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著镜子心不在焉地卸下脸上的彩妆,幽兰心里不住地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同意这桩婚事?
明知这是一桩不会幸福的婚姻,因为新郎的心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而且还是个永远也无法与之竞争的女人,因为“她”已经过世了。
就算如此,当他开口求婚时,幽兰还是同意了。只因她的心已经沦陷,所以她在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她愿意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当作赌注,希望能换得他的一丝真心。
将最后一张沾满妆彩的化妆棉丢进垃圾桶,卸完妆的她,拥有清爽细致的丽颜。这张脸其实是不需要额外的人工妆饰的,那只会糟蹋她的天生丽质。
脱下礼服和其他衣物,她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希望藉著不断冲下的水柱洗去一身的疲惫和不安。而不安的因素,当然是来自于她的新婚夫婿——姜涛。
在刚才的喜宴里,两人虽然相邻坐著,但是他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过。有时,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却带著刀割般的冰冷寒意。整个筵席上,只见他不停的喝酒,摆明酒液比她这个新娘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昨天一起离开公司时,他还有说有笑的,让她对这桩婚事又多了几许希望。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一切就变了样?
莫非,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无奈地关上水龙头,她拿起浴巾擦拭头发,直到半干才开始使用吹风机。藉由热气和手指的反覆拨弄,头发很快就干了,她的思绪也回复了平静。
这是在答应他的求婚时就已预知的结果,不是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沮丧的呢?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便轻松了许多。反正婚也结了,现在的她只能勇敢地继续往前走喽。
“啊!忘了拿衣服进来……”吹干头发要穿衣服时,才发现刚才顾著胡思乱想,什么衣物都没带进浴室。“好吧,那只能先套浴袍了……”唉,反正今晚这里只会有她一个人过夜吧!倒也不怕别人看见。
拿起饭店备好的浴袍套上,她打开门,伴著氤氲热气踏出浴室。在雾气迷蒙中,她突然看见晃动的人影,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呀——!”
幽兰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的新婚夫婿。“你……回来啦……”想到自己身上除了浴衣外,里面可是一丝不挂,她的双手立刻下意识地环在胸前。
姜涛俊美的脸庞被酒气醺得好红,双眸一瞬也不瞬,阴郁地盯著她,眼中写著的,除了痛苦,竟还有显而易见的恨意……
“你……怎么了……”幽兰被他眼中的恨意吓到,微微绕过他。
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事实上,他们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对话过哩。
“为什么死的是她不是你?!”酒气冲天的他说出的话却是犀利得刺人。
“什……么……”她被他逼得连连倒退好几步,脚跟已顶到床边。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浓浓的酒意并没有让他脑袋浑沌或是口齿不清,他看起来非常清醒……太过清醒。
“……”她终于听清楚,也知道他所指的“她”是谁了,除了沈曼菲,还会有别人吗?!
一抹苦笑闪过嘴角,她觉得悲哀极了……
新婚之夜,丈夫的心里想的不但是别的女子,而且认为她才是该死的那一个人!这还不悲哀吗?
“我知道。”她喃喃地应道。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听他说出口,她的心就像是被割了一刀,滴的都是血啊。
“不!你不知道!”他神情狰狞地步步进逼,直到她无路可退地倒坐在床上。“你不会知道我今天有多痛苦!”
他指的是因心怀愧疚而良心不安,但是听在她耳中却解读成——娶她是一件痛苦的事。这让她更是心情沉重。
这件婚事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吗?既然跟她结婚是如此难以忍受的事,他何必跟她求婚呢?
“你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吗?”他的大手开始不怀好意地在她的颈部游移,像是在测量需要多大的手劲,才能取走一条人命。
“姜、涛……”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但是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害怕。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清醒,但眼睛却散发出疯狂的光芒,让她的背脊开始发寒。
“她就是死在我怀里的。”姜涛的语气突然一沉,手也离开了她的脖子。他两眼直视自己的双手,彷佛还看得到当时的斑斑血迹。“虽然不是我开车撞死她,但她却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死她的……”
一整天,他被不断涌现的罪恶感侵袭,现在他再也受不了!
