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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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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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么又改期了呢?”

赵长安顿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在八月初一的半夜里,就拔脚开溜了!我一想到要去跟那个功夫高得骇人的女魔头决战,就怕得气都喘不过来。八月初一晚上,趁着华先生、冯先生一个不留神,我就从后院翻墙溜了。”

子青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冯先生、华先生他们急得到处找我,我临阵脱逃的事要传了出去,那我可真就完了,后来,冯先生总算在一间破庙里堵住了我,这时已是八月初六的午后,他不停地劝我、鼓励我、求我,嘴都说干了,就差给我下跪了。”他嗤嗤笑着,“最后,我是被冯先生押进绝情谷的。”

子青啼笑皆非,一边勉力回应,一边双眼又合上了。赵长安忙握住她的手心,催送真气:“好子青,乖子青,不要睡,这里又冷又黑的,我一个人太孤单了,你就陪着我聊聊天解解闷吧!”

子青虚弱地笑道:“嗯!世子殿下,我们会死吗?却不知,世子殿下这个胆小鬼饿死后会是什么样儿?听老辈人说,人死后都会托生,却不知饿死鬼怎样投胎?”

赵长安道:“一定很瘦,也很黄,肚皮呢,一定早就贴在后脊梁上了。若得投胎,我定再不会去皇家,只找个乡下私塾里的先生做父亲!”

“为什么?”子青不解。

他神往地道:“投生到私塾先生家后,我不用再学武功,也不用再学什么朝章礼仪,天天就在竹篱茅舍间,捉虫斗草,戏水网鱼。待长大了,就子承父业,教几个山野蒙童,粗茶淡饭,麻衣布履,悠游一生。只不过……我既是饿死鬼投胎,我那做私塾先生的爹却需略有薄产,不然……只怕不出三五个月,一个家就要被我吃得倾家荡产。”言犹未毕,两人已放声大笑,但牵动饥肠,愈觉似有一柄钝刀在胃内慢慢切割。加之近三天滴水未进,舌焦唇燥,赵长安只觉口中如晒干的咸鱼般苦涩,两眼也昏花了。

而子青虽勉力陪着他说笑,却早已声息奄奄,气若游丝。赵长安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手心,缓缓传送真气,护住她的心脉,昏昏沉沉中,不觉阖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惊,清醒过来,查看怀中的子青,只觉她呼吸微弱,四肢冰凉,已命悬一线。他轻轻摇晃她,让她醒醒。她此时神智已时清时乱,挣扎道:“世子殿下,奴婢……对不住您……”

他恐她话说得多了,更亏身体,道:“乖子青,你别说话了,我说吧。”情急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觉她又要入睡,忙道,“我唱支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他将子青紧抱在胸前,低声哼唱:

“霜风渐紧寒侵被,听孤雁,声嘹唳。一声声送一声悲,云淡碧天如水。披衣告语:雁儿略住,听我些儿事。

塔儿南畔城儿里,第三个,桥儿外,濒河西岸小红楼,门外梧桐雕砌。请教且与,低声飞过,那里有人人无寐……”

忽听头上铁栅“叮叮”作响,有人轻敲了两下,然后低唤:“年儿……年儿……”

第二十一章 边城聚双龙

赵长安一愣,喜出望外,但又疑是耳朵饿出了问题:竟是冯由的声音!他急忙抬头,黑暗中,影影绰绰地,只见一根绳子垂了下来,冯由急道:“快!把缘灭剑系在上面,我拿它来削断这铜锁。”

他忙依言照行。随后“铮铮”两下,铜锁应声而断,铁栅打开,冯由将绳子一端抛下来,他将绳子系在腰上,抱紧子青:“子青,叔叔来救我们了,你再撑一会儿,千万别睡着了!”

冯由一扯绳子,他深吸一口气,足尖使劲一点,身形凌空拔起六丈。冯由在上面看得真切,猛力往上一提绳子,他借力又跃上三丈。这时冯由左手疾挥,另一根绳子飞出,卷住他左臂,向后疾退两步,双臂齐举,赵长安左臂一搭井沿,已与子青出了井口。

只见稀疏暗淡的烛光下,殿内殿外,横七竖八,满地都是被迷晕的西夏武士,人数总有八九百之多。他佩服坏了,问道:“叔叔,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多人全放翻的?”

