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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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权-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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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吴是有要赶紧回看尸房,把这个消息告诉许明达。

看尸房狭小的窗玻璃上,有一片坏了一个角,曾经被吴是有细心地用报纸糊上了。可是,经历了风雨之后,它已经开了缝隙,被风一吹,它就变成了个纸哨子,吱吱叫着。许明达坐在小火炕上,眼睛看着那片会叫的报纸头,心中充满了悲凉。他在盼望着吴是有快些回来,希望他能带回周兰兰的消息。可没有想到,吴是有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明达从火炕上立时起身,随后发现自己竟然跪在了吴是有的面前,马上又坐下来。

“吴大哥,她怎么样?严重吗?”

吴是有关好了门,细心地上了门闩,然后趋前坐在了许明达对面,低低地告诉了他,说刚到门口,武警就把周院长的病房看守了,自己根本就没有看到周兰兰。

这样的消息让许明达浑身哆嗦了一下,武警把周兰兰看护起来,这说明警方已经考虑到他们要见面。随后,他又进行了多种猜测。他想,是不是周兰兰也面临着怀疑,是不是她受到了什么人的追杀,如果不是这样,那样还好些,至少由他造成的牵连没有危及她的安全。他傻呆呆地想了许多,也想了好久,吴是有试图安慰他,可是,这个老实人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他。

“许书记,你别着急,那帮警察做梦也想不到你就藏在这里,等有机会我再想办法去看周院长。”

许明达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从吴是有的安排。他颓然地躺下了,火炕本来很温暖,可他居然打了一个寒战。此刻的他,是那么无力无助,那么的哀伤无告。如今这样的境况下,再讲后悔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只想着鹿一鸣能平安无事,这样的话,逃出去的时候也就有了依靠。过去,是鹿一鸣投奔他,因为他鹿一鸣才发达了,现在他的后半生要指望鹿一鸣了。他也不希望胡碧奴出事,因为胡碧奴的海因公司里面牵涉了他和鹿一鸣更大的罪恶,同时,他也期待着在若干年之后,胡碧奴能成为他回国时的一个桥梁。或者,在将来的逃亡生活中,胡碧奴将成为他来自国内的一个使者,让他的后半生不丧失最后的希望。至于前妻周兰兰,他已经太对不起她了,这些年来,因为他的堕落,他们的婚姻完蛋了,周兰兰的弟弟周兰多表面上看是莫名其妙地死了,实际上,他许明达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不解决掉这个妻弟,无论是鹿一鸣还是他许明达,包括胡碧奴和东海的一切都会被他揭发,那么,危险早就来临了。此刻,他的灵魂已经十分不安,可是,人到了这种时候,求生的欲望已经使他顾及不了自己那颗卑鄙的心了。

一个曾经有过高贵理想的人,如果脱离时代精神,或者没有洗涤好自己的良心,有太重的私欲支撑着他的行动,那他就会身陷绝境。许明达深知自己罪恶深重,既然无法回到崇高里面去,那么堕落就是惟一的出路了。一个心中没有圣意并且身陷绝境的人,为了保住自己卑贱的性命,还能顾及什么呢?

许明达希望自己能够逃脱法律和道德的惩罚,他的身体显得那么疲惫,可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他始终没有放弃给自己寻找出路。他思谋着,如果熬过这一段时间,等待风声平静下去之后,他再想办法逃出去。可是现在能够依靠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看尸工,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任何依傍。这么想着,他转过脸来看了看吴是有。

“吴大哥,找个方便的时间观察一下海因公司的胡碧奴,不过你不能和她直接接触,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你想办法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吴是有趋前坐近了他。

“胡碧奴啊,她的秘书从楼上摔下来之后,公安一直跟着她,我外甥女负责办那个案子,到今天也没见什么进展……”

