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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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姑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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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今年二十五了,棣儿也二十三了,换作别人早已儿女成群,可他们呢?作老子的没责任感,作儿子的成天荒唐度日,我这孙子还要不要抱?”商家第二代,虽然共有三兄弟生子八个孩子,却只得两个壮丁,而这两个对结婚生子又都似乎不太热中。   
  “娘,辂儿好歹也中了榜眼,这样还叫……荒唐度日?”商弘肇颇替儿子感到不平。   
  “就是中了状元也一样,你没听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放着商家偌大的产业不肯继承,却跑去作那捞什子巡抚,这不明摆着要让咱们“嵩岩”字号在江湖上烟消云散?你们说,是谁纵容他不务正业,净读些没有用的东西,结果还‘误入歧途’,丢我商家的颜面?”她精光毕露的老眼一扫,直挺挺地钉在商嵩义脸上。   
  “读书叫不务正业,当官叫误入歧途?你这是……”   
  眼看他们两老又要掀起一场唇枪舌战,商家老二商弘毅赶紧起身道:“爹,娘,吵架无济于事,你们在这儿吵翻天,也没法叫他们两个混小子立刻提头来见呀!”   
  “是他先推倭塞责的麻。”商老夫人不理睬老伴充满挑衅的神色,对座下一名银发苍苍的老者道:“卢老,你是辂儿和棣儿的老师,你倒说说你的看法?”   
  卢涂金五十开外,曾经中过省试的举人,自认与官场无缘,又感念商老爷子的知遇之恩,近二十年来一直窝居嵩岩山庄,以教导商辂、商棣两兄弟为乐事,对他两人的脾气最是清楚不过,只要他们决定的事,即使天皇老子也不可能改变,何况是这些人。   
  “辂儿无心继承家业,乃是因为他认为棣儿比他更适合从商,而棣儿呢,则是觉得这个担子太重,老大不扛,却要他扛,未免有欠公平。”实际上,他两人一个允文,一个允武,本是很难能可贵的,奈何他们天生反骨,尽往逆向发展,怪不得商家从老们急如星火。   
  只可惜大伙儿逼得越紧,他兄弟俩就逃得越远。现在居然连家都不回了。商棣上次返家是什么时候?端午?中秋?还是重阳?   
  那商辂就更别提了,连中了榜眼,当了高官,都没回来知会一下族中长老们,竟自个儿到庆阳上任去了,真是不肖子。   
  “辂儿迟早会回来扛起重任的。”卢老接着说:“如果能让他先成亲,再由他的妻子多加说服,那么……”哇,他比商弘肇还高明,直接挖个火坑让别人跳。   
  说到婚事,商嵩义又是一阵恼火。   
  “周家那丫头都快满双十年华了,辂儿还想把人家耽误到什么时候?”商辂和周家独生女周朝云的婚事,是商嵩义在十五年前订下的,算是一桩含有某种程度的利益联姻。   
  商辂素来不喜混迹商圈,总嫌人家铜臭味太重,当然不甘心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草率了结。   
  “辂儿的眼光独特又挑剔。”知子莫若母,商辂的母亲辜丽容轻声开口:“虽说朝云又温柔又美丽,深具大家闺秀的风范,但辂儿就是不喜欢,咱们也实在没法勉强他。”   
  “这可由不得他。”憋了一肚子气的商嵩义一掌拍向桌面,将杯内的茶水溅洒四处。“两条路给他选,一个是弃官从商,回来继承家业;一个拜堂成亲,传延商家的香火。”   
  这是最后的通牒了,商弘肇夫妇互望一眼,心中不禁同时暗暗叫苦。   
  “那……棣儿呢?”卢老真是哪壶不一提哪壶,唯恐天下不乱吗?   
  商弘肇挤眉弄眼想叫他闭嘴,要显然来不及了。   
  “至于棣儿麻……”   
  “噢!别把我也搅进去。”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大家的目光同时瞟向大门口。商棣嘻皮笑脸,大模大样走了进来。辜丽容一见到他,马上皱起眉头。这个顶极邋遢男真是他儿子吗?   
