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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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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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温文的上司(冒牌上司)(2)

2温文的上司(冒牌上司)(2)

又一次去曹家中学采访,有老师告诉我,王老师到新民市内上班了,家也搬去了。他执意离开这里,大概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会撩起他的辛酸与惆怅。

至今我还在想:王老师真的有“问题”吗?即使有,会有那么严重吗?这样的“问题”假如放到现在,还算是问题吗……

在我受命于王老师领导的同时,还有一位上司在异地对我们这些民办教师施展着遥控。这位上司,就是于海庆老师。

我们一些德盛堡大队的民办教师,工作、业务上听从二道房学校的领导,人事权、“经济权”掌握在本大队的手中。每年年末大队给我们多少工分也是大队一言九鼎。当然了,大队也要听听各个方面的意见才会定夺。

听谁的意见?于海庆老师的意见十分重要,左右着大队的意见,却无视我们的意见。

于海庆得说是我们的长辈了,公办老师,与家父同龄。他既不是校长也不是主任,是个“负责教师”,大队委派的,因为德盛堡小学太小,只有四年级以下的学生,公社不下派。

在他的概念中,只有公办教师才是知识分子,民办教师就是拿笔杆子混饭的农民,他就是天然的统治我们的上司。

“文化大革命”,于老师遭受严重的打击,造反派打得他几乎体无完肤。为什么?因为他没有“人性”,他在乡亲们中,早就有“没人性”的雅号。不管他见到谁,谁都没见他笑过。用鼻子说话是他的特征,看别人的小脚是他的功能,向领导打小报告是他的家常便饭……于是乎,好多人早就想暴打他一顿,怎奈找不到借口。“文革”来了,那些人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破绽,寻到一条“下蛆”的缝儿。

解放前,于老师做过伪保甲的会计,虽然保长才够专政的资格,但他是保长的走狗,也该挨打。游斗他的时候正是盛夏酷暑,伤口上沾满了苍蝇,却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同情之感,没有一个人为他喊冤的,哪怕是在心中。

那时候流行一句绕口令,叫做:“好人打好人哪该,好人打坏人真该,坏人打好人不该,坏人打坏人活该”。于老师挨打起码属于后一种。

“文革”结束了,被专政的大多数人都成了“英雄”,不是领导的都得到了提拔,多年的老教师嘛,有一定的教学经验。

人家是英雄,只有他还是“狗熊”,看在他那忠实于“主人”的份上,大队就封他为“负责教师”了,他就很“负责”了。

说他是“狗熊”,众所公认。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到他退休了也不会5、6年级算术的四则运算,汉字读音分不清平舌翘舌。凡是一有统考,他教的课程和班级基本上回回倒数第一。在他的领导下,德盛堡小学的教学成果,只得到一个民谣的奖赏,倒是人人倒背如流——

德盛堡,往后数,不是第六,就是第五。

说他“负责”,众目睽睽。他专门负责收拾比他强的民办老师,让他们的经济收入永远保持在生产队九等人的水平上。因为你是农民,就不能高于农民,这就是他说服大队给我们工分的理论依据。

其他大队的民办老师,每年的工分都是上等的,和打头的差不多。而我们只有人家的70%,在全公社保持最低的水平。我们去大队理论,每每都是他出面答复,且振振有词。

为了体现党对民办老师的温暖,国家每个月发给我们5元钱的生活补助。那时的5元钱了不得,很多生产队都是零分值。5元钱可以买好多东西,我记得5元钱够我们一家油盐酱醋的费用了。每到月初,都盼那5元钱到手,早就有打算了。

于老师压低我们的工分份额,把5元钱打进年终的工分里,平衡了……

他不讲理,和我们叫号:“不乐意干就回家!”

