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绝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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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绝吟-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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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想拦却拦不得,只得僵僵的看着他如此如此。

一來二去的,梅贵妃在这空挡也自愣怔里醒转,眉目有些动容,看得出是在竭力捺下上前探看皇上伤势的冲动,复转目直抵抵的瞪视着我,目光森寒:“为了这么一个小贱人,皇上竟这般的袒护她!”

“你还敢如此无礼!”紧压着梅贵妃的声线,皇上一句逼仄。

“是她无耻!”梅妃铮地侧目去顾皇上,锁紧眉心凛凛一句。

皇上现下里心情正起起伏伏很是跌宕,面着梅妃如此神情语态,再拼命强持的好耐性也在这瞬间给烧灼成了灰烬:“來人…………”高高的一嗓子渗透着动辄不移的凛冽威严,不是十分刺耳,却偏有着洞穿耳廓的震慑力!

侯在外边儿的乾元殿公公应声入内,目触皇上那张血液半干半结痂的面孔时,唇兮也跟着抽了一抽,想來心底里亦是一噤。旋即俯身见了个礼。

周匝空气在这一瞬才真真正正绷得紧密,不祥与肃杀之感在彼一刻漫溯蒸腾的并驾齐驱。

皇上一张面孔上下濡染着的是驱不散的厚重阴霾,那双凛然不可侵犯的双目直抵抵的对着梅贵妃,厚唇开合,缓缓漠漠吐出的每一个词藻、每一个字眼都足以动天撼地:“梅贵妃上官氏沅辞,刁钻跋扈、行事戾绝,实难作后宫诸妃表率。今废其贵妃位,贬为昭媛!”

我起了一个寒噤,甫觉周身骨骼都在瑟瑟发抖几近错位。

自“从一品贵妃”直降至“正四品昭媛”,差不多连降了有三级。

这未必就当真是皇上的本意,兴许只是他一时脾气上來逞着火气的负气决定。但他是皇上,他是皇上啊!常人家的夫妻之间起了矛盾,大抵是拌句嘴吵一通架完事儿,再不济也大不过打一巴掌揉两揉,到了晚上身一挨榻、头一碰枕的也就干戈成了玉帛。可眼前这个男人若是被惹了不快,动辄就是关冷宫或降级,更有甚者……他还会要人的命呐!

一次次躬身历经亦或眼见太多的事例无一不在时刻提醒着我,眼前这个人的手里掌控着西辽一国所有的生杀大权,他的威严是不容挑衅、也挑衅不起的。切不可,万不可也断不可,不可以常人的眼光常人的视角來看待他、來对待他,否则自己的下场必定会沦落的很惨很惨,以至身无可容、万劫不复!

言出去的话一落地便犹如大冬日里泼出去的水、转瞬凝结成坚硬的寒冰。梅贵妃怔在当地里晌久晌久都无有一字。

那种感觉和心情我深深知道,大抵便是与我当初被这个男人亲口打入冷宫时一辙的心情。当然她们之间相处的时日明显比我长久太多,感情与依恋也深厚太多,故而该比我更苦痛。

她一张明灭不断变幻的傲然面靥流露出十分弥深的中伤与哀怖,眼角眉梢有似黯然又似乎不太是的复杂情态流转不歇。须臾须臾,她敛眉凝眸苦苦的笑起,含着泪也掺着嘲:“二十年了……”音声徐徐的,唇兮张弛、微微摇首,“臣妾十四岁便作为侧王妃嫁给了你,那个时候你还是亲王……自那时起臣妾便一直都陪在你身边,至今暑往寒來,已是整整二十载。”于此仰首,眸中有晶耀的光波顺着眼眶缓缓溢出來,“那个时候,适逢先帝诸子争夺储位最激烈的最后一个年头,我爷爷乃是三朝老臣,算上你永庆这一朝就已经是第四朝了。他在朝中根基与势力皆是深厚,你是借着他借着我母家的势力才坐上了时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你在做什么……自你十七岁登基以來现今这整整二十载你又都做了什么!你对我爷爷不断防范不断打压不断缩小削弱他的势力,直到最后恩将仇报的将他甚至于将我母家一齐通通置于死地!置于死地啊!”

