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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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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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晓得,大隋朝还能坚持多久?

大业五年十月末,郑言庆带着朵朵和雄大海,辞别了郑世安等人,驾车驶离洛阳。

随行的,还有两只已经初露峥嵘的小獒。

言庆带着朵朵,先去了龙门山,在山中的一个隐秘峪谷中,找到了宇文亚亚的坟墓。

朵朵在坟前,痛哭失声。

并割发向天发誓,若不能找到凶手,为亚亚报仇,她誓不为人。

拜祭完了亚亚之后,朵朵和言庆出山。

她登上了马车,由雄大海驭车。

郑言庆则翻身跨坐玉蹄儿,携弓跨刀,虽马车缓缓而行。

两头小獒跟随左右,快活的在地上奔跑。它们似乎也知道,即将到来的远足,所以显得非常兴奋。

清晨,原野中轻雾弥漫。

远远的,一行车队停在伊水河畔。

郑言庆催马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车队跟前。

“来人,住马!”

随着一声娇柔呵斥,一员女将从车队中飞马窜出。只见她胯下一匹青花驹,一身青色战袍,内罩白色内甲。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高髻盘扎,云鬓高耸。

略显瘦削的脸上,带着一抹戏谑之色。

“郑小妖,你来晚了!”

“姑姑!”

郑言庆惊喜的呼喊一声,催马上前。

那女将,正是裴淑英。

当日,高夫人担心言庆年纪小,不能护持长孙无垢周详。郑言庆就想到了裴淑英。

高夫人和裴淑英关系不错,有她带队,自然放心。

可是裴淑英前一段时间还闹着出家,高夫人也没有把握说服她。于是郑言庆又出主意,请萧皇后下懿旨,这样一来,裴淑英断然不会拒绝。其实,这也是一个探寻裴淑英心思的方法。于是,萧皇后一道懿旨,使得裴世矩也颇感无奈。

裴淑英笑盈盈的看着郑言庆,那双妩媚的凤目,更流露出一抹关怀之色。

“小妖,你坏了我的好事,所以你等着吧,我断不会让你在路上,过的轻松。

嘻嘻,我给你带来了两个客人,但愿得,你莫要吃惊……”

说着话,裴淑英让开一条路,只见身后马车车帘一挑,裴翠云那张羞红的笑靥,呈现在了郑言庆面前。

“郑公子,此次翠云峨嵋还愿,还请你多多照拂。”

“啊……裴娘子!”

裴淑英策马到了郑言庆跟前,低声道:“我把翠云偷偷带出来了,给她那老子留下书信,说是要去峨嵋许愿。不过,你以后麻烦恐怕不少,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言下之意:翠云已下决心离家出走,你以后可要为她负责。

郑言庆挠挠头,看看身边的大娘子,又看看车上的小娘子,还有一位躲在车里的朵朵,以及那生病的无垢。

哈,这一路上下去,恐怕不会再寂寞了!

四个女人啊,都快凑齐一桌麻将了……

他正思忖的时候,忽然听到车队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姑,该走了!”

顺着声音看去,人群中一匹赤炭火龙驹,格外抢眼儿。

马上端坐一个少年,赫然正是裴行俨。他内罩大红色软甲,披着一件火红色狐裘大氅。

同样是携弓跨刀,马鞍桥上,还挂着一对沉甸甸,形状颇为奇特的八棱梅花锤。

“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我若是不在这里,留在家里等着被我爹收拾吗?”

裴行俨眼睛一瞪,旋即催促道:“快点走吧,否则被我爹察觉了,可就难办了!”

郑言庆看着他,忍不住突然大笑起来。

他拨马与裴淑英相视一眼,点点头,而后举起马鞭在空中一摇:“我们,出发!”

第三卷 将军百战碎铁衣

第一章 雨霖铃

暮春三月,霪雨绵绵。

一连十几日不见天晴,亭外桃花、杏花纷纷被垂落,狼藉一片。曲折的石子幽径,湿涔涔满眼绯红粉白,又为这离别时,平添几分惆怅之意。

位于峨嵋山下的荣乐城凉亭中,裴淑英静静端坐。

亭外的雨小了,只是丝丝凉风偶尔夹杂几点雨星,卷入亭中,洒在郑言庆和裴淑英的身上。

远处,车马业已备好。

“姑姑,莫要走,好吗?”

