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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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将-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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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月与隐雩两国并不接壤;中间有约一日的路程,是要从遥溪的国土上跨越过去。黎卫之所以带着红营的人来接林逐流,便是怕在这里遭遥溪的埋伏。

遥溪那个姓傅的哑巴皇帝一刀斩了林逐流的哥,若是连林逐流也在他手上遭遇不测,遥溪与端月怕是真要宣战了。

于是在昴丹城医好赵沫后;由于红营守将黎卫雷厉风行的个性,大队人马连一天都未耽搁,便朝戈锁城行去。

昴丹城到戈锁城;中间隔着的都是荒地和峡谷;一路了无人烟。虽不用担心如漠北那般的沙暴;却也是炎热得很。

一路寂静;途中连鸟叫声也听不见;可林逐流的马车中;却常常传出些吵闹的声音,听得外头的将士们嘴角直抽抽。若不是知道那是武魁的声音,没准会以为里头坐了个悍妇。

马车中只有林逐流、萧魅与赵沫三人。

赵沫一辈子也没有受过这样大的灾难,可却像未被这灾难吓着,精神好得很。

林逐流自从萧魅清醒过来,心中不酸了,肚子不疼了,脸上乐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为什么武魁大人是牡丹花?武魁大人现在的脾气可是见长,以前赵沫觉得她像一只露出獠牙的狼,可现在却像一只眯着眼睛的豹,高傲又警觉,随时随地都会炸毛,而且尤其的喜怒无常!

让赵沫费解的是,萧将军明明是重伤初愈,外伤没好透彻,内脏的情况就更加不好了。可从昴丹城开始,武魁大人高兴的时候就盯着自家夫君猛瞧,不高兴的时候却拼了命指使她家夫君做这做那。凡是不让别人动手,全让萧魅一个人替她做,这一点真的让她替萧将军不平。

况且武魁大人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仅指使萧将军做事,还经常借着自己怀孕脾气坏为理由和萧将军吵架。虽然其实不能算吵架,都是武魁大人一个人唱独角戏,萧将军则是一脸宠溺和退让地哄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就好比现在,萧将军端了一碗安胎的汤药,白瓷的勺子举在她的唇边,放了很久了,可林逐流闭着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

“阿逐,喝一口好么?只喝一口。”萧魅好脾气地顺了顺她的头发,右手仍旧举着勺子,左手放下汤碗轻轻抓住她的手,摇了摇。

“苦,不喝。”林逐流偏过头。

“我原先不知你怕苦,便没有带甜点。阿逐乖,只将就喝一口,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么?”萧魅压低的声音震得赵沫脸都红了。

“坐在车里太闷,你让我去骑马我便喝。”林逐流挣开一只眼睛看他。

“这……”萧魅愣了,药不能不喝,可林逐流现在的身子,去骑马是万万不能的。自己方才许诺了她,只喝一口便什么都应她,自己觉不能失信于她。

那如今……该怎么做……

萧魅皱着眉头,举着的那只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整个人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做。

真是欺负人啊!赵沫脑袋一热,抢过汤碗道:“阿逐姐,我来喂你,顺便问一下,黎将军是镇北王的儿子啊?”

“那个痞子,也不知道跟黎伯伯哪里像了,真是丢他老人家的人!你要问便问,将汤碗放在旁边,我不要你喂。”林逐流睁开眼睛敷衍一句。

赵沫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阿逐姐,黎将军今年多大了?”

“他?二十七了吧,老男人,啧啧……”林逐流对她挑了挑眉毛。

“阿逐姐,黎将军可有心上人了?”

“不知道。”她这次索性又把眼睛闭上了。

赵沫问了半天,也没讨得武魁大人的半点青睐,这倒真让她确信林逐流真的是只要萧魅一个人,旁的什么都不想的。

可她这样喜欢萧魅,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他呢?赵沫费解地偏了偏脑袋。

萧魅看赵沫问完,便使了个眼色让她坐到边上去,自己蹭到她面前,端起药碗连哄带骗,撒娇都用上了。林逐流也没为难他到底,磨叽了一会便将药喝了下去。

他像打了场打仗般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方才拿勺子拿久了,若是从前自然是没事的,可段沉风果然是将他伤得太重了,只是将勺子举了一炷香工夫,竟会让他的手酸痛的难以忍受。

赵沫看着萧魅,觉得他挺可怜的,于是气鼓鼓道:“也亏得萧将军脾气好,若是换了旁人,早摔了汤碗走人了。”

萧魅听了这话似乎很高兴,温和道:“阿逐只是这些天有身子了,脾气不好,她平日里是极好的。当然现在也很好,很可爱。”

赵沫嗤笑一声,“我娘怀我妹妹的时候,也没见这样的!”