梅贵妃已经近似于在嘶吼了,唇畔那抹徐徐的自嘲苦笑转而变幻成了恣意放纵的发了狂般的大笑。

皇上洠в醒杂铮徽琶婵壮恋碜疟涞那镏凰绨蚱鸪趸乖谄鹌鸱炊涞闷狡骄簿擦鸱紱'有了力气。

诚然,梅贵妃字字句句全部都是真相,是皇上他饶是巧舌如簧,在心底深处也欺骗不了自己的无可反驳的事实。

梅贵妃朦胧的目色溢出层层涟漪般惝恍的迷离韵致,她开始絮絮叨叨的回忆起她与皇上之间的漫漫往事。

她含泪亦带着笑:“当初我爷爷原是不想淌这一趟浑水,他看好的是你雄才大略的弟弟辽王,不是你!他暗中帮扶、心之所向的也是辽王!可我却偏偏看上了你。我去央爷爷助你帮你。”

“你在这个时候亦很识时务的登门主动拜访我爷爷,爷爷他素來最为偏疼我,终究是拗不过我的应了我……他跟你提出的要求是以一后位换得天子的宝座,他要你日后登基必要立我为后。可那个时候你已有了嫡王妃,还是当时萧太后的外甥女,你休不得,自然也应不得。”

“于是爷爷帮扶你的念头便再一次动摇了……可我执意就是要嫁给你,哪怕是侧妃哪怕是妾我都要嫁给你!”

“你可知道为何我如此执着,你可知我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了你?当初……宫里有一次大摆筵席大宴群臣,爷爷作为三朝元老被先皇作为上宾相邀,他便带着我一并赴宴。席间我生了闷意便偷偷溜去那止浮池散心,被那铺在路中心的鹅卵石做弄的脚底一滑、险些跌倒……这一跌,就刚好跌到了你的怀里。我被你拦腰抱住,止浮池中、湖心亭之前,你含笑挑眉,颇为风流玩味的对着我温温诉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小姐,不如嫁了本王做侍妾?’”

“……就在那个时候,就在那一刻,因了少年风流的你极为恣意纵性的一句话,我的一颗心便全部都扑在了你的身上!一眼一生,这辈子都打下了深深的印子,再也抹不去、也再也忘不掉了!”

“我想为你煮饭缝衣,为你生儿育女……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可惜苍天不垂怜,他未及成年便因病而去。在这深深宫闱里度过的每一个夜晚,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的后宫诸妃包括你的皇后洠в幸桓鋈思暗蒙衔野惆敕郑'有!”

“我也知道这是苦是折磨是禁锢,可是,可是……可是我只能这样我洠в邪旆牛 

我从不知梅贵妃与皇上之间竟然有着如此一段铭心刻骨的爱与恨,又或者她不会有恨,却未尝就不会怨。然而此刻除了蹉叹,我亦不知该如何自处。

忽听梅妃又是一阵颇为恣意的烂漫狂笑,旋而敛笑止声,一改方才疯痴癫狂之态。她的面孔亦是娇娇美丽的,但这份俏丽的容颜总也带着一层薄薄的冰漠,又不是漠、是傲雪的如梅气息。

她斜飞双眸于幽深中豁地透出一点晶亮,俨如被滚滚怒涛一晌淹洠Я巳康陌牒蓿拦匾皇铡⒖诔萁粢В骸袄詈汴桑汴砂。≌饷葱┠炅恕慊共荒芄幻靼孜遥磕憧梢陨蔽遥嗡膊荒苷廴栉遥 

冰冷刺骨的一句厉言实实落定,梅贵妃犹如一支离了弓的飞箭。

只见一团艳紫色的烟雾将满目视野惝恍出迷离的旖旎,她飞速朝着一根雕鹤漆彩的廊柱狠狠的一头就撞了上去……

一时间地裂天崩,一时间河山昏暗。

我见皇上在那一刻极下意识的朝着梅贵妃探出手去,但那抹决绝的人影已经抵着柱子迎头而撞。

他明黄色刺痛了人眼睛的袖摆僵定在半空中,被骤起的穿堂风吹拂做弄出缓而优美的弧度。这弧度看在眼里、落在心里,只余一片又一片空幽的殇,以及决绝又残忍的冷酷无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曾在西辽后宫里叱咤喧嚣了整二十年的梅贵妃就此去了。皇上下旨,丧葬规格一切从皇贵妃礼待。

黄粱一梦终消泯,一场旧梦了无痕,一梦是一生……

第一百五十九话 前话重提、月夜思梅

我突然有一种可怕的宿命感。

在这西辽国最为璀璨生波的紫禁之巅、彩云之端,命盘无极里游走的定数从來都是那么的浓墨重彩。

身边的故人们该走的都走了,洠в凶叩囊舱徊讲降男性谀翘踅ゴ卧独氲牡缆飞稀

那么再过不久,是否也就轮到我了?

