂文生笑出来。

萼生在这一刻内心澄明一片,灵光一闪,什么都明白了。

真是当局者迷,这一个星期来她一直为其他问题纷扰,竟不虞有他。

史蒂文生又打趣道:“他的智慧胜过我同你加起来的和。”

刘大畏已经把车驶过来。

史蒂文生说,“尝试睡一觉,明朝一早我来找你。”

她向他道谢。

  第10章

  萼生一路上没有出声。

她注视刘大畏:坚毅眼神、肯定倔强的嘴角、行动迅速、wωw奇書网头脑敏捷,陈萼生陈萼生,你是个瞎子,他的伪装在第二天已经崩溃松弛,因为她蠢钝如猪,根本毋须加强防范。

司机!真难为他了。

萼生呼出一口气,他的真实身分是什么。不难猜想。

萼生忽然掩住胸口,整个人佝偻起来。

“什么事,”刘大畏急问。

“胃痛。”萼生呻吟。

刘大畏自问还没有见过如此娇嫩似朵花般女郎,虽然值得同情,可是与她上路真是个负担。

只见她痛得额角冒出豆大汗殊,嘴唇青白,便问:“可有药?”

“在酒店房间,”萼生咬紧牙关,“我不会有事。”

话虽这么说,感觉上却有人似要摘了她的胃而去,而且拖拖拉拉,制造不必要的痛苦,叫她受折磨。

好不容易捱到酒店,刘大畏扶她到房间,在行李中找到那瓶仙露,摇匀了,喝一口,躺下来.萼生觉得小命又拣了回来。

包包打开,刘大畏只见里边放着各式各样不下二三十种药丸药水药粉,叹为观止,都说西方人嗜成药如癖,可见不是谣传。

身体欠佳,应该治本,光是头痛医头,胃痛医胃,不是个办法,不过此刻他亦无瑕教训她。

一言提醒了他,“我们整天没吃东西。”

萼生苦笑,“你吃得下吗?”

“一条牛都吃得下。”他拿起电话就叫一大堆食物。

萼生十分佩服他,是应该这样,自己先倒下来,还怎么帮人,吃不下也要吃,吃饱饱,精力充沛,才能好办事。

刘大畏照例举案大嚼,萼生这才发觉他不是贪吃,他是求生,在野外,下一顿食物不知从何而来,能吃便尽且吃饱,受过这种训练,习惯成自然,城市也视作森林。

惭愧,她如此小觑了他。

萼生放下三文治,“关世清会被拘留在什么地方?”

刘大畏看她一眼,“监房。”

萼生啼笑皆非。

过一会儿又问:“环境如何?”

“恶劣。”

又是白问。

“到加拿大找个律师来可会有用?”

刘大畏一脸“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任何律师只能在其所属国家打官司,在此地被起诉,便得聘请本地律师辩护。”

“关世清会被起诉吗,”

“我不知道,我们等消息。”

刘大畏一口气喝下两瓶冰冻啤酒。

萼生鼻传来一阵汗躁臭,开头她以为属于刘大畏,过一阵子,才发觉自她身子发散。

啊,经过一日折腾,已经像个难民。

尽管腰酸背痛,她还是放满一缸热水,浸到香露里去,可怜的关世清,这几天不知怎么熬。

他胆子一贯不大,不晓得会不会吓坏。

正在凄惨,刘大畏在浴室门外说:“拘留廿四小时内,公安机构一定会通知领事馆,届时可知他在什么地方。”

他像是知道她心思似的。

洗刷干净了,萼生仍然换上便服.她没有安全感,预备随时逃命。

推开浴室门,只见刘大畏靠在沙发上打盹。

太不防她了。

由此可知他对她是多么放心。

也许,像萼生一样,经过这几天,他已把她当朋友。

其实,刘大畏并没有完全堕入睡乡,他稍微带些知觉,朦胧间看到萼生自浴室出来,全身散发玫瑰花香,又看见她倒在床上。

只是他实在太倦,无法完全睁大双眼,他有好几天没睡好,今午那一幕,亦使他筋疲力尽。

萼生蜷缩在床上,试图入睡,四肢不知恁地,越缩越紧,身畔只是听见阿关呼救的声音。

她不由得呻吟起来,这才发觉,原来还是睡着了,正怪自己没有心肝,忽然看见刘大畏轻轻自沙发站起,悄悄走近她身边,俯下身子看她。

萼生没有动,过一会儿,刘大畏取过薄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然后她叹息一声,拉开房门,不告而别。

他一关上门,萼生便跳起来,取过手袋,自门缝中看,他刚刚进电梯。

萼生决意跟着她。

他跟了她那么多天,完全知道她是谁,来干什么,现在也轮到她主动了。

她看到他那辆老爷车驶过酒店大门,连忙截一辆计程车,叫司机紧跟前面那辆车。

这种时分,刘大畏除了回家,不会上别处去。

车子往僻静的住宅区驶去,萼生记得那一带是从前的九龙塘,有一两个小同学便住在这一头,环境十分幽美,只是飞机升降有点嘈吵,如今空运站经已搬移,连这个缺点都剔除,该地段更加贵不可言,刘大畏到这头来干什么?