1972年,所有的大队几乎都有了初中班。我们几个属于德盛堡大队的民办老师也回到了德盛堡学校,不得不听从于老师的摆布。现在,人事权、经济权都归一统,人人心中焦虑,个个心情暗淡。

于老师终归是于老师,德盛堡学校的编制一扩大,“草寇成不了大王”,于老师头顶上的“负责”2字缩编了。

到了新的学校,于老师很不适应和我们平起平坐,依然摆出公办老师就是民办教师的领导的架势,还是我行我素地去大队打小报告,说我们不听摆弄。

果然,一天晚上大队的书记找我们这些小子辈开会。

这书记不是别人,正是于老师的表弟李秀清。

书记找我们开会的内容会是什么啊?思来想去,我们得出一个和于老师相反的结果。

又是果然,李书记没有责难我们,鼓励我们好好干,工分的问题好解决,绝不会低于其他大队!

他所以能做出这样的表态,其原因主要有两条:

于老师名声狼籍他彻底地领悟了,和他沆瀣一气等于向世人宣称他们是一丘之貉,此其一。其二,他的二女儿就要来学校上班了,优惠政策怎么也得有个提前量吧……

于老师自讨没趣,三十六计走为上,不久就去了别的学校。

新来的学校领导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家父,他在这个学校一直干到离休为止。

我不愿意和父亲在一个单位工作,刻意离开教育部门去公社上班做气象员,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这也成了我有那么多上司的历史背景。

 3 如毛的上司(古板酿祸)(1)

3如毛的上司(古板酿祸)(1)

1976年8月1日到1998年9月初,在这22年的时间里,公社变成了乡政府,机关官邸由原来的平房拔高为楼房,我也从青年过渡到头发渐渐花白的岁月中来。那年我还不满55岁,但领导我的上司何止55位啊,堪称多如牛毛!

在农科站搞气象时,有阎站长史副站长两位领导领导我。张柏春虽然是站员,但他是国家的正式干部,领导不在,我就听他的,他是我实实在在的领导。站级的领导之上,还有分工负责的部门领导,部门主管的领导之上,还有党政一把手的领导。除此之外,县里气象、农口系统的各级头头们也是我的领导。下乡蹲点,我要接受“片”(几个大队、行政村为一个片)、“点”(一个生产大队、行政村为点)领导的领导。加上我工作部门“频繁”的调动,加之领导走马灯似的迁升调换,领导“繁衍”几乎成几何级数的增长,难以计数了。

刚到公社,直接领导我的,也是和我首次谈话的,是农科站的史贵华站长,公社党委委员。

史站长出身贫寒,一身正气,在机关里“没门没派”,没亲没疏。在许多公社干部的眼里,他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属于“独立派”,或“游离派”,不会搞小动作。解放初,老史是农会干部,讲惯了原则,一切行动听指挥,党叫干啥就干啥,淳朴实在得很。他没念几天书,但由于肯学和工作环境的关系,自己的工作计划和总结从来不责成他人代笔,这在领导中少有。

老史下乡蹲点喜欢带上我,他说可以向我学到很多的东西,其实我在他身上受益匪浅。蹲点的时候,他不会找借口回家看看,我们年轻人就陪他吃住在村上,只有星期天才回家换换衣服,农忙时,几个星期也不回家。

社员们看他穿戴很简朴,就和他无话不说。有些村干部就不同了,他们认为老史不够派头,是个大老组,就像对待农民那样对他“不恭”。老史讨厌以衣帽取人,当然也对这些人另眼相待。史站长的“跟头”就栽在这帮人的身上了,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他们可以小瞧你,但你绝可小瞧他们!这是他后来的感慨。

村干部往正道上走,是群众的带头人,龙头;往邪路上迈,那就是一条地头蛇,毒害一方水土。有的连党委书记对地头蛇都惧怕三分,和他们称兄道弟,这是后话。

1977年秋末冬初,老史和我去一个很“不错”的大队抓秋粮征购工作,在“不错”的大队铸成了“大错”,老史中计又“中毒”。

这个大队迟迟不组织个生产队送交征购粮,受到公社领导的严厉批评。大队书记不做自我检查,反倒说“冤枉啊,郭书记啊,是老史不让我们交的……”大队书记信口雌黄,党委郭书记不问青红皂白,老史李代桃僵,受到不白之冤。虽然后来弄清了来龙去脉,但“后来”是多长的时间啊?半年后!这对老史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只落个悔之晚矣,又有什么值得可以弥补的呢?

