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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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权-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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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是有感到浑身瘫软,顺势坐在了沙发上,张着嘴,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跑着来的。

“许、许明达……昨天晚上上吊了,他、他在太平间把自己给吊死了。昨天傍晚还好好的,先是哭了一阵子,之后又大笑了一气。夜里,还跟我和老马头喝了酒,可我咋也没想到他会寻短见。今儿早上,我睁眼就没看到他,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正想着他能去哪儿呢,老马头在停尸房里找到了他,说他用一条塑料绳子上吊了。我跑过去一摸,身子已经凉透了。”

他们听完了吴是有的叙述,相互看了一眼,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雷雨田看着吴是有,走近了他一步。

“你是说许明达死在了你那里?”

吴是有不知所措起来,仿佛知道自己隐藏了许明达这个事情不光彩,现在许明达又死在了他那儿,心里怕怕的。

“是,是死在我那儿了,我、我没想到他会寻短见……”

雷雨田转身拿起电话,叫三中队队长吴鹏立即带人赶往市中心医院。然后,他转过身来拉住了江月的手。

“家里的事情你别管了,有我呢,你立即出发去长春吧。”

江月眼睛里汪着泪水,看着吴是有,大声地抱怨了他一句。

“舅舅,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然后,她毅然转身出去了。雷雨田再次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吴是有,他没有说什么,带上了帽子,下楼赶去中心医院了。

事先赶到现场的吴鹏,看到老马头正蹲在许明达的尸体旁边,帮着他整理遗容。见警察来了,他把几页写满了字迹的纸交了上来。

“从他衣服里找到的。”

吴鹏一看,是许明达留下的悔罪书。他看【“文】了看遗留在【“人】许明达脸上【“书】那痛苦的【“屋】表情,然后展开了那几页纸。显然,许明达在临死之前,痛彻心扉地表达了他的懊悔,他说他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他还全面交代了他和鹿一鸣、胡碧奴共同犯下的罪行。

雷雨田到达现场了,吴鹏把许明达留下的悔罪书交给了他。雷雨田看完之后,走到许明达尸体的旁边,看了看他,突然转过脸来命令吴鹏。

“立即控制海因公司的全部账户,对海因公司的老板胡碧奴实施抓捕。”

吴鹏带着人离开了市中心医院,警车拉响了警笛,呼啸着赶往海因大厦。同时,另外一个小组去了浅水湾涛尾路的豪华别墅区,去控制胡碧奴的粉色别墅。

65 死亡之夜

夜很深了,吴是有和老马都因为喝醉了酒,心满意足地睡去了,看尸房里除了两个看尸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就是外边不停地扑打着窗户的秋风。夜是深夜,秋是深秋,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在这个四壁都是发黄的报纸糊墙的房间里,一只一百瓦的电灯泡陪伴着许明达。此刻,他的脑子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隔壁是停尸房,那里有许多等待出发的死尸,有下午和黄昏时候刚刚进来,有昨天前天进来的,有早几日进来的,这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时刻都有人向着死亡进发。这些日子,他没有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过,从山里回来,就一头扎在了这里,这是一个多么生疏的环境啊。可是,没有几天,他就熟悉了这里的一切。无论是吴是有还是老马头,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接收从前面病房里输送过来的尸体,之后又要从这里打发这些尸体离开。他们的工作看起来非常简单,可是,实际上中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玄机,甚至是生和死的沧桑大义。显然,吴是有是麻木的,老马头也是麻木的,他们的样子跟木材商人没有什么两样,接收尸体的时候,仿佛跟接受木材一样,运送尸体的时候,表情也是跟运送木材一样。他们很少为生死问题困扰,在他们看来,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有的时候,他们还表现得幸灾乐祸,那些生前比较容光的人,死亡之后来到了他们面前,无论是吴是有还是老马头,他们也许会念叨着,说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你们平常高高在上,现在不咋呼了,现在老实了,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了,现在我怎么摆弄你都行了……两人看尸体的表情和神态,对许明达每每形成触动,许明达明白,自己跟躺在隔壁的那些死尸没有什么两样,虽然自己还是个喘气的,还能吃,能思考,毕竟也沦落在看尸人的手里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沉沦啊,这种沉沦其实也是一种死亡,甚至是比死亡还不如的一种境况。他每天都能听到警车在外面呼啸来呼啸去的,他的心跟着一起一伏,他的灵魂跟着外面的风声凌乱。这些天里,他怀想着自己的人生,自己从少年时代的激情到眼下的没落,这一路走来,大错已经注定,一切都难以改变。