吴是有的话让许明达又增加了一层恐惧,他在心中暗骂胡碧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这样的时候怎么还能出现秘书坠楼这种的事情呢!在过去的合作中,胡碧奴表现得非常精明,曾经让他感到有这样的女人夹在他和鹿一鸣中间,许多事情变得是那么顺利,有些看起来非常棘手的事情,经过这个女人的处理,就显得那么不可思议,结果就会变得奇妙起来。在他的眼里,这个女人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魔力,她的机敏和沉着、野心和信心、冷静和缠绵,都是那么完美地集于一身。那些看似复杂难办的事件,在她的手指间就像一小团彩色的面泥一样,随便她怎么捏弄,她想捏成个什么样的形状,最终就会成为什么样的形状。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曾经对她表示过倾慕。可是,当她在许明达最大的合伙人鹿一鸣的身边安定下来之后,许明达虽然割舍了对她的那份情感,却无法收回曾经给予她的信任。这么久了,她对这个女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深信不疑,对于她的所有要求也都尽力而为。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总能在复杂的形势里精思妙想。现在的这种境况下,他也隐隐地期待着这个女人对他的报答,他希望这个女人能给他一个切实的帮助。可是,他一直没有看到他所期望的。他猜测过,以为胡碧奴应该有个具体的营救计划,目前的平静只是营救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营救步骤的前奏。

吴是有方才告诉他,说胡碧奴的海因公司出现了人命案子,作为公司法人的胡碧奴显然不能置身事外。那么,从公安现在的工作状态上看,他们的注意力仍然在案件上吗?许明达毕竟做过多年的领导工作,他十分熟悉公安的工作方式,现在的许多迹象表明,胡碧奴已经在公安的视野中了。这么想着,他突然感到让吴是有去了解胡碧奴行踪的想法非常危险。

“算了,你不用去了解胡碧奴那边了。”

吴是有见许明达的情绪很急躁,头前还让他去了解胡碧奴呢,这会儿又改变了主意,知道他心烦,就不再言声了。下炕去鼓捣火炉子。炉钩子在炉膛子里扎了两个眼儿之后,蓝色的火苗从里面窜起,照亮了幽暗的停尸房。房间很暖和,吴是有在这个本来属于他的领地里,没有以往那么从容了,他的每个动作都怕弄出声响,担心影响了许明达,打扰了许明达。他小心地给炉子加了一块煤球,小心地把盖子盖上,一边回头问许明达晚饭想吃什么。

许明达的心思根本没有在吃上,他在想,自己得在这个堆积尸体转运尸体的地方呆多久,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眼下应该给自己的出逃做些什么准备。现在看来。只能而且必须放弃和周兰兰接触的想法了,胡碧奴那边也不能指望了,看来除了自己给自己想办法之外,没有别的出路了。

吴是有又问了一句。

“许书记,晚上想吃点儿什么?这几天吃的油腻了些,这些东西上火,院外有一家干菜馆,要不我去买两份干菜来吧,再要点儿咸菜。”

许明达从炕上坐起身子,抽上一支烟。

“晚饭我不吃了,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着买吧。”

吴是有放下手里的炉钩子,重新又坐在炕上。

“不能不吃,多少得吃点儿,人是铁饭是钢,碰到事情了也不能上火,着急上火不顶事,常言说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吴是有的安慰,非但没有让他宽心些,反而更加让他烦恼。心里像塞满了秋草似的,是枯萎,也是荒芜。外面可能起风了,窗玻璃上糊上去的小报纸头被吹得吱吱响。外面的风听上去很凌乱,可是仔细听听,除了风之外,又没有别的了。

“吴大哥,告诉我,你现在怎么看我?”

吴是有不知道许明达怎么突然这么问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嘴里咕哝着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许明达对着他惨淡地笑了笑,又叹了一声。

“老哥,我走到了这个地步,人不人鬼不鬼了,我成了人民的罪人,外面的警察在抓我,四面楚歌啊。你这么帮我,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帮助过你?”

