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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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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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四张十八虽猜得赵五行事,却也无可奈何。

过得一月,赵五晓得孙四张十八未死,寻众贼大骂一场。

掌柜道:“人算不及天算,那晓得二人外出,这城中却行不得事。”

赵五便要再来,众贼却不肯。

那掌柜道:“如今打草惊蛇,哪里还有机会下手?”

赵五道:“你等收我银两,便该成事,如今事情未成,退还银两。”

掌柜嘿嘿笑道:“赵大人与我等同在一条船上,莫不成想凿破这条船。”

赵五也无法。

那掌柜道:“一次行事,只道是犯囚打劫,再朝二人下手,摆明是仇家寻衅,赵大人岂不是引火烧身?如此也是为大人着想。”

赵五也醒悟过来,忙道:“兄台不愧是老江湖。受教受教。”

那贼分得银子,便分头吃喝嫖赌去。不防露财招祸,却被人盯上了。

杭州城中有一帮惯偷,专朝外地人下手,大户人家他还不动,只寻中小游商和来钱不明的人。这些人失了财物,游商本无根基,报官也是遥遥无期,中间的使费比被盗的只怕还多些。至于来钱不明的,更加不敢声张,摆明了这便是黑吃黑。如此行事,自是万全之策,十多年来,竟未失手。

那帮主却体面风光,开着一家客栈,却是守法规矩,从不在店中做事,迎南送北,信誉良好。

不合那水贼陈五在此吃喝,露了财物。

那帮主眼睛明亮,暗中盯梢,晓得这是一伙嘉兴水寇,便纠集人手,趁夜围了小船,抢夺财物。

那伙贼有些功夫,尤其水下功夫好,两下里打了一场,这帮偷儿虽夺了些银子,却被伤了多人。

那掌柜却还不肯忍气,仗着有赵五在,竟来报官。

赵五顺藤摸瓜,便将那帮主揪出,一举荡平惯偷老巢。

杭州城百姓纷纷称道。赵五便算立了一场大功,俨然间便成了杭州名捕。
三十八、登门

刘寄奴府中,今日来得两位令他头痛的客人。

其一自然便是李路,正色道:“金娘病情沉重,这方带她来到杭州诊治,便请你前去相见。”

刘寄奴道:“我与她已无关联,公务繁忙,便免了,只烦请代我向她问安。”

一旁却是莫谷,道:“金娘心病因你而起,如今郎中讲只有见到你方有康复之望。”

刘寄奴四下顾盼,见无婢仆在场,低声道:“我非不欲见金娘,只如今已有妻子。万一金娘发狂,纠缠于我,这怎吃得消。”' 。。'

李路冷笑道:“金娘若能康复,自然晓得你负心薄幸,怎会‘纠缠’你?”

刘寄奴脸色尴尬。

莫谷道:“金娘如此痴心,你竟无动于衷么?只是请你助金娘康复,又非来寻你负责。你便不念旧情,也该有同门之谊,难不成见死不救?”

刘寄奴沉默无言。

李路嘿嘿笑道:“罢了。既然刘大人连百草门也不认,那便不勉强了。在下有公案要报,刘大人可接?”

刘寄奴道:“甚么公案?”

李路道:“便是当年家岳被骗自尽一案。”

刘寄奴道:“事发多年,又在天台。怎来向钱塘报案,委实难接。”

李路道:“被告赵五如今便在钱塘县。”

刘寄奴心乱如麻,李路莫谷今日来重提旧事,是逼他与赵五决裂。赵五根基深厚,又与岳父交好,倘若岳父追查下来,晓得自己是为了旧日情人与赵五翻脸,发了雷霆之怒,自己如今这如花前程是没了,说不得小命也会折进去。

刘寄奴便打定主意不接,大不了与百草门断绝关系,如今自己是官,还怕几个山野小民?再讲出身江湖百草门,本来便不光彩,刘寄奴原本在同僚前便隐讳了这出身。

李路早看穿他心思,嘿嘿笑道:“听闻刘大人会配制长生不老药?只不知这药方从何而来?”

刘寄奴便道:“自然是我自己开的。”

李路嘿嘿笑道:“只怕是山洞里抄的。”

刘寄奴腾的起身,随即坐下,冷笑道:“是又如何?”那洞壁药方已被他刮去,世间独我一份,还怕你不成?

李路嘿嘿笑道:“莫怕,无人与你争宠。你可知这药方是何人所开?”

刘寄奴冷笑道:“便是昔日天台刺史柳泌,又如何?”

李路道:“你可知柳泌是何人?”

