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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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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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对自己就成了一个孤岛,她孤立无援,却又无处呼告,就连她全心信赖的丈夫也视她如无物。她不再理会老太太,抱起猫猫回了自己卧室,重重关门。门撞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让老爷子和老太太心里一震。

一般人换了新环境,都会刻意地将真实的自我隐藏一段时间,等摸清了形势,再随机应变。张久香却是个例外,她从到踏进这家的那一刻起就把这所大房子当成了自个儿家,而她是为什么来的却好像被她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家里因此在张久香到来的第二天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早上起床,张久香是最后一个,占用卫生间洗漱方便,张久香是时间最长的一个,嗖嗓子、吐痰、咳嗽,她的程序异常繁琐而且声音洪亮,仿佛要昭告四方;吃饭,张久香是吃得最多嘴也最刁的一个,谢言给大家准备的炸鸡蛋她一筷子就不客气地搛走俩;而干活,张久香是干得最慢也最不讲究的,洗衣服,她竟然冒谢言之大不韪把自己的内衣外衣和猫猫的衣物一起丢进洗衣机,而且根本没有深色浅色分开洗的意识,结果把猫猫的浅色婴儿衣物全染成了垃圾。可张久香一点没觉得自己不给老太太挣脸,面对老太太有时忍不住对她的指摘,她的强词夺理像极了老太太的风格,老太太被她噎得直倒气,可还真拿她没办法。这真应了一句老话,叫做“一物降一物”。

不过,谢言可不吃保姆这一套。从厨房到洗手间,卫生打扫到什么标准,谢言制定出了详细的标准,乔家二老、猫猫、海洋和自己各有什么生活习惯和注意事项,她一条一条仔仔细细交代清楚,听得张久香眉头紧皱,不停地直咂嘴。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笔记本是专门给保姆备的——每天买菜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都要记帐。张久香这是头一次见识把保姆当企业员工一样来管的雇主,仗着小菊已经走了,乔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替补,放胆向谢言要求加200块钱工资:“你们家活太多了,我来的时候你们老太太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您要是同意加钱,我就留下试试,要是不行,那您就再另外请个人,我就不干了。”

“好。我就给你加这200。”保姆话里赤裸裸的要挟意味让谢言怒火中烧,但她强压住了自己的不快点头道:“不过丑话说前头,如果你有什么失误而给我们家造成损失,我会扣你的钱!”

老太太找保姆之前,从未想过还要考察保姆的出身背景、社会关系,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都可能会对保姆的人品产生影响。张久香来了之后展示在众人面前的一些举动虽然恶劣,但老太太总一厢情愿想着只要要求严格,还是能够被调教成好保姆的。她忘了张久香也有了一把年纪,该定型的都已经定型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改变的呢?人懒、活儿干得不好还是其次,张久香初来乍到,就有找她的电话跟到了家里。这个晚上,全家人听着张久香接电话,每个人都竖起了一身的汗毛。

“操,小王八羔子,我告诉你说,你敢动老娘一根汗毛,你试试?……对,这就是我现在电话,怎么了,有种你找来啊!我看看到底咱俩谁怕谁!……混蛋?你丫才混蛋呢!你丫就是个太监!……你砍我?操,老娘借给你菜刀外加俩胆,你他妈的要不来砍死我,你就不是你妈养的!”

挂上电话,张久香还气得直喘气:“操,小丫的,还砍我,看我收拾不死你……”

谢言在卧室里抱着猫猫,捂住被吓得小嘴一撇一撇马上要哭出来的女儿的耳朵,皱紧了眉头。而乔家老两口虽说也不是高门深户里从没听过骂街的老爷太太,却也是头一次跟一个说“砍人”这种狠话就像喝凉白开一样轻松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紧张得面面相觑。老太太忍不住自己转着轮椅到张久香身边,严厉地问:“张久香,这是谁的电话啊?”张久香翻翻眼皮,还没来得及回答,谢言也把女儿在床上安顿好,关上卧室门走了出来,愠怒地质问她:“这是什么人?谁允许你把我们家电话留给别人的?”

孝子 第三部分 6(3)

张久香在谢言咄咄的威势下有点畏缩,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是我妹的男人。我把电话给我妹了,她给别人的。”

谢言抬起手,用食指指定了张久香的鼻尖,一字一句警告她道:“张久香,从现在开始,没有我允许,你不许把这个家的电话留给任何人!另外,我不管你以前、跟谁有什么复杂关系,我警告你,你别给我往我们这个家带!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是吓唬你,我是中央台的记者,到时候咱们公安局见,看谁厉害!”

