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意(全本共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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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全本共五部)-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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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的人果然很多,小稚也被小二们呼来喝去的送这送那。小二们怕他小打了碗,只让他送开水毛巾什么的。忙了有一个多时辰,好容易得了闲,小稚又被叫往楼边窗口的那张桌上去添水。



  那张桌上坐的却就是他认得的那两个眼睛长得好生怪异的人。他们见小稚清乖,就叫他留下来,给他们添酒。不一时,只听那个白哥道:“好来了。”



  那青弟就一回眼,果然他身后这时转来了一个三十有许的汉子。那汉子长得好老,明明年纪看着不大,一张黄黄的面皮却让人没来由地觉得他的苍老。其实他五官也算生得周正吧,却有些獐头鼠目的样儿,加上一脸暗疮,两只眼睛涩涩的,如有色意,让小稚看了很不舒服。



  他还是给那人斟了酒,只见那白哥并不太答理那人,反是那青弟笑着跟那人客套了几句——原来他们也还是初会。只见那叫阿青的轻轻用一只牙签剔着牙,微笑道:“我们可是有事要求你了。”



  他面上神色对那男子颇为轻忽。轻轻啐了口什么:“你叫古三皮吧?”



  那男子古三皮却一脸谄媚,极巴结地陪笑道:“正是。能给两位爷办事儿是我古三皮的福份。”



  那青弟哧声一笑:“你认得我哥俩儿?”



  那古三皮一脸尴尬,摇摇头。



  那青弟放下脸道:“那你跟我们虚客套个什么?”



  他一沉脸,神色大是阴狠,看得小稚心中都一跳。只听那古三皮尴尬道:“是天后街卢老大让兄弟来的。两位连卢老大都奉承得很,小的怎么会不开眼?”



  那青弟似很以捉弄人为乐事,半含着笑听他诚惶诚恐地说着,似明知这小混混的马屁拍不到点子上,但也不妨听听以为乐事。只听古三皮又道:“何况,卢老大说,两位可是‘东密’上的来头儿呀……”



  他一语未完,只见那白哥已变了颜色,重重一咳。他这一咳,吐气开声,似有内劲。声虽不大,楼下的商裳儿都听到了,面色变了一变,抬了下脸。那古三皮缩头一笑,似生怕打似的,先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小的胡说,小的胡说。”



  那青弟却已大笑起来:“我们找你来,只是为了一桩生意。听说,你认识一个我们一直要找的人呀。”



  他脸上半笑不笑,阴阴阳阳地看着那个古三皮:“而且,好象和她还很有一腿。你很能嘛!秘宗之中,多藏异能,女子多半还是绝世美女。我真想不通,她怎么会把你看上了。”



  古三皮一脸诌笑,搓手道:“这个,这个……二位爷又不是不知,小的是专吃这碗饭的。女子们最傻,一欺二哄,没有不上套的……”



  那两位却似没心思听他的花柳经,只见那青弟脸色变得好快,轻轻一咳,已正容道:“我们不要你干别的,你可有没有听她说过‘暗湍岩’与‘醉醒石’六个字?”



  他们两人似是把这句问话看得极重要,眼也不眨地盯着古三皮的嘴。古三皮搓手道:“这个,这个,倒没听她提起过。”



  那两人脸上就微有失望。“那你有没有见到她,身上无论哪处,可能是臂,可能是腿,上面有一个在夜色下才能见的不是刺上却能隐隐发光的‘秘’字?”



  古三皮尴尬道:“二位爷,你们也知道,那女子其实是个绝色。我勾上她,一大半靠的是装个纯情男子的力,至今,至今……还没碰过她的身子呢。”



  他这话说来,似是心中大感惭愧一般。



  那白哥与青弟对望一眼,似是无奈已极。“你们最近什么时候还可以见面?”



  古三皮面上登时转了神色,嘿嘿笑道:“不瞒两位说,那女子已被我迷得三魂出窍了,想见她的话还不容易?随时都可!”