司机把车停下来,“小姐,不能再前进了。”

刘大畏的车子却驶进单行路里去。

“你看到没有?”司机指着铜牌,“公安总部宿舍,闲人勿进。”

萼生稍微伏低身子,只见暗暗的路灯下,刘大畏下了车,向一列小洋房走过去,能够住在这种高级宿舍,可见身分不低,这个司机有点能耐。

他走近住宅铁闸,说也奇怪,平日那委琐的姿态完全收了起来,腰板毕挺,脸容端庄,看样子,也就是这里的住客,难怪他同陈萼生说:“你不是真的想知道我住在哪里。”

司阍认识地,必恭必敬的过来替他开闸门,他走进去了,背影有点孤寂。

这个时候萼生抬起头,看到捂桐树梢有一弯新钩月,不知是阴历几时,她并不怪刘大畏,是她自己骗了自己,与人无尤。

连史蒂文生都一眼看出刘氏真正身分,她偏偏愿意相信他是一司机。

萼生下车来付清车资,吩咐计程车驶离现场。

她也不知道留在现场干什么,蹲在街角许久许久,把这几天来发生过的事细细想一遍,不禁骂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天微微亮了,有一个老汉挑着食物担子过来,尽管盖着盖子,香间十里,买的分明是豆浆烧饼油条粢饭,看情形是专门做好了挑到宿舍来供应,并非街头小贩,难怪刘大畏吃得这种东西。

萼生深深叹口气。

她一下飞机就被他点了相,一直如影附形公然跟着她进进出出,是陈萼生托大,罪无可恕,是她低估人家的智能,是她把自己当作聪明人,一切错误,起因皆为把对方当笨人。

她与关世清一样,因在西方长大,自以为集东西两岸文化精萃,又见一般人如此崇洋,心中渐渐自大骄傲,不虞有他。

挑担子的老人进去了,萼生也终于站起来,拍拍酸软的双腿,还是回去等外国人的消息吧。

她转身,却听见有人说:“我答应过请你吃烧饼豆浆。”

她吓一大跳,转头,看到刘大畏站在她面前。

她看着他良久,他的身型忽然高大,令她退后一步。

“你是谁?”她问他。

“刘大畏。”至少这是他的真名字。

“不管你是谁”萼生的声音非常疲倦,“你都是一个好戏子。”

刘大畏并没有道歉,他冷静地说:“我也不过是听差办事。”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储钱结婚。”

刘大畏不语,过一会他轻轻说,“那一部分是真的。”

萼生更生气,所以这样活龙活现地骗取了她的感情。

“我有这么重要吗,何用劳驾您老亲自出马。”

“你并不重要,你只是一个学生。”刘大畏坦白的说。

萼生自尊又受到打击,“可是我替美新处撰稿。”

刘大畏微笑,“美新处大抵一年来一百个撰稿员。”差点没加一句“都是庸才。”

“那为什么视我如贵宾。”

刘大畏说:“那是因为令堂的缘故。”

呵,又是因为老妈。

“她一直是我们统战的对象,而该项任务,最近由我们一组负责。”

萼生不再托大,她问,“你不怕我回家把这一切都写出来?”

刘大畏有点忧郁,“你不会出卖朋友。”

朋友?朋友!

陈萼生忽然拾起头,哈哈大笑起来,惊起树上小鸟。

刘大畏一声不响,待她发泄过后.才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继续做朋友?”

萼生愤慨地说:“你把关世清放出来再说。”

“关世清事件全属突发,你只能怪他自己冒失鲁莽,与人无尤,他不在我的管理范围之内。”

“你撇清。”

“绝对不是,你冷静下来,就知道我所说属实。”

“你们门门户户都是畅通的,官官相护,怎么会没有办法?”

在气头上.话一出口,就知道此言又错:这种强词夺理口气,同岑子和心怀偏见看西方国家的移民法津又有什么不同,萼生不由得涨红了脸。

“我知道你关心关世清,我不会怪你。”

“那一天我们听到两下枪声,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丝亳无损。”

“他被收在什么地方,环境怎么样?”

“我可以告诉你,那里不是喜来登酒店。”

萼生又泄气。

“你还吃不吃豆浆烧饼?”

反正已经到这种田地,刘大畏已对她坦白,还怕什么呢,萼主颔首。

他把她带进宿舍饭堂,找一个光亮洁净雅座,叫一大碗豆浆,替她调味:一小撮碎榨菜虾米,两滴辣油,些许酱油,以及一碟油条。萼生叹口气,“你真不像他们。”

“在你心目中,我们是怎么样的,你倒说说看。”

萼生讲不出。

刘大畏却招供:“没见你之前,我也不相信你会像你,我绝以为你会露胸露腿,猛嚼口香糖,说话吊儿郎当,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中不中,西不西。”

萼生不响,她十七岁时,活脱脱就是刘大畏所形容的样子。

“我错了。”

萼生说:“我也错了。”

刘大畏倒底也是年轻人,忽然说:“都是中国人,为什么有这种隔膜?”

萼生低头喝豆浆,香而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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