喝了药,林逐流的情绪明显好多了。她眯了一会,醒来后竟开始满脸兴奋地盯着萧魅看。

萧魅之前还未被她这样长久的,肆无忌惮的,满脸笑容的盯着看过,便觉得心里颇有些甜蜜的无奈。如果前一刻的她像只眯着眼的猎豹,时的她则像吐着舌头的大狗,若是给她加一条尾巴,没准就能欢快地摇起来。

这样的林逐流真的很迷人,很可爱,甚至挠的人心里痒痒的。萧魅吞了口口水,干笑道:“阿逐,你……你怎么老盯着我看?”

“因为你好看啊!”林逐流答得理所当然,似乎眼睛都要放出光来。

其实萧魅是很很喜欢看林逐流笑的,她的轮廓深刻,五官分明,笑起来非常有感染力。况且这个人是他放在心上怎么爱也爱不够的人,若是从前经过这样的分离,他必然会盯着她看个够本。

可想想现在自己的脸……自己倒是享福了,看到的是林逐流那张俊秀的,林逐流看到的是什么呢?萧魅在昴丹的时候偷偷朝铜镜上瞟过一眼:右半边脸还好,左半边脸说状若厉鬼,他都觉得替厉鬼委屈了。

于是萧魅把头低得很低,还有意识地用长发遮住左脸,尽量不让林逐流看到他。

林逐流跟了萧魅这么久,他抬抬手指,她便知道他要往哪里指;他转转眼珠子,她就知道他要往哪里看,这点小心思难能瞒得住她?

她趁萧魅低着头,瞅准了马车晃动的一个机会,探了探身子,然后作势栽了一下。

“嗯……”她呻/吟一声,双手轻轻捂住腹部,头也“不小心”撞在了马车竖梁上。

“阿逐,怎么了?”萧魅与赵沫同时凑到她面前,两人皆是一副关心的神态。只是萧魅显然比赵沫要焦急百倍,只那一会儿的工夫,额上变急出了一头的汗,脸色也白了下来。

林逐流就势把头埋在他胸前,给赵沫使了个“你走开”的眼神。赵沫看到她的这个神色,突然愣了,心中的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可还是乖乖地退到了一遍。

“阿逐,是不是难受?你别吓我。”萧魅搂着她,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的神色,仿佛想从中读出个好歹来。

两人离得极进,林逐流觉得自己伸一伸舌头,便能舔到萧魅挺直的鼻梁,再往上,便能含住他纤长卷曲的睫毛。

“萧哥,我好痛……”林逐流糯着声音,微微皱起眉头,被咬着的下唇显出苍白的颜色。她那有些英气又有些沙哑的声音,此刻竟让人觉得十分的惹人怜爱。

真会演啊……赵沫鄙视地哼了一声。幸而萧魅没有听见,他一门心思扑在林逐流身上,见她喊疼更是有些束手无策,于是道:“阿逐……我……我要怎么做?”

“给我揉揉。”

林逐流将萧魅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就这他的手轻轻揉了揉。萧魅吓得连忙把手抽了回来,哑声道:“阿逐,这个我可能不会,若是伤到宝宝……还是让赵大夫帮你吧?”

“不要她!她每次都揉得我不舒服。”林逐流鄙视地看了赵沫一眼,赵沫低着头,敢怒不敢言。

“那……那这样的力道行不行?不能重了,伤到宝宝便可如何是好?”萧魅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和力道,怕压着她,又怕弄痛她,简直是手足无措。

“怎样?舒服么?不舒服要说。”萧魅有点诚惶诚恐地道。

“嗯,舒服。”林逐流仰起脸看着他,晶亮的眸子里竟闪出些讨人怜爱的神采。她蹭着萧魅的胸口,低声道:“萧哥,你给我多揉一会。”

“好,多久都可以。”萧魅轻轻一笑,搂着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左手臂弯环住她,手心轻拍她的手臂,右手在她的腹部似有若无地轻轻抚摸。

“嗯……”林逐流满足地哼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那模样竟像被主人爱抚着的小狗一般,“萧哥,还是你最好,别人都不好。”

萧魅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满足,一股安心。他离不开阿逐的同时,他的阿逐,也是需要他的……

而同样是女人的赵沫,看到林逐流给她使眼色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

其实之前赵沫便觉得奇怪,从先前的相处中,林逐流绝不是这几天表现出的样子。现在看来,她并不是真想要萧魅给她做什么,若不是萧魅这些天表现出的自卑,她还不知要怎么把自家受伤的男人捧在手心里护着呢!她之所以会闹脾气,耍小性子,喜怒无常,其实都是在演!