我不敢去想,这个念头稍一触碰就令我十分毛骨悚然……

六月中旬的时候,安总管时隔经久之后再次同我说起了要过皇长子抚养权的事情。

那天晨曦里一场夹杂着荷花香气的春雨,吹散了酷热。触目在眼帘中的柔然夏景像被彻彻底底的洗涤过了一般,颜色在碧玉妆成、深红渗紫之上又添清灵灵的荡漾韵致。

我着轻纱嫩粉镶宽橘边敞口裙、披蝉翼流苏小镂空衫还是觉得热,边打着手中的宫扇孑孑然一人前去赴这安大总管的约。

在花荫柳影隐蔽处,他一把将我拉至了中间一棵不识名的高大的树木之后,也不加拖泥带水,极干练却也不失详尽的告全了我关于雪妃与容瑨妃之间,那段陈年秘密……

雪妃原本是容瑨妃宫里的侍女,由宫女承宠,自答应一路做到了跻身一宫侧殿的妃。

容瑨妃在这明面儿上可谓是做足了样子,使旁的人始终都被她笼进了这么一层蒙纱的假象当中,觉得雪妃到底是从她宫里头出去的,故而她对雪妃拂照有加、袒护帮助。但其实她总也对雪妃抱恨,暗地里洠僮鲂┦侄问剐┌碜印

后來雪妃与容瑨妃同时怀孕,原是谁也不相犯着谁的权且安好各自的胎也就罢了!偏生瑨妃妒火中烧,不顾自己亦是有孕的身子,竟日连天时不时的去给雪妃送去安胎药,还要眼睁睁看着雪妃饮下才罢休。

这“安胎药”当真不是可安胎儿的药,里边儿有着极大一层玄机,却也是在后宫里头屡见不鲜谁也能辨识过來的玄机!

容瑨妃对雪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旁人看不出,雪妃自己岂能不是清楚的很!她明白瑨妃的不存善念,把药渣叫婢子偷偷拿去验查,里边儿掺着专攻胎儿的慢性毒素。

只是那时的雪妃还仅是一个正四品的昭媛,更不是一宫侧主位,且皇上对她的心思也并非就根深蒂固;而容瑨妃在那时已是从二品容妃,且身居一宫主位。

一个人微言轻、一个已见凌厉之势,如此悬殊的一番势力角逐,雪妃如何能胜?

于是她明知道那安胎药里掺了慢性毒素,那是会令她孩儿不保要了她孩儿命的荼毒蛊惑!却又不得不屈就于瑨妃的权势,一次次含笑饮下那做弄的造业之药。

雪妃也是苦的,是极苦的。她明知那是含着毒素的药,却又不得不曲意逢迎的把它一碗碗尽数饮下;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一点点被毒素侵蚀,但她又还得笑吟吟的假装恍然无知的饮下那一碗又一碗的毒。那种痛、那种苦……丝丝缕缕皆是撕心裂肺噬咬四肢百骸!

永远不要把事情做绝,事情一旦做了绝,往往是会遭到反噬的……

不甘如此做弄的雪妃在悲痛欲死之中,忽而犹如赴入火海的凤凰一般涅槃重生!悲过、痛过、恨过、忿过……最后她痛定思痛,化了所有悲愤不甘为了不竭的力量。她想出一计,只好去走这另外一条路子,伙同弟弟安总管,在容瑨妃临盆时也对自己用了药物迫使自己诞下孩儿。又把这个早在腹中便已死去的亲生儿子,同容瑨妃所生的皇长子偷梁换柱了……

旁人都只知二人同时产自,瑨妃诞下一个死胎,而雪妃成功诞下皇长子。

瑨妃不是不曾怀疑过,但她也只是怀疑哪个心存不善、又手脚干净不落把柄的高位给她下了毒來害她的孩子!因为她不知道安卿是雪妃的亲弟弟,而凭借雪妃根本不可能会有把孩子掉包的大本事,所以从未如此想过。

直到雪妃临死时为使瑨妃献香去救皇长子,适才把这紧紧密密兜了一生的大秘密给拆穿了捅破了。并告知她安卿是人证,当初亲自将两个孩子掉包的是一名内臣。

瑨妃不住的逼问安总管那名内臣是谁,安总管不吐一字。她亦无奈。但后來皇后还是献出香饼救了中毒的皇长子,这必然是瑨妃已确认了这件事,故当初才会去蹿唆皇后献出香饼。

时今安总管一番絮念之后,突然告诉我:“那个内臣,就是我……是我当初打理了瑨妃雪妃身边一干相关之人,亲自把那孩子抱回了姐姐这边儿的!”

他道:“瑨妃自打知晓了真相之后便闭门不出,这里边儿有大受打击疲了倦了的成分,怕也有因不甘而暗自酝酿新谋的成分。若容瑨妃想要揭穿这等陈年旧事要回孩子,我是决计不会去举证的。时今你需把皇长子的抚养权要过來,过继到你阮妃的名下……皇上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将來是必定要继承他皇位延续他江山的!姐姐又已经不在了,若你能要到他的抚养权,那待他日后登基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先不说这些长远的,便是现在,地位也好歹是会稳固一些,与以往也大不可同日而语了!”

……



我一整日都心思飘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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