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 玻璃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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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唇 玻璃唇-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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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车“嘎”的在不远处停下,打破了这寂静。车门开了,是我曾经的母亲,陈慧芬,她急急的跑了过来,拉着婉莹就要走,一边拉一边说,对不起,爱爱,我没看好她,对不起——
                 弟弟却狮子一样愤怒,一把推开了她,拉住了婉莹,说,走,咱们一起走!
                 这一刻,他决定不要我这个姐姐了。
                 不!
                 我喊道,怎么可以,他们不可以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
                 他愤怒的握着拳头,眼里冒火,他要烧了我,烧了这个令他耻辱的女人,化成灰,化成烟,不曾存在过。
                 山口过去拉他的胳膊,杨冬,回家,大家回家再说。
                 他一把推开他,挥舞着成年男性的胳膊,你这个日本鬼子,早点走!要不我的拳头不客气了!
                 婉莹清晨的小鸟般笑了,天真的她看到了黎明,哪能不欢乐?冬,咱们走,不理这些人了。
                 她知道从此她的爱情是天南地北双飞客,却不晓那爱立马就要婉转蛾眉马前死。
                 “啪”的一声耳光,打断了那银鱼般穿梭的笑声,婉莹捂着脸看着她的母亲,那一向温文尔雅的母亲,喊了一声,妈妈——
                 你不能和他走,他是——
                 不能说,不许说,这天大的秘密。它太脏,它太黑,它这样无法面对这朗朗乾坤。我这两个单纯的弟弟和妹妹,跟本无法直面的。尤其我的弟弟,这么短的时间,他不能再受一重打击。我忙着打断,陈慧芬,你疯了?住嘴!
                 可已经迟了。
                 什么都迟了。
                 玉山倾倒难再扶。
                 ——他是你的哥哥!
                 这句话一说出口,婉莹和弟弟不相信地打量着我们,希求在我们的面上看到陈慧芬女士说谎的证据,可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欺瞒。弟弟“哈哈”大笑,指着我和陈慧芬说,你,你们——干的好事——
                 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转身就拔腿跑了。
                 他要逃避这难堪的现实。
                 第五章吻得我浑身幸福的疼痛
                 我追了过去,怕出什么意外。山口也跟了来,只听身后传来婉莹无辜的哭声,那么长,那么幽咽,不祥的,如一只鬼在碎碎的哭,冬冬……不是我哥哥……冬冬,是我哥哥……我……和我哥哥睡了……
                 一条街一条街的追,追着那熟悉的背影希望它不要消失。而四周夜色初上,华灯浓绽,星河一般垂落,王府井大街人潮潺潺,眨眼之间弟弟消失不见了,一滴水一般消失。我发疯一般掰看着一个个相似的背影,可都不是他。他躲我,躲这现实,躲这个世界,躲他自己的身世,他不见我了。
                 山口拉住了我,爱爱,回家。
                 回家?
                 说不住弟弟就在家里等着我。
                 依在他的肩膀,这个老人,在我最难的时候,他总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
                 回到了家,哪有弟弟的踪迹,只是他生活过的痕迹,处处皆是,换过的拖鞋零落地散在门口,电脑还没有关,键盘的一半在桌子外面隔着,将落未落,一如弟弟的未来,凶险未卜。
                 显然,婉莹来叫他,他是仓促走的。
                 我无力地软在沙发,看来弟弟不会回来了。
                 爱爱,你不要这样沮丧。我看杨冬这么大了,他躲你只是一个人想冷静冷静,冷静了会回来的。
                 山口在安慰我。
                 我无声地哭了起来,抓住他的衣裳,山口,我怕,山口,我怕。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我,我不知道未来之兽,张着血盆大口,还会吐出什么样的毒汁给我。
                 苦难是水,我一直没有水上行走的能力。
                 他抱住我,轻轻地摇着我,不要怕,有我。爱爱,你睡吧。你需要休息,明天,咱们再一起找找,万一找不到,咱们就去登报纸,登寻人启示。
                 他唱起了歌,是《绿袖子》,优美的旋律,他在哄我入睡,他把我当作婴孩般宠着。
                 第二日,我听从山口的安排,和他分头去找。
                 我去学校,他去城里找。学校里我向弟弟的每一个同学打听,希望能听到好的消息,可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说昨晚没有见他。我徘徊在校园里,直至日暮,每一个由远而近的身影,我都期望,那是我的弟弟。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重,每一个身影都不是,他已失踪。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了住处,却见门口围着昨天街上遇到的那些记者,好厉害,他们都找到了这里。刚刚要躲,他们却看见我了。蜂拥而来,拍照的拍照,采访的采访,请问杨小姐,你是在夜总会认识的山口先生吗?你以三陪女的身份认识这样的大作家有什么感想?
                 身陷重围,我正窘迫。有人喊道,要采访吗?我在这。
                 是山口,他来了,他来救我了。
                 那帮记者潮水般朝他涌去,人丛里的他小岛般孤独。山口先生,山口先生……
                 人声鼎沸。
                 他大声的说,一个一个的来,所有的采访我都接受,但有个前提,你们不能在媒体上再提这位女士一个字,如若提了,我会告上法庭,因为这位女士和我只是朋友关系。
                 是一笔交易,他想以他的平静交换我的平静,为了我,他放弃了他一向不面对媒体的原则。
                 记者们一下安静下来,在心里算计衡量着这笔交易是否划算。
                 各位不想答应吗?你们昨天投往报社的新闻稿哪去了?我可以告诉你们,是我嘱托我的经济人全部收购了,在未上报纸以前。
                 记者们一下明白,他们遇到了熟知新闻操作的对手,从我身上他们将获利无几。于是各个不再提我,纷纷向山口发问,山口先生,请问您是中国人吗?