郑言庆轻声道:“您把翠云姐姐带出来,坏了破野头的好事。现在回去,岂不是要被为难?”

入蜀已有两个月,清明过后,裴淑英不得不准备离去。

言庆等一行人,在峨嵋山脚下的荣乐城安顿下来。当年哈士奇做狡兔三窟的打算,故而赴洛阳之前,在距离峨嵋山不远,位于青衣水之畔的荣乐城置办了不少产业。这荣乐城,就是后世乐山市市中区的苏稽镇旁边。始建于仁寿元年,为安抚当地土著僚人,而兴建的城市。

荣,为繁茂之意。

而乐,在古巴蜀语中,是僚的转音。

哈士奇在这里,有一处占地大约五百多顷的田庄,并蓄养了二百名武艺高强,身手矫健的武士。并且与当地僚人的僚帅颇有交情,据说早年哈士奇在蜀中经商,曾帮助僚人消除过一场瘟疫之类的灾难。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哈士奇与荣乐城僚帅骨斯蛮,更结拜为异姓兄弟。

朵朵在这里的名字,叫做骨兰朵,在僚人土语中,意思就是绽放的桃花。

她是荣乐城僚帅的侄女,所以即便是当地官府,也不敢来盘问她的根底。这其中也牵扯到一个敏感的民族问题。岷蜀地区,俚僚众多,还有许多当地的土著,其中的关系非常复杂。

僚人狂野,往往是惹一个人,举族报复。

更何况朵朵这敏感的身份摆在这边,以至于言庆他们抵达荣乐城之后,当地官府根本就不露面。

言庆先在荣乐城落脚,把朵朵安顿妥当。

他虽然知道孙思邈是在峨嵋山里,但峨嵋山那么大,孙思邈隐居山中,却不太容易寻找。

所以,言庆还要通过朵朵在这里的关系,打探孙思邈的行踪。

好在岷蜀山清水秀,空气也非常好。无垢离开洛阳之后,经历的短暂的思乡之苦,便渐渐平静下来。她身边有疼爱她的翠云和朵朵,还有会给她讲故事的小哥哥,以及憨厚老实的雄大海,总是被小哥哥欺负,每每争吵从未获胜,但又很喜欢和小哥哥斗嘴的裴家小哥哥。

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盛气凌人。

无垢的心情,也自然变得好转起来,粉嘟嘟的小脸上,又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翠云和朵朵的关系……

很奇怪!

从一开始相互不理睬,一路下来,逐渐缓和。

特别是途径青泥岭的时候,朵朵主动搀扶她,从嶙峋峭壁悬崖中山路走过,使得两人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她们年纪相差不多,一个流离江湖,见闻颇广;一个生于富贵之家,饱读诗书。

于是乎,就产生了许多话题。

过青泥岭之后,裴翠云索性和朵朵,乘上了一辆车。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前世言庆也曾到过成都,但飞来飞去,并没有领略过,真正的蜀道艰险,剑门雄奇的风采。

这一次,他的的确确领略到了!

过青泥岭当晚,裴淑英见众人疲倦,于是下令宿于野外。

裴淑英怀抱无垢,坐在篝火旁,看着嬉笑在一起的朵朵和裴翠云,又看看在不远处和郑言庆调戏小獒的裴行俨。突然间心生奇异感触……若一生能如此快活,不要那家,又有何妨?

“小妖,日间过蜀道,可有感触?”