  一件黑色短打背心,领口、袖边全像狗啃过一样,露着参差不齐的须边,右手臂呈紫红色的是什么?天!居然是新添的刀伤。“你还知道回来?”商弘肇待要发作,却被两个弟弟一把拉住。   
  “爹,半年多不见,您老人家的脾气怎么还是一点都没改进?”商棣夸张地摇摇头。“这怎么可以,都要当爷爷的人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商嵩义等不及他把话说完,即抓着他的衣领,冲动地问:“是不是你已经……”唉,事到如今,只要有曾孙子抱,他也不在意这个逆孙是否先斩后奏了。   
  “麻烦你联想力不要那么丰富好吗?”商棣把他爷爷安顿回太师椅上,现出八百年难得一见正经神情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们别逼着我做这做那,我就保证让大哥在一个月内乖乖地拜堂成婚。”   
  这一说倒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全睁着兴味盎然的眼光欲知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商弘肇以姑且信之的眼神和父母、妻子、兄弟们作了沟通,再沉吟半晌,道:“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天机不可泄漏,总之,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        ☆        ☆   
  这是个纸醉金迷,腐蚀人心的地方。   
  唐,天宝年间,海内承平,物阜民丰,是一个非常锦锈繁华的年代。   
  上自皇帝后妃,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开怀纵性,冶游兔逸乐。据说,后宫佳丽中,最受宠的杨贵妃,光是为她服务的织绣工匠就多达七百多人;朝臣送的美食一天便有几千盘,一盘的价格抵得过十户小康人家全数的家产。   
  身为卑微的小老百姓,虽没能有这等排场架式,但寻欢的法子一样多得不胜枚举。其中最具传统风味,且历久不衰的休闲娱乐,当然就属“妓院”喽!   
  秀安镇更是这一行业的“首善”之区,最鼎盛时期,甚至“户户皆花,家家是玉”,青楼鳞次,灯火辉煌,骚人墨客冶游列虚日,风月撩人到天明。   
  其中艳名最是远播,女校书(妓女的别称)最是妩媚风流的,便是位于柳江畔东岸第三家的“怡春院”。   
  整个柳江两侧共十八家妓院,为什么单是怡春院特别门庭若市,火山孝子鼎盛?   
  一半的原因是老鸨史香君长袖善舞,经营有道;另一半原因则是她那个貌似潘安犹胜三分,形比西施益加绝美的“儿子”──史板凳。   
  说起史香君这个比女人还漂亮得根本没天理的“儿子”,那可真是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在秀安镇几乎老少咸宜,男女不忌,人人对他又爱又恨却又莫可奈何。   
  因为他大罪不犯,但小罪不断,偷鸡摸狗的勾当他样样皆通,只除了杀人放火他还没学会。   
  史香君之所以能一举网罗到上百名花容月貌,精歌善舞的妇校书,全拜他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儿子”之赐。这些名妓泰半是慕他的名而来,但求三不五时能见他一面,便于愿己足。   
  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烟花女能得到他的青睐,连牵牵小手或主动投怀送抱都是奢想,因为他是光说不练小丈夫,最怕消受美人恩。   
  “来了!来了!”掌灯时分,柳江畔的四大胡同,从酒国英雄堪堪下得床来,正梳理巧扮,浓妆艳抹以招徕,忽然一阵骚动,大伙儿忙停下手上的工作,将预先准备好的时令水果往牌楼下丢。   
  “板凳,这里,看这里!!”牡丹楼的聂小钗大声呼唤。   
  “还有我!”群芳阁的红寇姑娘,搔首弄姿抛出一个特大号的飞吻。   
  “还有我哪。”   
  “板凳,板凳!”   
  一时之间,叫嚷声不绝耳,青苹、水梨、香瓜……掷得满巷汁液横流。   
  史板凳明明拥有上乘的轻功,却故意放慢脚步,还不时深情无限地浅回眸,让那些垂涎他己久的清吟小班(妓女的另一别称),益发疯狂地把水果往下扔,乐坏了成群跟在他后面捡便宜的小鬼头们。   
  “都捡够了?”他转头问。   
  “够了够了。”小娃儿约莫二十来个,平均信息论八、九岁,他们把上衣脱了当布袋用,因为重,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个个胀得脸红脖子粗。   
  “既然够了,那咱们就散了吧?”史板凳俨然像个孩子王,小鬼头们欣喜若狂地接受他的指挥。   
  “照例数到三,──二──散!”话声甫落,众人即成鸟兽,四逸奔散,其中跑得最快的当然是史板凳。   
  “这招骗果了吃的恶劣伎俩屡试不爽,胡同里徒留哀惋连连,却没有人会拿恶毒的话数落他。   
         ☆        ☆        ☆   
  怡春院里有来自天竺的舞娘,她们随着如泣如诉的风骚乐音款摆起舞,脚底和手指都涂上红色,掌心也是一点红,舞动时如一双双大眼睛在猛眨。   
  史板凳回家从来不走前门,不,他根本不从正门进入,直接由墙外翻过去,据说这样比较省时省事。   
  “娘!”他忽地自帘子后头冒出来,抓起她娘祭拜吕洞宾用的火鸡腿凡往嘴巴送。   
  “死丫头!”史大娘以最快的速度,从这个只在她娘面前才当女人的“板凳姑娘”口中把鸡腿给抢救回供桌上。“这是拜拜用的没瞧见吗?”   