刘寄奴道:“天台方士,曾在长安兴唐观炼丹,谁人不晓?”

李路摇头道:“你只知其一,那柳泌原本是我等的师伯,因沉湎长生不老药,被赶出了百草门。”

刘寄奴道:“又如何?”心道将我赶出百草门?我还要自己走呢。

李路嘿嘿笑道:“你可知柳泌如何死的?”

莫谷道:“宪宗服用柳泌的仙丹暴毙,穆宗便将柳泌杖杀。”

刘寄奴浑身冷汗渗出。此事一经揭发,自己必死无疑了。

李路笑道:“你与赵五合流,亦由得你。告辞了。”

刘寄奴忙道:“且慢。两位师弟留步,仔细商议。”心中翻覆不已,强自镇静,道:“两位师弟,我离开天台,敷衍赵五,考取武举,本来便是为得报仇。只是花师叔乃是自尽而死,苦无证据。唉。”

李路嘿嘿笑道:“倘若有了证据,你便会惩治赵五。”

刘寄奴心道:“哪来的证据?证据不足,便不能怪我。”便道:“只要证据确凿,自然秉公执法。”

李路道声好:“二花堂沉冤已过四年,证据难寻。如今只告赵五欺行霸市,横行不法,如今更仗身份索取贿赂,各药店掌柜怨声载道。”

刘寄奴摇头道:“我也听闻赵五得了平安堂与多家药店的二成股红,只那些药店自愿让出,我又能奈赵五何?”

李路道:“赵五更勾结水匪,火烧平安堂,却被莫谷与狄大打退。”

刘寄奴吃惊道:“果有此事,可有人证物证?”

李路道:“未能烧成,却无物证。那些水匪又曾扮作商人,骗取平安堂药品,却让莫谷受了牵连。赵五更使水匪到山阳去杀孙四张十八,杀人焚船。”

刘寄奴不信道:“果真如此么?你等怎生知晓?”

李路道:“可巧来杭州,莫谷撞见骗他的陈五,便擒住了。原本只想告他诈骗,不想这小子怕死,只提到‘烧店’,他便全供了出来。却让我二人好生吃惊。刘大人,不但你的杭州名捕,只派去走失犯囚的两名捕快也是水匪,你却领的好属下。”

刘寄奴道:“陈五何在?”

李路嘿嘿笑道:“便由银娘看着,已探明匪巢,只不想打草惊蛇,却送你一桩功劳。只现今金娘亦在彼处,刘大人见与不见?”
三十九、捉贼

   “少年风流神仙友,平生最爱花前柳。青钱十万兰陵酒,黄昏半醉狭斜走。纵他黄金千百斗,也不换这偷香窃玉手。”

一名游方郎中手摇铃铛,沿着小巷高唱:“可怜老大惊回首,身有暗处难出口。”

旁边小门开处,一位老妇笑骂道:“作死的郎中,你这般大呼小叫,让我如何做生意?”

那郎中道:“你自做生意,我自看病,与你无碍。”

老妇道:“你果真看得暗疾?”

那郎中便唱道:“天上桃花地上梅,莫向三秋柳岸栽。西风催,休徘徊,只待郎中回春来。”

老妇道:“快休唱也,此间姑娘有请。”

那郎中便入内看病。

出得一门,又入一户,沿街巷行医。

行至一户,却是一位男子求医。郎中开得药方,那男子看过:“看药物却也还对症。”付了诊金。

那郎中却不走,笑道:“我看这位公子面色灰败,只怕是有血光之灾。”

那男子怒道:“你又非卜卦者,休的胡言。”

那郎中道:“阴阳岐黄本一道,五行八卦自相通。讲得好,随你付与,讲得不好,任你打骂。”

那男子便道:“你姑且讲一讲来。”

那郎中便道:“你额角峥嵘,乃是富贵之相,只是如今受困于小人,如虎落平阳,龙困浅水。如能过得此劫,前程不可限量。若过不得……”

那男子点头道:“果然有理。先生可知我能否安度此劫?”