张久香是何等样人,不可能听不出谢言话里明显的威胁,这家人的底细她本来不是特别清楚,听谢言这么一透底,心里登时有了一丝怯意,赶紧为谢言宽心:“其实也没什么,他就是不想和我妹离婚,到处闹。”

谢言听了这话,略微松了口气:“行了,你该干吗干吗吧。不过你记住,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们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谢言转身回了卧室,张久香也讪讪地进了卫生间。老太太像牙疼一样咧着嘴,苦脸摇摇头,心里隐隐觉得,这次赶走小菊而找来张久香这么个瘟神,兴许真是个严重的错误。谁能猜得出,这之后,还会再有什么恐怖事件呢?

谢楚德和许萍老两口自打从女儿那儿搬回家住以后,就没有一天觉得自个儿能打起精神。跟外孙女朝夕相处了快一年的时间,早习惯了她时晴时雨的表情和动作,习惯她带来的所有甜蜜的麻烦和劳碌,就连给她洗尿布的时光,都浸透了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欢喜。现在突然没了这么个小东西,老两口觉得生活就像是被一口咬掉了馅儿的饺子,只剩下了没滋没味的皮儿,做什么都没了意义。

好多天没有正经做过一顿像样的饭,总是炒个青菜煮点粥对付一下就得,谢楚德觉得自己应该为老伴改善一下伙食,顺便也提升一下情绪,于是自告奋勇说晚上要包顿饺子。许萍明白老伴的苦心,配合地跟他一起上街买了虾仁、香菜,把饺子面发上,两人搬了两把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戴着老花镜开始一根根择香菜。这时,门铃响了,许萍起身去开门,看到竟是女儿抱着外孙女站在门外。“呦,言言,你怎么来了!”许萍惊喜地叫道,随即发现女儿的神情不大对劲,而宝贝外孙女在妈妈的怀里沉沉睡着,小脑门上裹着块白纱布。“这是怎么了?”许萍把这母女二人让进屋子,接过谢言怀里的猫猫,看着她头上的伤口紧张地问。谢言一边脱大衣,一边挤出一丝微笑宽慰母亲和闻声从厨房里赶来的父亲:“没事儿,我给她洗澡时候没小心,撞水龙头上了。”

“你瞧瞧你,有你这么当妈的嘛!”许萍心疼地轻轻亲亲外孙女红扑扑的小脸,埋怨女儿,“重不重啊?”

“不重。”谢言疲惫地径直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半阖眼睛答道:“破了个小口,医生说没事,这两天你们别给她沾水就是了。”

老两口一听这话不禁愣了,互相对视一眼,谢楚德试探地问:“我们别给她沾水?你的意思是猫猫放我们这儿?”

“啊……对。”谢言睁开眼睛,冲父母点点头,“小菊这几天请假说要去看亲戚,家里没人看她。我跟我婆婆说过了,猫猫这两天就由你们带着。”许萍喜出望外,连连答应,赶紧让谢楚德再去买些菜,晚上好好给女儿补补。谢楚德应着去了。谢言静静坐在沙发上(奇*书*网…整*理*提*供),看似闭目养神,心里却是排山倒海。她向父母撒了谎,猫猫头上的伤根本不是洗澡时撞在水龙头上,而是被张久香一个没看住,自己从床上掉下来磕破的。

这不过是谢言两口子把乔家老小和张久香单独留在家里的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故。谢言得知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给猫猫处理完伤口,护士哄着她睡了。老爷子老太太和张久香都守在急诊室外面,看见急匆匆扑过来的谢言,一个个面有惭色,都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回事?”面对谢言发怒母狮一样凶狠的追问,张久香的脸红了又白,强词夺理地为自己开脱道:“反正不赖我!你婆婆说要上厕所,你不是说我得扶着她嘛!我就把孩子搁床上了,谁知道她怎么自个儿就掉地下去了!”