  那青弟就冲白哥轻轻一点头,然后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来。那纸是上佳的锡纸,只听他道:“那么,明日晚上,就是月明之夜,你与她一会,记着,一定要跟她喝酒。喝酒时,你把这一小包药下进去,让她喝下去,然后就没了你的事儿了,三十两银子少不了你的。”



  小稚心中一惊:这世上真的处处都是欺诈。古三皮并不先接那纸包,涎脸笑道:“这个,这个,这么个绝色,三十两也太少了吧。”



  那青弟一愣,然后一声大笑:“放心,这事你只要办好,三千两怕也有得你拿呢。”
 
第六章 无睹之恋

    作者:小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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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小稚睡得好不踏实,不断地梦到酒楼上那三个人的那一席谈话。他知道他们是要害人,可恨自己救不了那个女子,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又住在哪儿。



  怕他体弱,又是刚被江水浸过,商裳儿那晚就特意让他睡在自己的阁楼里面。后半夜,听他翻来覆去直是睡不着,商裳儿忽轻声道:“小稚,有事?”



  小稚摇摇头,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让那么累的裳姐再操心。只听 他轻轻道:“没事。”



  商裳儿笑道:“想妈妈了吧?”



  小稚本没有在想,被她一问,却触动了情怀,把头藏入被子中,不吭声了。



  只听商裳儿轻柔地道:“想就想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孩子谁说就不兴想妈妈呢。——来,到裳姐这儿来。”



  小稚听话地来到她的床边,商裳儿轻轻把他拉进被子,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腋下,轻轻用一只手拍打着他。晚上的她却也没有余暇卸掉脂粉。小稚被她轻轻拍着,心里一下下松了下来,一会儿睡着了。可他觉轻,不一时,又醒了,悄悄睁眼,偷眼看抱着他的裳姐,只见她那乱涂了脂粉的脸却在月光下显出一种说不出静好,轮廓极美。她的头发被压在枕下,月光透过那半吊的小窗泄到这阁楼里来,轻轻地梳吻着她白皙的脖颈。她正似在杷什么人儿想起,空空睁着盲了的眼,脸上那一种思虑,象是小稚偷看到的母亲有时望着伏在案上赶奏折时累了睡着了的父亲的脸,那是——那么静,那么淡,那么气宇悠悠的一种思恋。看到那表情,会让人凭空升起一种幸福感来:原来,这人世,毕竟是美好的,因为还有这么美好的思念。



  轻轻的玻璃上发出一声响,一个石子投进窗子里来,然后,巷子里响起了几下或长或短的击掌。然后,小稚就看到商裳儿的脸上漾出一抹轻笑来。——那么美好的笑,让小稚生怕让裳姐查觉到自己已经醒了,惊破她一个人——应只属于她一个人美好的心事。



  第二天,小稚跟着商裳儿到贺楼洗碗时,就觉出她的神情不似平时那么宁定,似是总是在忍着一缕笑意、总是忍着一种莫名的高兴心情。她轻快地洗着碗,手指拂在瓷沿上的动作都有那么一股温情。那天他们早早就收了工,回到小巷子里,商党儿又忙了半天孩子们的事,用一双盲了的眼摸出针,摸摸索索地给泥猴儿缝了一晌他撕破的衣服,打发他们都去睡了,才又带了小稚上了阁楼。此时天色却已过二更了。



  小稚的觉轻醒,睡了有一更天,只听商裳儿轻轻起身。她轻轻给小稚掖了下被子,然后自己下了床,她打在床头的有一盆清水。然后,她轻轻的脱衫解带,然后,水声哗哗,她就着窗口的月光把自己清洗起来。小稚忍不住悄悄睁开眼。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月光下的那个少女的身体,水声轻缓,似也在诉说着一个女孩爱娇的心事。月光就那么匀匀地泄进窗内,在她的身子上淌啊淌,淌过她胸前隆起的双峰,淌过平滑的小腹,淌过纤长美丽的腿。



  水与女儿真是一种极美的契合——商裳儿的身体原来那么莹白娇软,全不似她白日里的形态,细密得沾不住一颗水珠儿似的。那滴滴水珠儿借了月光的魔法好象变成了一颗又一颗莹光闪闪的珠子,轻轻地在她的身上亲吻流淌。她的双足纤巧幽美,小稚在床上刚好能看到,只见到那水顺着她的脚踝那么轻盈地流下来,流在已朽的地板上,流出一种只能隐于暗夜、不可为世人所见的那么一种千万年中也不能再有不可重睹的幽丽。



  小稚就是搜遍自己背过的所有文词也形容不出那一份幽丽呀!然后只见商裳儿轻轻披起了自己的衣裳,小稚忍不住,轻轻道:“裳姐,你要出去?”