                 山口先生,请问您是韩国籍吗?
                 ……
                 他耐心的回答,站好了姿势和他们合影,十分的合作,从此沦入红尘里。
                 一时,我的门口开了记者招待会,好不容易都散了,他和我进了屋子,叹气,爱爱,我没有找到你弟弟。回来前和五家私家侦探联系了,他们应该找的,你先不要急。
                 我默默无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握住我的手,爱爱,我因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日本介川文学奖组委会邀请我回国颁发奖项,记者们已经闹成这样,我不回去说不过去——
                 他也要离开我了吗?
                 我紧紧地抱住他,手指摸过他的眼、耳、口、鼻、嘴、我是个不幸的人,苦难总是和我形影不离,不敢痴求幸福,我只能把他的五官深深的留在我手指的记忆里。嘴里却喃喃,回去吧,回去吧,别再为我操心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我会很快回来,爱爱。只是你现在这样子,我真不放心,记住要坚强,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爱你——
                 说着,抬起了我的脸,要深深地吻了下去。
                 贵子的脸在他的身后一闪,苍白的栀子花,挂着一滴露水,如是,如是,他一走,我也无法和你在一起,不能在一起……
                 似有似无的声音,幽怨的令人想随她一起伤心哭泣。
                 而他的吻,吻到骨髓里,从舌尖牵扯到每一根神经,吻得我浑身幸福的疼痛,如一棵春风中微微颤抖的花树。花开了,花落了,皆是美好。我闭上了眼睛,贵子远去了,这个世界远去了,只剩下我和他,这个男人,几生几世的爱,才能让我们如此痴连在一起?反反复复,无穷无尽的爱,火山般站了起来,火山般坐了下去……
                 第五章结束了自己复杂的生命
                 山口走了,他给我换租了别处房子,怕记者们熟门熟路的再来打扰。他给我留下了一部分钱,供日常费用。
                 而我日日徘徊在北京的街头,四处找着弟弟,私家侦探也日日给我打电话,他们去哪找,都没找着。
                 我日渐的失望,日渐的害怕。弟弟死了吗?不、不、不、他只是在躲我,在躲我。
                 我可能自己在骗自己。
                 每天的翻看报纸,艺术版山口的照片隆重登场,他多少岁,在哪读过书,出版过什么样的作品等等,火眼金睛的记者们写的事无巨细,毫厘不丢。娱乐版皆是陈子龙的绯闻,今日陈子龙逃往海外,明日那女主角要出书,还有导演约她演电影。报道的一日比一日离奇,一日比一日绯红,似乎女子的胭脂,越抹越厚,厚到颜色离奇,成了酱紫。但每日的凶杀案最令我看得触目惊心,每看到一个我都以为那杀死的是我弟弟。于是惴惴不安的去认各种各样的尸身,有的面目模糊,有的满身紫黑的血迹,认一次,我坚强一次,因为都不是。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弟弟没有死,他怎么可以死,他不能死。
                 一日正在看报,手机响了,以为是山口,他老以这样的方式和我联系,来安慰我。一看号码,却是一家私家侦探公司,忙接了,快来,杨小姐,我们找到你弟弟了!
                 天!
                 我结结巴巴的问,他——在哪?在那?我马上就来了。
                 在新艺城。
                 挡的赶到新艺城,一进去,心里一紧。只见那座二十六层高的楼,死亡之蕊一般立在眼前,四周围满了人群,警察,看客,热心人,个个抬着头,万众一心地看着楼顶,一圈一圈,一重一重,密密匝匝的绕着那花蕊花瓣般盘绕。
                 不好!难道弟弟要跳楼么?
                 我急着要钻进去看个究竟,有人过来,拉我衣袖,杨小姐,跟我来,你弟弟在这里。
                 我惴惴着跟着他,他带着我开了一条路,让我进去,天,弟弟就在眼前,他站在最里的人群里,看着楼顶。我目中无人地奔了过去,拉住他,冬冬,冬冬,和姐姐回家。
                 他看也不看我,只看着楼顶,说,婉莹,婉莹,千万不要跳!
                 什么?婉莹在楼顶?
                 我一时五雷轰顶,她妈妈哪去了,让她去劝她,她去劝她。
                 警察已经找她妈妈去了!观看的人说。
                 话音未落,人群骚动,“哗”的退潮,独留我和弟弟,贝壳般留在残忍的沙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怎样亲吻死神。
                 警察用来救生的护垫还没来的及打开,有人像一只白蝴蝶般从高空飞了下来 ,翩翩的翅膀,纯洁无暇的扇动,飞下来,飞下来,从天堂飞进这尘埃,来寻觅这死。
                 “砰”的一声,随着这沉闷而钝挫的声音,婉莹布娃娃一般摊开了四肢,躺在地上,鲜血四溅,脑浆白呼呼地涂了一地,似乎贪婪这冤孽人生,想留点印子在这庸碌不堪的世界,要人们把她记住。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我一下跪在了地,搜肠刮肚地呕吐起来。眼泪,鼻涕,胃里的食物,所有的污浊,把我打倒在地。
                 她穿了一身洁白的纱衣,这单纯的女孩,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复杂的生命。永不反悔。
                 警察乱奔,刹那围住现场,我听到撕心裂肺的哭泣,从警车旁传来,婉莹,婉莹,都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造得孽啊……
                 她也看到她的女儿那凌空一跃,蝶般飞舞。
                 一切,皆无法挽回。
                 冤,孽,恨,生,死。
                 那私家侦所的人拉我站起,递我纸巾。我清理好自己,朝弟弟看去,他呆呆地站着,我摇他叫,冬冬。
                 他呆呆的,不看我,说,砰。
                 我再摇他,冬冬!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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