“你傻呀!”谢言闻听气不打一处来,颤抖的手举起来又落了下去:“10个多月的孩子当然会爬了!你怎么能给她一个人搁床上呢!”老爷子看儿媳这次是动了三昧真火,赶紧拉住她轻声劝道:“言言,你消消气,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看住孩子……”

孝子 第三部分 6(4)

“你别说了爸,这跟你没关系!”谢言斩钉截铁地打断老爷子的话,一把揪住张久香的衣服,把她往医院门口推:“张久香,你赶紧给我收拾了东西走人!我多一分钟也不想看见你!”

“你凭什么呀?”张久香一边挣扎一边朝老太太求救:“又不是你雇的我!让我走让我留,那也得老太太说话才算!”

“没那一说!”谢言怒极,将张久香推了个趔趄,“这个家是我的,你少拿老太太来压我!别逼我在这儿给你难看,你要不走,我现在就报警!”一层楼里各个诊室都有人闻声探出头来,张望走廊里的情形,谢言和张久香在众人的注视中就像舞台中央的话剧演员。刚刚赶到的海洋觉得面子上下不去,几步上前挡在了一触即发的谢言和保姆中间,小声劝谢言道:“别闹了言言,咱们回家再说,啊。”谢言把满是怒火的目光从保姆转移到海洋身上,终于发现了个正确的泄愤对象:“我闹?到底是谁闹?小菊哪点不好,非挤兑走了换这么个祖宗来!这可好,把孩子摔了,你们都踏实了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作,越对你们好,就越蹬着鼻子上脸!”

看谢言把打击范围扩大到老太太身上,海洋一下子急了,对她怒吼:“你给我住口!你这是说谁呢!”谢言的眼眶里在一瞬间溢满了眼泪,她紧咬嘴唇狠狠地瞪了海洋一眼,猛地将他拨拉到一边,冲进急诊室抱上孩子,头也不回往外走。海洋在背后紧追几步,拉住她问:“你给我站住,你上哪儿去?”

谢言泪流满面地使劲甩开海洋的拉扯,大叫道:“你放开我,你管不着我上哪儿!我惹不起你们,我还躲不起吗?你给我让开!”

海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严厉地低声在她耳边骂:“你喊什么,象个泼妇一样!”谢言被这句话激得浑身一震,全身的血都往脑袋里涌,她回头怒视海洋,一个肘锤捣在他胸口,歇斯底里喊道:“我就是泼妇!怎么了!!给我滚开!”海洋愣了,手不由自主松开,谢言几乎是踉跄着抱着孩子冲出急诊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海洋一家的晚饭吃得更是没情没绪。从医院里一回来,老太太就催着张久香赶紧走人。把那位嘴里一直小声骂骂咧咧的瘟神请出家门,大家才感到家里终于有了少许久违的安宁。可是没了小孙女,没了儿媳妇,大房子里骤然空空荡荡,老太太推着轮椅这个屋子转转那个屋子瞅瞅,难受得不住叹气。

这是谢言第一次以出走的方式表示自己的不满。其实海洋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愤怒到了一定程度,谢言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但无论客观结果如何,老人开始想怎么做、做了什么,都没有成心给家里添乱的想法,都是以为自己的办法能够让家里人都过得更好一些,这有什么错呢?作为小辈,最该体谅的是老人的心思,他们辛辛苦苦地将孩子们拉扯大,不求回报地为孩子们奉献自己的生命,这个初衷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更改,只要理解这一点,做小辈的又怎能舍得怪他们做错什么?谢言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得太优裕了,让她慢慢消消气,再自己冷静地想想吧。海洋想着,按捺住不断涌出的给妻子打电话的念头,故意找些琐碎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么将时间消磨到了夜里,快要睡觉的时候,有钥匙伸进匙孔转动门锁的声音在沉静的空气中传来。海洋跳下床光脚冲进客厅,进来的人恰好将灯按亮了,海洋看到谢言站在门边,身后是抱着猫猫的许萍,还有手上提着两个超市大购物袋的谢楚德。

“爸,妈,你们这是……”海洋傻愣愣地站着,全忘了去接过谢楚德手里的东西,还是随后出来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提醒他,他才迎上前去。

“我明天出差,小菊又请假,让我爸我妈过来照应几天。”谢言低声解释道,但是却全然不接海洋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哎哟亲家,这可太麻烦你们了。”老爷子不好意思地拉着谢楚德往沙发上让,谢楚德呵呵笑着摆手道:“有什么麻烦的,老哥,都是一家人嘛!”老太太则努力拄着拐迎向许萍:“亲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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