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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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农-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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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镜湖脸色平静:“韦氏是郑国公最小的孙女,自幼聪慧有才名,深得郑国公宠爱,凡其愿望无不满足,更时常男装陪郑国公见客,与上门拜会者谈书论道。十岁时即被誉为殷京琼花,及笄后长得姿容绝世,所谓窈窕淑女也。身后追逐者甚众,皆不屑一顾,至年十六未定。黎师兄一表人才,又满腹诗书、胸有沟豁,韦氏喜欢上他,理所当然。”

徐景宏拉住刘镜湖的马辔头,上下打量了他半天,然后道:“啧啧啧,刘师兄,我从来没见过你对一个女子这般清楚、这般上心,你家不会是帮你向人求过亲,结果被人家拒绝了吧?瞧你这酸溜溜的语气,多半是了!哈哈哈!”

刘镜湖不为所动:“徐师弟,你真能想!”

徐景宏笑完了,想起另一种可能:“难道是韦琼花上你家提亲,被你拒绝了?”

刘镜湖嗤道:“徐师弟,你能不能别老在我身上打转?我说了这么一大通,你难道不认为韦氏堪配黎师兄吗?”

徐景宏一愣,随即慢慢笑了:“刘师兄,做了两年县令之后,你越发阴险了!不过你说得对,韦琼花与黎嘉铭是天生一对!哈哈哈!”

刘镜湖却立即泼了一盆冷水:“黎师兄若退婚另结连理,师妹会如何伤心呢?”

徐景宏闻言,喉咙像被人一把抓住了似的,笑声立即停了下来,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来。怔了半刻,狠狠打马,一下子就跑远了。独留刘镜湖站在原地,嘴里喃喃:“会如何伤心呢……”

临行前一晚,德清犹豫半天,还是开口对顾氏道:“娘,昨日我去看了姐姐,她比上次更瘦了。姐夫上月又启程往山东去了,姐姐每日早出晚归做活,亲家娘的心思又都在孙子身上,那日我去的时候,看见大日头下面,年华一人在院子前面的沟渠前玩水,亲家娘抱着孙子在堂屋里乘凉!年华这才刚刚学会走路呢,怎么能一个人玩水!娘,年华如今三天两头生病,瘦得跟猴子似的,不如,你把年华接来我们家里养着?如今家里虽然事多、李嬤嬤和单嬤嬤也会跟我一起启程,但上回我从通化带回来的董嬤嬤、燕嬤嬤以及绿禾、红泥她们几个都可以帮你的忙。”

上次离开通化的时候,德清考虑到家里事多,便买了一批灾民:十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两位三十许的嬤嬤以及四个十岁许的小姑娘。两位嬤嬤、四个小姑娘留在红土村帮着顾氏干家务,男孩子则送到枫叶谷习武。

顾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主意,我已经打了很久了,也跟你姐提了好几次,你姐怎么说的?‘庆福不愿意,婆婆也不愿意,且我们小的时候,母亲忙着田里地里,我们不是照样长大了,况如今还有婆婆帮忙看孩子呢,先这么着吧’,真是气死我了!什么都听庆福的,对婆婆百般忍让,在家时怎么没这般听话……”

德清默然:江氏不愿意很好理解——年华回了外婆家,就没有好东西送去潘家了;潘庆福不愿意,真是不可理喻、匪夷所思!他娘有多偏心他又不是看不见,女儿让娘家照顾伤自尊,自尊有女儿的健康重要?况外甥长年住外婆家的人家多了去了!潘庆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真是——唉——

顾氏又埋怨了大女婿一通之后,总结般地对德清道:“一个一个的让人不省心!还好嘉铭是个让人满意的……你这个倔丫头,亏得嘉铭不计较、四年也肯等,你的脾气以后可得改改才好……后年你们成亲,我亲自送你去京城!”

德清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嗔怪道:“娘,到底黎嘉铭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女儿?”

顾氏道:“当然你是我的女儿了!只是如今你的运气这么好,我有些不敢当真呢。”

德清笑道:“什么叫我‘运气好’,娘,我哪样不是咬着牙挺过来的?你没看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

第二日,德清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回想着昨夜与娘亲的笑闹,既甜蜜又苦涩:这一去,如果事情不可挽回、退亲成为事实,娘亲会如何?