萧魅因为面容改变的自卑,她便想让萧魅觉得她现在脾气暴躁,除了他没人忍受得了。她这样做是想让萧魅知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是绝对离不开他的。

这样看来,武魁大人还真在乎这个人,也真是会演……

赵沫狠狠地看着完全忽视掉自己的武魁大人,缩在帐篷边上简直想掩面泪流。

真是冤枉死了!想当初帮你按穴道的时候,你说再舒服没有了,现在新人胜旧人了,我就不好了!林逐流啊林逐流,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来……

92南篱关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经历了十余日的路程,在这一日的旁晚,护送武魁的军队终于到达了南篱关的边界。

在隐雩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以至于回到戈锁,林逐流竟有一瞬间感到鼻酸。她低着头;突然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熟悉的温度让她立刻知道那人是谁。

林逐流回过头看着萧魅,哑声道:“萧哥;我们回家了。”

萧魅对她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大难不死,林逐流又怀了两人的骨肉;如今更是安全到达了戈锁城;便让他心中无限的欢喜。

“阿逐,有时候我觉得,老天真的待我不薄。”萧魅靠近林逐流,在她耳边低声道。

林逐流迷恋地看着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其实她从未觉得老天给过萧魅多少偏爱,相反她有些埋怨萧魅的一生太过艰难,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异国的颠沛流离、悲惨的军奴、燮枝残酷的历练、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隐羽……就连后来到了戈锁城,他为自己也是伤病不断,未有一刻的安生。

可这个人从未埋怨过什么,相反总是充满了感恩,似乎得到了一点便非常满足。自己这个被两个男人放弃了的女人,怎么说也不算是极好的,可萧魅一直视她若珍宝般护着。

林逐流从未想过自己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更没有想过这个男人竟会同她在一起,这叫她如何不幸福?

她含笑掀开轿帘,看到的是金黄色的夕阳印在黄沙中的剪影,这是戈锁的日落,迷人而不刺目。

当她极目远眺南篱关的关门,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呆立当场。

林逐流觉得,她应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的。

南篱关外越百里,密密麻麻人群庞大得超乎想象。

红营、白营、蓝营、紫营、绿营,戈锁五营将士执旗整齐列队,北篱关的橙营与南篱关的青营紧随其后。但远远不止这些,在这些营队身后,有城中的百姓,有大小官吏,她甚至能看到小春城的医者、柳南的舞姬、帝都的货郎、柔岚的船工。她没有想到这些人竟会为了她,齐齐来到环境恶劣的南篱关,在烈日下满怀喜悦地等候。

狂风刮在脸上的疼痛似乎已被人们忽视,烈日暴晒也不算什么,他们在这里迎接自己的武魁回家。

看到林逐流的马车,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马车渐行渐近,百里的人流自觉散散开,为武魁让出一条回家的路。

林逐流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颤抖着手打开轿帘走了出去,在马车上对着所有人笑。

看到她出现,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是她此生听到最磅礴的呼声,几乎震得整个荒原都晃动了起来。

人们看着饱经风霜的武魁,这个人为了戈锁,为了端月,浴血奋战多少次,九死一生多少次,谁也说不清楚。可她在战场的神勇,在校场的严厉,在营盘的意气风发,在戎山练兵台的全神贯注,永远不会被戈锁,被端月子民忘记。

林逐流看着为她欢呼的人群,突然间心中涌动着强烈的满足。是值得的,她半生戎马、南征北伐、游走朝歌、潜伏他国,这些都是值得的。她笑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身打开轿帘,向内中的萧魅伸出了手。

萧魅的神色犹豫,并没有将手递给她。她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不说什么,用眼神安抚他,只是那只手一直向他伸着。萧魅迟疑了片刻,终于将手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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