他突然握拳猛敲自己的头,这疯狂的自虐行径再度吓坏幽兰。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他的左右手,拚命想要制止他疯狂的举动,只是有如螳臂挡车,不但阻止不了分毫,身子还被迫随著他而剧烈摆动。
这时,她身上的浴袍因为猛烈晃动而松落,露出白皙无瑕的身躯。姜涛顿时两眼发直,也停下了捶打自己的动作,眼中只剩下幽兰诱人的胴体……
她慌张地拉扯浴袍遮掩,人也跟著不住地往后挪移,试图避开他侵略的眼神。但他放肆的视线紧追著她不放,甚至跟著爬上了柔软的床铺。
“你在诱惑我吗?”他眼中的愤怒和恨意都不见了,只剩下浓浓的欲望。
一年多没碰女人,况且眼前还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没有男人会拒绝这种诱惑,也抗拒不了。
“你……”她惊恐地用右手拉著浴衣的胸口开襟部位,左手撑著床,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抵著床头,再也无路可退。“你、你要做什么?”声音已经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做什么?哈……你说说看,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他跪坐在她身前,眼神更加狂乱,说出的话也是粗鄙不堪。“当然是做那档子事啊!”
“你……不要过来……”她的双手不停地抖动。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姜涛,他是一个披著姜涛躯壳的疯子!
“不要过去?”他冷哼一声,手跟著摸上她的嫩颊,慢慢滑到微开的胸口。“这是我这个做新郎的权利,不用白不用。”
今晚的他确实不太正常,一连串的言行举止都跟平日的温文有礼大不相同。因为,他必须将心里对曼菲的愧疚发泄到幽兰身上,否则他会被逼疯。
今天早晨的梦,让他暂时忘怀的愧疚和自责再度涌现,甚至加倍。他的结婚是一种背叛曼菲的行为,而幽兰则是共犯,所以她必须共同分担这份罪业。
“不……”她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交给他,但却只能惶惧不安地紧紧按著胸口衣襟,彷佛它是个最后的护身符。
“你以为阻止得了我吗?”大手一扯,她的浴袍立即应声而落。只见她洁白无瑕的柔嫩肌肤完全展现,虽然还有长发勉强遮盖,但是作用不大。
“不……”幽兰颤抖地曲抱双膝,全身蜷成一团,背过身去。害怕的泪水已经滚滚滑落,诉说著她的无助。
但他对她的泪水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她不著寸缕的纯美躯体……
“你好美……”姜涛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背,喃喃赞道。
“别……”这陌生的体验让她又惊又怕,只能扭著身子拚命闪躲,想要避开他的碰触,但她逃避的举动却惹恼了他。
“怎么?我碰你不得吗?”他恼火地扳过她的肩,却再度见到潸潸落泪的景象,这次她的眼里还明白写著惊恐。
她的泪水像最佳的醒酒剂,轻易触碰到他心底深处的柔软面!也唤醒了他残余的理智。
“我……”做了什么?他茫然地松开双手,一时之间完全记不得刚刚发生什么事。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幽兰又怎么会不著寸缕地掩面哭泣?莫非他做了什么好事不成?!
但是,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他苦恼地按著剧烈疼痛的太阳穴,思索著该如何询问这教人尴尬的问题。
“呃……我有没有……”没想到他才开口,话都还没说完,她就抓起浴袍披上,快步冲进浴室,并且落下门锁。凄楚的哭声随即传了出来,原本追到门口想要敲门的姜涛,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最后,他只能落寞地走出房间。
原本应该是喜气洋洋、甜甜蜜蜜的新婚夜,竟然只剩下浴室里不断传出的哀鸣,彷佛已为这桩婚姻做出预告。
“呜……”幽兰颤抖地蜷曲著身子,背靠著浴室门。她虽然极力咬著唇,将头埋进掌中掩饰哭声,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仍然清晰可闻。
虽然已经逃出“他”的魔爪,虽然已经隔著一个门板,但她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少,她已经被“他”疯狂的行径给吓坏了。
“他”根本不是姜涛,不是她要嫁的人!