德清他们是一个车马队:王化、赵舟、刘广以及刘先四人骑马,德清与栾氏坐了一车、两位嬤嬤坐了一车,除了栾氏,每人身上都有功夫,因此一路上虽有时会有磕磕碰碰,但是总体太平。因德清、栾氏都很心急,一行人往往天刚亮就启程出发、天黑才落店住宿,如此紧赶慢赶,终于在九月二十那一日到了殷京。进了城之后,四个护卫把德清、栾氏送到黎家大门前,也不进屋,各自回了徐府、刘府办事。

马车停在大门前,叶云上前通报:“象州乐阳黎门栾氏、黎大人之母到访,请速迎接。”

门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人从来没有提过老天天今日会来!但是大人的老家的确在象州乐阳,老太太也的确姓栾,然而,大家都不认识老太太,接还是不接呢?

其中一个机灵的赶紧飞跑着去通知黎会:“黎总管,黎总管!象州乐阳的老太太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前!小的们不敢乱认,黎总管快去看看!”

黎会正在算账,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忙乱中碰掉了算盘、碰翻了账册,稀里哗啦撒了一地。他却视而不见,一拐一拐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是老太太,快开大门,开大门迎接老太太!”

黎会跑到大门口,看到大门前停了两辆车,两位老嬤嬤已经从后面那辆车出来了。他不由屏住呼吸,双眼紧紧盯着前面一辆:二十年未见,不知道少奶奶如今是何模样?

终于,车帘晃动,然后一只素白的手掀起车帘,再然后,一张年轻美丽的脸露了出来。是一个花季女子,不是少奶奶!但是,这个少女他认识,尽管没有真正见过,她是杨二姑娘,她比画像更动人——如今的她端丽依旧,但是俏皮灵动之外,更添沉静娴淑。

德清下了车,抬头看见一位老人满眼热切望着自己,立即清楚了他的身份,微微对他一福,然后转身去扶栾氏下车。

黎会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抬腿向前,一拐一拐朝马车走过去,他看见车内之人搭了一只手在少女的臂弯,然后躬身,一手提裙下了车,站定之后,转身、抬头,缓缓地望了过来。

“少奶奶——”黎会的呼喊突然被卡在了喉咙里,栾氏面部的疤痕让他让他觉得悲凉,也觉得陌生,然而,他知道,她就是昔年名满殷京的少奶奶、如今的黎家老太太。黎会迎了上去,郑重行了礼:“黎会拜见老太太。老太太,可把你盼来了,一路可好?”

栾氏深深看了黎会一眼,一面扶着德清往里走,一面道:“好好好,你就是黎总管吧?总听传芳提起你,这两年府里多亏你费心了。”

嘉铭和黎会都没有料到栾氏会进京,因此好一通忙乱,直到嘉铭从衙门回来的时候,才把第三进院落收拾得稍稍像样、勉强能住人。

嘉铭一下马,门房的小厮就大声通报:“大人,老太太从象州来了,正在内院喝茶呢!”

嘉铭心头狂跳,离家三年,他对母亲也是日夜牵挂,然而此刻他却不大敢去见久别的母亲——他知道母亲为什么而来。他在前院怔怔站了半刻,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这才抬步慢慢向后院行去。

嘉铭一步跨进了后院的门槛,未见人先出声呼唤:“娘——你要来,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好让儿子派人去接您——”

走到门口,他看见了厅里坐着的人,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愣了好一会才道:“八妹妹,你——也来了?”八妹妹风采更胜从前,她微笑看过来,神情温婉、不怒不愠,可是嘉铭却觉得冷气从脚后跟直往上蹿,然后从头凉到了脚。

德清站起来,微微福了一礼:“四哥,八妹不请自到,失礼了,还请见谅。”

她一眼便看出,嘉铭高了、瘦了,脸上轮廓虽温润,然而,阳光已经从他的眼神里消失,代之以沉郁。确认这一点,她觉得胸口微微生疼。

黎会站在门外,他也猜到了黎氏和德清的来意,于是便让蓝婆子招呼李嬤嬤、单嬤嬤:“两位嬤嬤,适才老身给杨小姐安排了住处,但是不知杨小姐喜好,不如两位嬤嬤帮忙去瞧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增添的?”