外面的夜风一阵强似一阵,汹涌着,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肮脏的玻璃和满是褶皱的塑料布,被冰凉的夜风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灯泡悬挂在棚顶,轻微地晃动着,也许是外面的线路接触不良,灯光偶尔闪烁一下。

两个看尸体的家伙睡得很沉,鼾声也很匀称。

他坐在炕头,目光在他们两个的脸上流连着,感觉他们睡得很安详,也很香甜。许明达在想,这两个活着的人跟隔壁躺着的尸体有什么不同呢?跟自己有什么不同呢?仿佛都不在一种境况里,却又都在一种景况里的样子。也许是坐久了,许明达感到腿有些酸麻,他试探着伸了伸腿,可是,腿已经麻木得不听使唤了,无论他的大脑发出怎样的指令,腿就是不能动弹一下。一股酸麻带来的痛楚感,让许明达觉得生而无助,生而无能。好半天,那令人心痒的酸麻感才退去,他伸直了双腿,用拳头敲打着膝盖。伴随着看尸人的鼾声,许明达回想了自己的过去,问心有愧啊,虽然不是主观上想做个坏人,做个背叛党性原则的败类,可是客观上确实给一个城市带来了灾难。过去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东海工作,而且一步步走上了重要的领导岗位,最后成为这个城市的当家人。他想让这个城市从市场经济大潮流中脱颖而出,他想让自己的理想从这里起飞,可是,一切都从这样一个初衷开始,幸运与厄运,希望与绝望,理智与狂放。怎么就走到了这样的境地了呢?原本是怀着善良的愿望的,怎么就制造了这样的邪恶呢?现在,他身在东海市的这个充满了死亡意味的角落里,估量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的结论竟然是这样的荒诞。拼力打造的经济万吨巨轮沉没了,许多企业破产了,许多工人下岗失业了,一个城市的美好前程在他的手里葬送了……这一切的罪魁居然就是他自己。

他的精神忽然清爽了起来,忽然就感到了有股莫名其妙的力气充满了身体,他想下地活动活动。炉子快要熄灭了,屋子里有些冷清。他俯身撮起几块煤炭,放在炉子里,因为外面有风,炉子特别好烧,火苗渐渐地在煤炭的四周燃烧起来,炉火开始旺盛起来。许明达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在炉子旁边的一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眼睛看着煤炭在炉子里燃烧。

外面有了轻微的响动,紧跟着这响动变成了杂沓的脚步声,快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有个人在叫门:

“师傅,开门,把门打开……”

许明达听出来是有人送尸体过来的,他看了看炕上熟睡着的吴是有和老马头,没有去叫他们,他把墙上挂着的钥匙拿在手里,又把吴是有的一件夹衣披在身上,然后站起身推门出来,一股冰凉的风吹得他一激灵。眼前是个面目不清的叫门人,他的后面是几个一样面目不清的人推着一辆窄小的担架车走了过来,担架车上是一个照样面目不清的死人。许明达没有犹豫,他从门里出来,转弯去开停尸房外边的大门。他在前面走的时候,那几个面目不清的人推着担架车跟在他的后面。他终于把停尸房的大门打开了,引领着他们进来。一排停尸体的小窄床,尚且有空余位置,他随便指定了一张停尸床,那些人就开始七手八脚地搬动尸体,很快就安顿好了。他们从停尸房里退出去了,这些人可能是找来帮忙的,至少不是至亲的人,他们临走的时候,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他们走了,大门被猛烈的秋风吹得咣当一声关上了。许明达走到刚进来的尸体跟前,在200瓦白炽灯的光照下,仔细去看尸体的脸,是一张鲜活的年轻人的脸,看不出病痛折磨过的痕迹,他的唇边有短而粗壮的胡须,整个面庞看上去有些消瘦,眼睑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影,一切征兆显示这是一个刚刚气绝的年轻人。他的一只手突然从床边垂落下来,晃荡了一阵,一枚戒指叮当落地。