“先出去,有话待会儿再说!”冯由接过子青,向东掠去,他在后紧紧跟随。三人夜行无声,清风般横掠过一排排的殿顶屋脊。行出约五百步远,冯由折身改向南行,片刻间,三人已越过了欢乐宫的朱红宫墙。

进了一片黑黝黝的树林,冯由左穿右插,飞掠而过,显是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约莫又奔出八九里地,在一道山岩后,隐着一辆四马拉的大车。冯由停下,将子青放入车中,待赵长安进到车内,他解缰跨辕,一拨马头,顺手一鞭,向南疾驰。一边赶车,他一边告知赵长安,车内有食物、水和治发热的药。

赵长安急忙找着药,扶起子青,小心翼翼地喂她服药,又将盛水的皮囊凑到她口边。子青如得甘露,一气喝下大半袋。他又拣了个软和的面饼,撕碎,一点点喂到她口中。她直吃了一个,方摇摇头,示意饱了。

赵长安大为宽心,柔声道:“子青,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你的病就会好了。”子青微微一笑,合眼,须臾睡熟。

他遂倚在车厢壁上,左手拿水,右手拿饼,一口饼,一口水,狼吞虎咽,大咬大嚼,顷刻间五张大饼落肚,伸手又去拿第六张饼。冯由忍俊不禁,笑道:“够了,够了。仔细撑坏了,等下又嚷肚疼。”

赵长安笑道:“好叔叔,让我吃了这一张吧。前面那五张都是不作数的,只有这一张,才能吃得饱肚!”

“那你方才就不该吃那五张,只吃这一张就够了!”

“嘿嘿嘿……”他死乞白赖,“好叔叔,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等御前侍卫大人老爷,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发发慈悲吧,这几天,真把小的的魂都饿没了……”说话间,三日两口,这张饼又迸了肚。这时,他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烦劳叔叔驾车,我困极了,先睡一会儿。”

冯由讥诮道:“抱着小姑娘的时候倒不困?有说有笑的!”他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也不接话,兜头躺倒,立时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实在舒服,等他醒转,只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畅快。赵长安揉了揉眼睛,坐起,发现车已停住了,子青、冯由都不在车上,自己身上却覆了一袭袍宽袖大的银蓝丝织长衫。

他穿衫下车,见车正停在一个群山环绕的溪谷中,清风习习,草气氲氤,车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哗哗”流向远方。一只黄尾巴山雀正在溪中突兀的岩石上蹦蹦跳跳地享受着和煦的阳光,溪边点缀着零星小花,整个溪谷因为几棵胡杨树而亮丽了起来。

车后远处有人轻声说话,他施施然绕过去,见冯由、子青正坐,在溪边的大青石上闲聊。子青脸色虽仍苍白,但目光灵动,语笑晏晏,显然病已好了。

见他过来,冯由打招呼,他不答反问:“叔叔,我们到哪儿了?”

冯由答道:“安塞。离兴庆二百多里地了,再走两天一夜,就能出西夏边境。”子青奇道:“冯先生,您怎么一直往北走?”

赵长安笑道:“没藏氏见咱们跑了,一定以为我们会往东回中原,现在,说不定有上万的精锐骑兵正急三火四地向东追赶呢!叔叔就反其道而行之,那女人做梦也想不到,《|WrsHu。CoM》我们居然会往北走,自然也就追不上我们了。”他转向冯由,问道,“叔叔,你怎么来的?是太子殿下派你来接应我们的?”

冯由嗤鼻道:“赵长平派我来?你小子就会青天白日地乱做春梦,尽想美事!我是自个儿偷偷跑来的,你们前脚才出金城城门,我后脚就跟着来了。”

赵长安吃惊地道:“那……你不好好地随侍太子殿下,你……你……”

冯由忽一瞪眼:“你什么你?天底下,也只有你,才会把那条狗放的一个……都当圣旨。在怀远镇你使的好掉包计,让我跟着唐哥,巴巴儿地多跑了一百多里的冤枉路!”

“啊?原来……”赵长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一手指住他,一手直挠后脑勺,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来盯我们的梢的,就是你呀!”

冯由板着脸笑:“哼!你个混小子,真是越来越能了,居然连我都甩得脱!那个唐哥就是当年中原武林人人恨得牙痒的八方大盗——唐惊才!”

赵长安大吃一惊:“啊?你把他杀了?嗨!本来我还指望日后再从他那探问金龙会的内情呢,这下可好,全砸锅了。”

冯由一听,自悔孟浪,但嘴上却不肯服输:“你小子就是佛经看得太多,读得也太透,才会次次杀人的理由没有,饶人的理由一堆。就像灵目子,你当时要一剑把他杀了,又何至于后来被他两掌打落井底?”