  史板凳撇撇嘴,嘟嚷道:“这姓吕的色情狂只会调戏女人,有啥好拜的?光听他的名字就知道绝非正人君子。”   
  “废话,他要是正人君子,那咱们靠什么吃?呃……”警觉到失言了,史大娘赶紧双手合十,向吕洞宾赔罪。“对不起哦吕大仙,我不是故意骂你小人,我只是……”   
  “好了啦,你这不是越描黑吗?”史板凳一屁股坐到神桌旁的太师椅上,还非常不淑女地跷起二郎腿。   
  “你给我住口。”史大娘一掌拍向她》穿着男装,修长匀称得令人惊叹的大腿,“女孩子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起来,这是你坐的地方码?”   
  “不赖嘛,你还记得我女孩儿家。”史板凳不情不愿地将她的“尊臀”挪动到另一张太师椅上。“全秀安镇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快把”史板凳“当成如假包换的男人看了。”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对此事非常火大,她娘坚持拿她当儿子养,人前人后更要求她以男人自居,一年到头总要她穿男装,连行为举止都逼着她尽量男性化,害她现在都有点性别混淆,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娶老婆。   
  “那不好吗?娘这番用心良苦,你应该很清楚。咱们做的什么行当,住的什么地方?若不是把你当男孩子,你还能幸存到现在?”   
  “那以后呢?你准备让我乔装多久?或者等我变成老姑婆嫁不出去时,再女继母职接着当老鸨?”   
  “呸呸呸!你老娘干这行是不得己而为之,你少在那儿乌鸦嘴跟我胡说八道。”   
  “算了吧,光”板凳”这两个字就已经注定我这辈子非卑即微,不当老鸨还能做啥?”她不仅不满她的家世,尤其痛恨这个全天下超级不文雅的鬼名字。   
  “要我讲几遍你才懂?若非你大姐、二姐相继夭折,娘何必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帮你取一个不是名字的名字来当名字,还不就是希望老天爷别那么早把你带走。我一切是为你好。”史大娘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不但不体谅为娘的用心,还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今儿个我跟赵大叔陪多少个不是,你知不知道?”   
  “是,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我说什么都是错。”板凳自腰际解下一代银子塞给她。“连本带利,一百五十两,够还给赵大叔吧?”幸好她今天手风顺,否则铁定被她娘刮得惨兮兮。   
  “你又去赌?”史大娘不看到银子也就罢了,一看到小布包上印着赌坊的戳记,不禁怒火中烧,转身抄起墙角一根竹扫帚,劈头便挥过去。“我三令五申,你全当是耳边风,好,好!”   
  “哎,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板凳手脚敏捷,刹时己跳上茶几,跟她娘一高一低地对峙着,“我去摸两把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让你穿好的吃好的。”   
  “你要真有那么孝顺,就乖乖地去找个正当营生!”死丫头,早知道不教她武功,学会了就专门用来忤逆她。   
  想当年她在江湖上可也是响叮当的人物,孰料岁月不铙人,如今她竟连自己的女儿也打不过。   
  听她娘这么一说,板凳可傻眼了。论真细究她终究是个女孩儿,除了沦落风尘和嫁人,去哪儿找正当活儿?   
  “你帮我找到婆家啦?”她喜孜孜地问。   
  “嫁人永远是走投无路时才能考虑的下下策。”史大娘似乎以男婚女嫁这码子事讳莫如深。   
  “那……你是,要我……下海啦?”说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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