吴是有这才明白了许明达的意思,他也笑了笑。

“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当你是我的恩人,要不是你和周院长帮了我,我儿子就不能上大学了。我是个穷人,也是个老实人,不能知恩不报。你当初得势的时候,是我的恩人,现在你落难了,仍然是我的恩人,你就放心,我吴是有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不能帮上你别的忙,可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许明达看着眼前这个诚恳纯朴的老工人,听着他的表白,心窝子突然就热了起来,给了他一支烟,帮着他点燃。

“老哥哥,别说了,有了你这么个朋友,就算我明天上刑场,也能闭上眼睛了。你去买瓶酒去,咱俩今晚喝点儿,好好喝点儿。”

许明达的这个态度,让吴是有立即兴奋起来,方才他还说不想吃晚饭了,这会儿又要跟他这个窝囊人喝酒。他高兴起来,立即起身出去买酒买菜去了。临出门的时候,问许明达买些炖干菜来吃好不好?许明达点头说吃什么大哥做主,他这才喜滋滋地出去了。

47 幻灭

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上午,海因大路沐浴在良好的秋日阳光之中,无论是人还是车辆,都一如既往地奔忙着。温柔凉爽的海风轻轻地吹拂着,在人和人的缝隙中缱绻着,看上去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不值一提,那么无话可说。

这个海滨城市仍然呈现出繁华的景象,道路两旁的树木和花朵,显然都感觉到了季节裹挟在风尘中的真知。树木的枝干已经有了进入冬季之前的老色调,苍灰着;花朵都在不经意中显出老态,花瓣儿上出现的色斑,告知着一个生死的轮回已经非常明显了。

人们在楼群和街道上行走着,仿佛河道里面的水,仿佛大海里面的浪花儿,变换着他们的表情,变换着他们在生活中的态度。可是,无论这种变化多么明显,都不会被他们自己所知晓,他们感到,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他们根本就不必知晓。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麻木,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麻木,这是很平常的状态。

忽然,一队警车拉着警笛,呼啸着驶过了这条著名的街道,使人和车辆,使楼群和阳光,都受到了惊扰。最近这些时日,东海人心潮起伏,他们在懵懂中仿佛预感到东海要发生大事情了。先是前市委书记许明达的垮台,随后是鹿一鸣的潜逃,然后是王雅平不明不白地从海因大厦三十八层摔下来,接着,建设银行分行的遭抢,几天前,海因广场又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人们头脑发胀。所以,这些日子里,警车满城市穿梭着,呼啸着过来,又呼啸着飞驰而去。这一切的突然出现,表面上跟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聪明的老百姓们猜测着,东海市要出漏子了,是什么呢?说不清楚,反正大家都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人们平常忙于各自的工作和私事,眼睛就看着自己的脚尖,现在,这个城市里面的风声显得很特别,大家都抬起头来,向个人生活的周围环顾,他们仿佛在找寻这个城市的危机。

海水仍然是湛蓝的,天空仍然是那么高远无边,海边沙滩上的游人仍然那么悠闲,近海的渔船仍然飘摇着……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表现出危机的苗头,那么生活所沾染的不祥预感,又是来自何处呢?

胡碧奴面朝大海,表情沉静,在这样一个上午的时光里,她的裙子随着海风飘舞,风从海面吹拂过来,脖子上一条小小的嫣红丝巾那么和谐地缠绕着,她的长头发被束成一个发髻,高挽起,上面横插着一支精致的金属别针,样子看上去高贵极了。

昨天夜里,黑龙江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还俗在边检中没有通过,被俄国警察的警犬从大货车里面拉了出来,他在匆忙中甩脱了咬着他袖子的警犬,随后消失在了边城茫茫无际的山峦中。这个消息让胡碧奴懊恼起来,她知道,还俗的消失给她的生活又增加了变数。还俗是个恶魔,一个背负多条人命在身的杀人犯,当然,在他的杀人积数中,也有胡碧奴的贡献。还俗没有出得去,就给她胡碧奴增加了一分危险,只要他在国内,随时都会给胡碧奴带来威胁。现在,她后悔当初没有果断地做掉他,以至于留下了后患。不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只是她可以买凶杀人,却不想直接杀人,所以她宁可多花些钱打发还俗。

胡碧奴的困扰是多方面的,王雅平的事情虽然公安方面没有什么进展,可是,那天跟江月的接触使她分明感到,这个女警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她的眼神里面有一种平常女人没有的光芒,自从在门口送走了江月之后,那双锐利的目光好像搜身一样地搜索着她的灵魂,好像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这让她感觉到一种秋风入骨的寒意。

她看了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她向四处看看,秋日观海的人在海滩上连成片,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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