李嬤嬤、单嬤嬤也看出了不对,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双双应道:“嬤嬤客气,就请前面带路吧。”

蓝婆子走得时候,把端茶倒水的两个小丫头也一并叫走:“厨房新蒸了糕点,你们去看看好了没有。”

嬤嬤、丫头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三个人 ,栾氏道:“嘉铭,我乏了,且歇一歇。如今外面尚亮得很,我看后面有个园子,你带你八妹妹去走走罢。”

嘉铭却害怕起来:“娘,八妹也是一路走来,估计也累了,不如明日吧。今日我先陪你们说说话。”

栾氏看向德清,德清点头道:“多谢伯母好意,也多谢四哥体恤,便明日再逛罢。”

一个多月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日,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好睡一觉吧。

于是,栾氏扯起家常,德清说起种田,嘉铭穿插京城的轶事,三人言笑晏晏,不一会就到了晚饭时候。

第二日恰好是休沐,嘉铭也不需要特意请假,一早起来,梳洗过后便来后院找母亲叙话。德清与栾氏一起用早膳,发现栾氏经常看着自己发呆,一旦自己望回去,她便勉强一笑:“阿清,多吃点,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比什么都重要。”

要不就是:“阿清,你那么好,一定会幸福的。”

德清只是笑,并不答话——她知道,昨夜母子俩肯定深谈过,而且嘉铭主意已定。

早膳后嘉铭带了德清逛后花园,两人并肩走着,谁也不说话。到了小小的亭子坐下之后,德清首先开口:“四哥,你的信我来之前就看过了,你那样决定,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

嘉铭心中一震,道:“没有什么为难之事,就像信里说的那样,援溺之后,韦小姐寻死觅活,我没有办法,只好负你,请八妹妹谅解。”

德清笑:“谅解?四哥,我与你定亲三年,十里八乡都知道我们的婚约,你就那么笃定,被你退婚之后,我就不会寻死觅活?”

嘉铭惊慌起来,仔细打量德清的脸色,过了一会肯定道:“八妹妹,你不会,在你心中,并不是只有我。”

德清道:“并不是只有你?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辱我清白么?”

嘉铭赶紧摆手否认:“不,八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除了我,还有你的稻种!”

这是什么话?难道有自己事业的女人就应该被抛弃?

德清也尖锐了起来:“四哥,你是不是看上了韦小姐的家世?”

嘉铭如五雷轰顶,却咬牙道:“八妹妹如果这样认为,那就是了!”

德清不说话,嘉铭也不说话,过了一刻钟之久,德清突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四哥,什么贵女赖嫁、攀附权贵的烂借口,我通通不信!四哥,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承担,你告诉我,你要退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嘉铭眼眶一热,快速背转了身子:“八妹妹,我就是一个攀附权贵的人,你以前错看我了!”

德清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但是如果只有退婚才能成全你,我退就是了。可是,你得给我真正的理由,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一辈子都会恨你!”

嘉铭身体颤抖,很久之后才道:“八妹妹,我不姓黎、本姓洪,我的父族、母族被冤,灭门于元兴八年的刺太子案,凶手至今逍遥。我得知之后,日夜难以安寝,我,我要为两个家族平冤——”

德清如被雷击:又是刺太子案!她六岁时就听过祖父演说这个惊天大案,她记得很清楚,被灭门的两大家族,魏国公洪氏、韩国公庄氏,两家是姻亲。嘉铭姓洪,父族是魏国公洪氏,那么,他的母族就是韩国公庄氏!嘉铭居然是魏国公、韩国公的子孙,难怪他与黎伯父长得一点都不像!

能冤枉了两位国公的人,该拥有怎样的滔天权势?德清为嘉铭担心,浑身发抖,抗争道:“四哥,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伯母既然都已经放下了,你就不能放下么?”

嘉铭转过身来,眼眶通红:“八妹妹,你不知道,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我整夜整夜都在做恶梦。如果不能为两个家族平冤,我一辈子都不得安生。而且,这件事情两年多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已经停不下来了。八妹妹,对不起——”

德清颓然、凄然,浑身都没了力气:嘉铭的心目中,人物的重要性顺序是“天地君亲师”,死去的族人都比她重要!难怪当年他留在殷京、进了大理寺任职,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呢?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排在第几位?或许,她应该乐观一点,就像上一世流行的“落水之后救谁”的故事一样,根本无解?

如今,他“停不下来了”,是遇到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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