无法猜测这个年轻人的命运际遇,年轻而命夭的年轻人,他的到来,让这个本来有些阴森的停尸房显得更加神秘莫测。许明达忽然感到一丝惶恐,他赶紧从停尸房里出来,因为慌乱,门都忘记上锁了。他紧走几步,迅速地回了看尸房。炕上的两个人仍然在甜美的梦境中,炉火旺盛起来,在劈啪地燃烧着,一股暖流迅速地包围了许明达,这让他那颗惶恐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他在小凳子上坐下了,喝了一口白开水。周围的一切又安静下来,外面的风声依旧,炕上的鼾声依旧。

许明达就这么默默地坐着,听着外面的风声,屋子里的鼾声,看着熊熊燃烧的炉火,他的心思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变薄,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走丢了,走上了一个无法回来的歧途。他想找回自己,哪怕是青春的影象也好,证明自己还纯洁过,证明自己是个有理想有气节的好人。可是,他感觉脑子混沌了,任何一丝清新的气息都无法进入的样子。

他知道,到了自己该上路的时候了,什么黑龙江,什么原始森林,都见鬼去吧。他累了,他不想躲避下去了,也不想潜逃了。人总有那么一天,上完了天就得入地,现在是入地的时候了。这么想着,他忽然打起精神来,从衣服兜里翻找出两张纸来,这是一个红头文件,现在没有用了,他要在这红头文件的背面,写下自己留给这个世界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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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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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下‘☆;

☆‘载‘☆;

☆‘网‘☆;

66 子弹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湖泊,在城市的近郊,周围有稠密的柳树林和杨树林,跟周围世界隔离开来,这是个独立的造物世界。胡碧奴把车停在了树林里,而她一个人漫步在长堤上。胡碧奴知道失手了,要命的是,那个废物还落到了公安手里。她疯狂了,把安排这个事情的长春站负责人臭骂了一通,长春站的因为没把老板交代的事情办利落,很感不安,讨好地跟胡碧奴说,胡总,还俗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他、他得了脑溢血,命都怕保不住了。

“其实,咱们不是因为忙中出错,原本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胡碧奴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也为自己的贸然行动感到后悔。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还俗不能说话,你能保证你派去的人变成哑巴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怎么做,您吩咐。”

胡碧奴强压怒火。

“想想办法,别让一粒老鼠屎坏了我一锅好汤。”

对方口气上有些为难。

“可是,现在他已经落在了警察手里,胡总,我看您、您还是先走吧,我这边已经给您准备了飞往日本的机票。”

胡碧奴想了想,没再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再不走是不行了。湖面上忽然涌起一阵微风,一股潮湿冷冽的气息迎面扑来。她打了个机灵,然后又拨通了电话。

“几点起飞?”

“下午三点,直飞东京。”

再次挂了电话,胡碧奴把一头长发甩向脑后,然后转身从湖堤上走下来,向杨树林中走去。她上了车,把手机后盖打开,抽出了电话卡,丢出了车外,另外又换了一张。现在是早晨,距离下午三点钟还有将近十个小时,去哪儿呢?做些什么呢?她把头仰靠在座椅上,微微地闭上双眼,她累了,想眯瞪一会儿。

就在胡碧奴睡着的时候,在市中心医院的病房里,因为焦虑,急火攻心的周兰兰昏迷了一夜。此时,胡玉奴拉着许亚和许当的手走到母亲的身边。许亚低声地啜泣,许当也眼含热泪。胡玉奴轻声地呼唤着周兰兰。良久,她睁开了眼睛,见许亚和许当都在眼前,支撑着起来,胡玉奴和两个孩子赶紧把她扶住,让她舒服地靠在床头上。

此时的周兰兰,感激地看了一眼胡玉奴,然后伸手拉住自己的一双儿女。

“你们跑哪儿去了,让妈惦记。”

许亚抹干眼泪,挨着妈妈坐下,依偎在妈妈的怀里。

“我们哪儿也没去,就在大街上随便走走。”

胡玉奴在旁边叹息了一声。

“两个小可怜在大街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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