那郎中道:“单看面相却难,公子不妨将生辰报来,容我一算。”

那男子便道:“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那郎中仔细算过,笑道:“此劫大凶,只怕公子是过不去了。”

那男子跳起身来,怒道:“好个无礼的郎中。”迎头便打。

那郎中侧身避开,嘿嘿笑道:“郎中算得再准不过,你此劫正应在今日。赵五,你走不脱了。”

那男子果然便是赵五,被喝破身分,杀心顿起,一扭身,就桌边提起一把钢刀,便即砍来。

那郎中左躲右闪。赵五刀刀落空,喝道:“好郎中,报上名来。”

那郎中笑道:“天台百草门下弟子,二花堂花掌柜女婿,毒郎中李路是也。”

赵五道:“好,原来是来寻仇的,且到地下与你岳父见面去吧。”

李路嘿嘿笑道:“只恐还须等个七八十年,你却快些,至多便在秋后。”

那日刘寄奴带人与莫谷李路一道,围了众水寇的巢穴。

莫谷养得大半年病,虽道又曾咳血,但其后收拾心境,练功不掇,如今功夫更胜往昔。众贼招架不得,拼命外逃,偏生李路促狭,只拿些蝎子草粉候着招呼。

刘寄奴心道:“我总是武举人出身,不显露两手,不足服众。”便亲自上阵,专照那匪首来打。

那匪首自然不是对手,三拳两脚便吃刘寄奴擒住。众捕快心悦诚服:“县尉大人好身手,擒贼擒王好韬略。”

虽然事先严令封锁消息,还是有人递话与了赵五。赵五仓皇出逃,已经出不得城门,这城门兵士哪个不认识他,混不出去。

赵五便躲向一相好的家中,只待风头过去,回到汴州,到时与刘寄奴小子谁胜谁败却难说得紧。

偌大杭州,挨门挨户搜索不易,那些捕快曾是赵五手下,多得了好处的,谁肯尽心盘查。

偏生李路诡计多,打听得赵五生辰相貌口音嗜好等状,便扮作游方郎中,专治花柳之病,诱赵五现身。

赵五此刻已是拼得一命,将刀猛砍。

李路笑道:“出力砍不打紧,仔细自己手掌。”

赵五大怒,忽觉手掌奇痒,把刀不住,弃刀看时,只见掌心乌黑,又痒又麻,分明中了毒。

赵五骂道:“好个卑鄙的郎中,居然使毒。”

李路嘿嘿笑道:“方才已报上小号毒郎中也。”开窗呼哨一声,远处莫谷与捕快赶将来。

赵五急忙要越窗而逃,李路笑道:“但逃去无妨,只过不得今日。认罪伏法,说不得还活到秋后。”

赵五便跪地求饶:“好郎中,我与花老板实无冤仇,一般为人所骗。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也,定有厚报。”

李路笑道:“鬼话骗不得你李爷爷,你百药门弟子,岂有不识天麻之理?你李爷爷不是刘寄奴,甚么荣华富贵,不在眼里。果然老实认罪,还可与你解毒。”

赵五咬牙切齿,却被痒的成了呲牙咧嘴。

李路取椅子坐定,笑道:“听闻你百药门遍及天下,道行定然比我小小百草门厉害,你大可自行解毒,千万别老实认罪。”
四十、换代

   金三与多位掌柜共座。

金三道:“如今赵五认罪,杭州药行再无霸王,金三愿与众位掌柜共利共荣。”

一位掌柜道:“金主事,我等看你面子,已经做起了平安堂的成药。好容易有些回头客,你却要做别家的,却有些难。”

扬州平安堂撤销,金三无处可去,回到杭州,便在宋九处又做起主事,却是柜台仓库一人担当。

当初扬州撤时,余留的成药不少,退回货仓。只时间长些,金三便低价取了,转手与几位药店掌柜,较之平安堂自己价低一成上柜卖,着实抢去平安堂不少生意。

如今金三不知从何处购得一批别家的成药,要进各店。

眼见各店为难,金三道:“诸位掌柜,金三做生意历来公平,断无损人利己招数,不但供价低,还要派郎中为各店驱使。此外我愿每月交与各店五钱银子,以为郎中占位费用。”

众掌柜一阵私语:“每月五钱,这却不错。他自己派郎中来做生意,店中又得利差,又得现银,何乐不为?”

“金主事聪明人,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倘若他自己开店,赁一处好门面只怕一月十两也做不得多少生意。”

“那是自然,我等老店皆开了二十年朝上,全是大店,老主顾多。”

“这样讲却便宜了那小沙掌柜,在我店派了数月郎中,赶明日也向他收取费用。”

众安堂总店来的是李主事,便道:“我百年老店也是五钱打发?”

金三便赶来道:“哪里哪里,众安堂总店自然不同,八钱如何?”悄悄将五两银子塞与。

李主事道:“八钱却也公平。”

众掌柜点头道:“金主事何等精明。”

李主事笑道:“金主事离了平安堂,自立门户,便成金老板了。”

自此众掌柜便改了口。

金三所选的成药却与平安堂的大同小异,如此平安堂更是入不敷出,难以为继。

宋九只得向金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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