郑言庆于是发出感慨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今夜美景,月朗星稀。

我等处群山之间,行于山路之上……小妖,你很久没有文章诗词出来了,何不趁此机会,赋诗一首?长夜漫漫,也需缓解些许寂寥。”

这也是裴淑英,首次求诗。

裴翠云闻听,顿时喜出望外。一双美眸灼亮,连忙让人准备纸笔,也好记录。

言庆无法拒绝裴淑英的请求,于是想了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首传唱千古的应景诗篇。

“赋诗不难,不过独吟颇有不足,若有人起舞,更赠声色。”

裴淑英不由得咯咯笑起来,“小妖,你若能做的好诗,我为你起舞,亦无不可。”

裴淑英的舞姿,早年颇有名声。不过自嫁于李德武之后,她就再未起舞,为人所憾。

她将了郑言庆的军,郑言庆反将她一军。

“既然姑姑有此雅兴,那小子就为姑姑起鼓助兴。”

他说的鼓,是一种出自于外夷的乐器,据说来源于羯族,故而名为羯鼓。这种鼓,两面蒙皮,腰部纤细。发出的音,主要是以古时十二律中阳律第二律一度音。急促,激烈,响亮,可以在战场上为战鼓,也可以赏景时,用于演奏。

郑言庆说罢,让人取来一面羯鼓,拿起两支槌仗,在手中滴溜溜一转,蓬的落在鼓面之上。

时值明月清风,鼓声凌空回荡,久久不息。

刹那间,营地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听说过郑言庆的才名,但是却无人亲眼亲耳见过。如今言庆当众献艺,让众人不由得为之好奇。他们想要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才子,大名鼎鼎的半缘君,又能有何佳作?

“拿酒来!”

自哈士奇被杀,到长孙晟过世。

几个月来,言庆的心情,一直处于极端压抑的状态。

裴淑英挑起了他心中的那份感怀,令他生出了想要纵声而歌的冲动。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迩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蛾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诗仙太白的《蜀道难》,无疑最为应景。

这《蜀道难》,属于乐府旧体,此前有许多人做过此类诗篇。然后相比之下,李太白的蜀道难,无疑是众多旧体中,最为雄起壮丽的一首。羯鼓声阵阵,清丽之中,更蕴含着雄浑之意。言庆的声音,略显稚嫩,然而配合鼓声之后,却把那份稚嫩掩去,转而以刚烈之气。

鼓声戛然而止。

裴淑英迈步走到营地之中,随着那鼓点跳动。

裙带飘飘,宛若这蜀山之中的仙子。口中回应那最后一句,“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众人齐声应和,在山中回荡。

言庆猛灌了一口烈酒,脸色通红。酒意上涌,槌仗急促敲击鼓面,使得那鼓声在应和中,令人热血沸腾。鼓声陡然舒缓,裴淑英的舞步,也随之缓慢,从剧烈,而转换为轻柔之姿。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以手抚膺坐长叹……”

裴翠云的目光凄迷,伴随着言庆的歌声,姑姑的舞姿,她恍若看到了蜀山之艰险和雄立。

朵朵屏住了呼吸,无垢目光狂热。

至于裴行俨等人,更被那歌声舞姿所吸引,下意识的伴随着言庆的歌声,扼腕而叹息。

隋唐时期,从未有什么高深的教育。

然则那歌舞诗篇,似乎已沁入每一个人的骨头里面。他们能理解到那诗歌中的壮丽,犹如后世的人,都能哼唱两句流行歌曲。不过,隋唐人的诗歌,又雄起豪迈,即便靡靡,亦不失雄壮。

言庆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已近十二载。

灵魂依旧是原先的灵魂,然则骨子里,却以浸透了隋唐的风流。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平衍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和声低沉,在山间回荡。

羯鼓之音陡而急促,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亮,越来越短促,越来越激昂……

裴淑英的舞姿,也随之越来越快。她似已感受到了,言庆这首《蜀道难》,将入高潮。她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双臂弯曲合拢,旋转越来越快。那种感觉,就好像少女时快活的歌舞,重又回来。

“剑阁峥嵘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侧身西望长咨嗟!”

当鼓声停息,裴淑英匍匐地上。

营地中,再一次鸦雀无声……

许久,裴行俨大吼一声:“好!”

鼓好?诗好?亦或者是裴淑英的舞姿好?

也许,都好吧……

营地之中,欢声如雷。

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喊大叫。郑言庆走到裴淑英身边,把裴淑英搀扶起来,伸出手,擦拭去她额头晶莹汗水。

……

那肌肤的温暖接触,虽相隔数月,依然能够感受。

裴淑英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纤手拂去言庆肩膀上的细密雨珠。

“破野头,又算得个什么?”

她微微一笑,言语中带着自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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