“咦?”赵长安可算是捉到他的话把儿了,“原来,当时叔叔你就在一旁啊!可你为什么……”

冯由气呼呼地道:“为什么不救你们?哼哼,我倒是想救来着,可也要手长,够得着才成啊!你让唐哥把我引到八里台,等我再多绕三百多里地赶回来时,早没你们俩的影子了,等我赶到兴庆,也只能在城里四处打探,却往哪儿救你们去?”

“那后来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在欢乐宫?”

“那还不是灵目子大肆炫耀的结果!”冯由摇头道,“他两掌把你打下井,开心得整个人都迷糊了。在这三天里面,他每天最少要对三百个人说上九百遍,他是如何把你打败的。也亏得他四处显摆卖弄,现在整个兴庆城里都传遍了他和你血战八百回合的经过,我听了这惊天动地的‘欢乐宫决战’,这才赶了过来。”

“嘿嘿嘿……”赵长安左手指天,右手划地,调侃道,“我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掐会算,早就算定了,叔叔你放心不下我这个昏头昏脑、粗手笨脚的憨货,定会十万火急地赶来救我们脱困的。”

冯由又一瞪眼,但嘴角却在笑:“唉!才一出井,就这么惫赖?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着急上火?索性就等殿下您做了莲花六郎,再等太后娘娘为您诞育圣躬,生下两个小皇帝来,臣再来接殿下回汴京省亲。这样既促进了大宋、西夏两国的邦交,且两国的帝位也都后继有人。皇上、王太后见了,不知会有多么欢喜呢!没成想,这事关两国千秋万代的一桩雄图伟业却让臣给搅黄了!唉!千古罪人!千古罪人哪!”他一边说,一边不住摇头,一副痛心疾首、懊悔万分的样子。

赵长安被调侃得耳朵根都红了,回身便走:“惹不起,躲得起,我再去吃点儿东西。”

子青直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又好笑,又不解:这二人名为主仆,赵长安却只要没外人在场的时候,便唤冯由为叔叔,而两人的关系轻松随意,更像挚友,神态亲密,倒如父子一般。但赵长安在随意中又透着对冯由的尊重,只有对师父,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冯由起身,对子青道:“子青姑娘,歇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前又记面还有老长的一段路要赶呢!”二人上车,子青见赵长安在脸一覆了一张面皮。这张脸平常得要命,随你是谁,就是用尽全力去记!,也是万万记不住的。

子青笑谑他怕见人。赵长安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要是亮着那张脸,一路上若遇到个人,终究不好。且这西北看着荒凉,实则藏龙卧虎,我们的相貌打扮,还是越不起眼越好。”他这一张口,声音都变了,变成了地道的官话,略带一丝江南的口音。

子青忍不住两眼发直,着实恭维了他一番。他一笑,追问冯由是怎么把那八九百武士全弄晕的。冯由却气呼呼地道:“哼哼,这两天我在上面急得发疯,你小子倒还有闲情,在下面唱小曲哄人开心!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看家的本领,卖身的本钱?”

赵长安招架不住,连连作揖告饶。子青忙解围,问道:“冯先生,奴婢有件事不明白,何以不杀了没藏太后?”

赵长安笑道:“傻孩子,这你就不懂了。这女人阴险狠毒,淫荡无耻,起居服御又奢华糜费,像这种以天下养的太后,真是西夏的祸水。杀了她,对我大宋没一点儿好处,留着她,却等于为西夏留了一个劲敌!况且,做母亲的这种样子,那她的那个儿皇帝定也好不到哪儿去,西夏落在这种人手里,还会有好国运?只可怜了西夏的老百姓!”

当夜,冯由找了个避风的山凹停下,在车旁生了一堆火,让子青睡在车上,他与赵长安则和衣在火堆旁将就了一夜,次日一早又接着赶路。到晚间,他又让子青睡车上。这回,子青却死活不干了:“奴婢怎能让冯先生和殿下睡在地下?又冷又硬又脏的。”

“那依姑娘你的意思,难不成倒让我们两个大男人来这车里头睡,你一个女孩子家倒躺在地下?”

赵长安忙打圆场:“叔叔,叔叔,睡哪儿倒没所谓,可……”他苦着脸,“叔叔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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