在老史的建议下,公社“撤消”了这位阳奉阴违的书记。没过多久,老史被调到别的大队蹲点,那位书记又直溜溜地站起来了。

对这件事的处理,我对郭书记很有看法,就凭那位大队书记的几把眼泪,怎么就抹掉了自己的是非呢?

老史所以“中毒”,是那书记领着一帮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大吃大喝被老史抓个现行。书记眼珠一转,当即就请老史上座同干共饮。老史“不识抬举”,一股怒气,转身走了。

老史走有走的道理,他看不惯吃吃喝喝那套,骨子里觉得恶心。再说了,你为什么不先请老史啊?抓到你了,你才想起来“让座”啊,心里没有人,眼睛里小瞧人'奇。书',这是我的感觉,不是老史的初衷。

我和老史回到蹲点的住处,刚到屋里大队的通信员就送来好几斤肉,说是书记的“关心”。老史拒收,书记闹个“卖不了的烧鸡——窝脖回来了”。书记觉得这事不好,决心和不识抬举的老史较劲,于是,恶人先告状,告到郭书记那,倒打一耙“反客为主”先下手为强……

郭书记个子不高,也是老早年的农会干部。他到这个公社当一把手有两年了。他的信条,无一不在工作作风上,和外部表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那就是大权独揽,唯我独尊。

他在机关里有个外号——“寡妇脸”。整天一脸的哀怨,如丧考妣,且与杀气腾腾的神色混杂在一起,人人见了唯恐避之不及。他不骂人不说话,不骂人就觉得自己没有尽职尽责,就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了一头似的。

我是比芝麻官还渺小的官,工作上接触不上他,所以没有受到他的伤害,官小也有优势了吧。老史则不然了,是他的属下,冷言恶语司空见惯。有时候忍了,他说“官打民不羞,父打子不羞”,人家是一把手嘛。但是,对于那次的不白之冤,老史也是耿耿于怀。

1977年夏锄时节,郭书记到老史蹲点的大队检查生产进度,就碰了一鼻子灰。

郭书记见进度很快,质量也很好,没说什么就想走。老史笑了笑,说:“郭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吗?”他回头啐了一口:“指示个屁!”

“那我以后还听你的吗?”

“随便!”

“你可以随便,我不敢。”

“那我就听你的了。”

“你听过我的吗?”

郭书记哑口无言,老史也不留他吃饭,满心不快地走了。从来也没有人敢顶撞他,今天是猫遇上“急眼”的老鼠了。

老史有些“古板”,他懂得变通,但从来舍不得使用。我也“古板”,臭味相投,只有我算是他知心的朋友,我们之间可以随心所欲地交流,毫无忌讳可言。

为了走的更远,我学会了河里的石头把自己“磨圆”。老史在我的搓揉下,也在领导和被领导之间游刃了许多。在我的劝导下,他试探着主动汇报自己的工作成绩,加上那次他对郭书记的“敲打”,郭书记对他的成见也渐渐地“磨和”了,说话也变得“推敲”了。

老史出身好,历史清白,工作踏实上进,“文革”中就成为公社机关当然的革命派首脑人物之一了。新兴公社和全国一样,在大搞“无产阶级专政”中,一共造成11名“反动派”被含冤打死!累累血债得以昭雪之日,老史的领导责任在数难逃,难辞其咎。“文革”后,县委解除了他党委委员的职务,成为一名一般的机关工作人员。1995年,他退休了。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执行的都是上级的指示,怎么没有人为我负责呢?党犯了错误,怎么让我来承担呢……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老史的确是苦大仇深,是共产党新中国使他翻身得解放,并成为一名革命干部。朴素的阶级感情,让他对一切不正之风深恶痛绝,这就是他“古板”人格的内在因素。他不随波逐流,体现了他的“古板”,但他又“随波逐流”,卷进“文革”的黑色漩涡,淹没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可悲的是,至今他也不明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症结所在。这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症结,见仁见智吧。

我同他一起工作了四年,我很感激他。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心培养我入党的人,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的想法。当他想向组织建议的时候,他已经是历史的“罪人”了,有人会听他的吗?说话还有分量吗?

他一直在考验着我,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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