  商裳儿在暗影里回眸一笑,哑哑的瞳子里有月亮的光彩:“是呀,小稚乖,别出声,别让他们知道我出去了。”



  她安抚似地转回来轻轻拍了下小稚身上的被子,小稚幸福得闭住了眼。她轻轻在小稚头上留下一吻,就轻手轻脚地下楼去了。



  商裳儿轻轻的脚步才到楼底,小稚就忍不住,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跟下楼来。他不一定要跟着裳姐,只觉自己再也睡不住。他下楼时,商裳儿已经不见。他顺着巷子向里走去,天上的月色幽静素朗,慈悲得照得这污浊的小巷也生出一份幽丽来。巷子尽处却有一段残墙,小稚顺着缺口走进去,里面居然是个不大的废园。园子里草木零乱,但这零乱也被那月色梳理出一种零乱的静好。月色下,他用足寻着那几不可见的小径,一步步踏着那月色,在小园子里独自徘徊起来。



  才离娘亲,他的心思本来很乱,但这静静的月色似是理清了他的心思,心里对这夜这月都生起一分感激之情来。他顺着小径走,也不抬头,小径的尽头似是个六角小亭子,这时他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叹。



  然后他一抬头,只见那六角亭子里,有一个人衣衫松懈,正自静静地坐着。她的头发轻轻披散,脚似是不耐那鞋子的破旧,踢掉它,露出一双天足来。然后小稚一抬头,望见了她的脸——天!那是怎样一张脸,鼻翼、唇角、睫毛,无一不是这人世不能有的一场完美。小稚的娘亲裴红棂当得上是长安第一等的美人,可就是她,也怕没有这等丽色的。那容色真是太美了,全是这人世间所不该有不能承负的一场清艳。而她,居然是商裳儿!那个在白天,穿着一件寿衣拼的衣装,梳着最荒诞的髻,颠倒裳衣,有时都不由让小稚都觉得难为情的商裳儿!



  她那么惬意地把白天为他人——比如杜阿大,比如市人——故故掩掩住的身体在月光下舒展开来。那姿态,那神韵,简直已不可称之为美,只是一场——天然。



  静好天然……



  小稚怔怔地惊‘啊’一声,伸出一只手轻轻掩住嘴,倒不是怕惊动商裳姐,而是怕惊触这一场他心底的惊艳。



  商裳儿却已听出了他,朝他一笑:“小鬼头,你也睡不着,就这么摸了来?”



  她脸上并不见怒意,她虽年纪不大,但这两天所见,小稚觉得她似乎就从来就没有过怒容。小稚一时觉得心里都恍惚了。商裳儿招了招手,他就走到亭子上来。商裳儿把他抱在怀里,轻轻道:“姐姐不是怕你跟来,是怕阿大他们知道。他们一直不许姐姐见一个人。”



  然后她脸上轻笑起来:“这班小孩儿,也会吃醋的呀。他们怕姐姐跟人跑了就不要他们了。其实——怎么会呢?姐姐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这十七个了。但姐姐是个女子,是个女子就要有人来爱呀。说这些你可能还不会懂,但你能答应姐姐明天不要告诉他们吗?”



  小稚乖乖地点了点头。



  商裳儿摸娑着他的脸,唇边就笑了起来。



  小稚轻声问:“那他是谁?”



  商裳儿一脸轻笑,她轻轻的嗓音让那月色似乎都颤动起来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善良的,也最……温柔的。只有他不嫌弃姐姐。他说,姐姐虽盲,却生得好看。他说自己也长得很好看,又俊朗又英武。其实他不说。姐姐就知他是又俊朗又英武的了。姐姐最喜欢听他说话,喜欢听他讲自己那些光彩的过去。他真不是一个寻常人呀。姐姐只恨,只恨盲了一双眼,无法把他亲眼所见……”



  她的声音轻轻的,过耳如风。那么美好的恋情,那么温柔的情怀,小稚只觉心里都听得轻颤得疼了。商裳儿轻轻抚着小稚的脸:“有些事,你还小,不懂得。不知道这世界上,无论你是盲是残,但老天待人总是公平的,它会象给所有的人一样给你一个同样的礼物……”



  然后她轻轻抬起头:“这世上最好的礼物,那是……爱!”



  她脸上有一种让小稚想依偎在她怀里总远不想起来的神情。这个世界真美好。因为,还有让商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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