今晚的他像个疯子,一个非常冷静的疯子,冷酷而且无情。他的一言一行犀利而直接,不但伤人,还要见血方休。
她没有办法跟这样的人共处。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太过天真,也太过乐观,将自己的终身幸福“赌”在一个心不属于她的男人身上,是否太过草率?
这一个月的和谐相处,让她误以为自己有机会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但今晚的事实证明。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不是他要娶的人,也不是该活在世上的人,只是个多余的存在,多么可悲呀!
想起他冷酷的神情,幽兰忍不住又是一阵颤抖。
虽然他后来不知道因何而饶过她,但已在她心底造成无法抹灭的阴影。
她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对他?
这段婚姻之路才刚呜枪起跑,而她却举步维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走……
第四章
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幽兰和姜涛这对新婚夫妇,是最恰当不过的形容词。他们对待彼此的态度,就像是招呼初次见面的“宾”客一样,疏远而有礼。
新婚之夜后,幽兰原本担心的肢体接触,全没发生。事实上,他们俩不但不同床、不同房,甚至是住在不同楼层。
说好听一点,这是让两人各自拥有私人的生活空间,但幽兰却感到这实际上是要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三楼,因为二楼,是属于姜涛和沈曼菲的。他所住的主人房、隔壁沈曼菲生前住的女主人房、和其专用的更衣室,这三个房间,是她无法碰触的禁地。
婚后姜涛继续掌理姜氏集团,忙碌的工作让他几乎天天都在午夜之后才回到家。刚开始幽兰还会为他等门,但在发现他刻意回避的态度后,便不再继续这自作多情的行为。
分住不同楼层,作息时间又错开,他们之间的互动少得可怜。好几天见不到对方一面,更是常有的事。
这天下午,幽兰坐在客厅喝茶、随意翻阅著杂志。她抬起头,看著眼前有如精品家具展览馆的豪华大厅。虽然已搬进来三个多月,仍无法适应这栋屋子的奢华。只要是限量的名牌昂贵家具,在这里都找得到!但是大杂烩式的摆设,却让人眼花撩乱,看不出设计者想要表达的风格为何。
她搞不懂,“家”不就是让人休息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弄得像个展览馆,让人无法静下来心休息?
她虽然不喜欢,却无权变更它们,因为这些都是出自姜涛的最爱——沈曼菲之手……
突然,一句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少奶奶,您晚餐想吃什么?”
帮佣的陈婶是个年约五十岁的妇人,原本是在姜家老宅服务,等于是看著姜涛长大的元老级员工,几乎将他当成亲生儿子般疼爱。后来姜涛独立门户,她也跟著过来帮忙。
“陈婶,叫我幽兰就好。”幽兰再次提醒,她已经提过好多次,但都徒劳无功。
“少奶奶就是少奶奶,我也是这样称呼少爷的。”陈婶自有她的想法,言下之意就是已认同她和姜涛是一对夫妻。
以前沈曼菲曾要求陈婶喊她“少奶奶”,但陈婶总是听若未闻地继续喊“沈小姐”,摆明了她认为沈曼菲是个名不正、言不顺,却厚脸皮住在这里的不相干女人。
在她的眼里,沈曼菲根本是个嫌贫爱富的花蝴蝶,只会挥霍少爷辛苦赚的钱,根本不是真心爱少爷的。但是白幽兰不同,经过三个月的观察,她觉得幽兰谦恭有礼、不仗势欺人,是个配得上少爷的好女人。
“只有我一个人吃,随便炒两、三盘菜就好,不用太费心。”反正姜涛从不回家吃晚餐,煮太多也吃不完。
“我做事从来不随便。”陈婶仍然是一板一眼的回话,但是表情已经明显轻松许多。
这个少奶奶不但懂得体恤下人,也不喜欢搞奢华、摆派头,比起那个沈曼菲,真是好太多了!虽然不该批评一个已过世的人,但她实在要庆幸,少爷这才是娶对人了!
幽兰露出莫可奈何的苦笑。陈婶老是这么固执,不过她却很喜欢陈婶的真。虽然陈婶总是满脸严肃,谨守下人的本分,很少主动跟她攀谈。但幽兰知道,她是面恶心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关心姜涛。
“我先去整理庭院。”幽兰起身。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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