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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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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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原始密林后,一个幽静的山坡里,有一池清泉,正是小方屋后那道泉水的发源处。
小燕常到这里来。
只有这地方,才是完全属于她的。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自由自在的行动思想。随便她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她确信除了她之外从来没有人到这里来过。
已经是秋天了。阳光照射过的泉水虽然有点暖意,却还是很冷。她一只脚伸下去,全身都会冷得轻轻发抖,一直从脚底抖入心底,就好像被一个薄情的情人用手捏住。
她喜欢这种感觉。
密林里有块岩石,岩石下藏着个包袱。是她藏在那里的,已经藏了很久,现在才拿出来。
包袱里是她的衣服,从贴身的内衣到外面的衣裤都完备无缺。每一件都是崭新的,都是用纯丝做成的。温软而轻柔,就好像少女的皮肤。
就好像她自己的皮肤。
她把包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在池旁一块已经用池水洗干净的石头上,一件件展平摊开,再用她的剑压住。
然后她就脱下身上的衣服,解开了紧束在她前胸的布巾。赤裸裸的跃入那一池又温暖又寒冷的泉水里,就好像忽然被一个又多情又无情的情人紧紧拥抱住。
她的胸立刻紧挺,她的腿立刻绷紧。
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闭起眼睛,轻抚自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已经是个多么成熟的女人。
泉水从这里流下去,流到小方的木屋后。
她忽然想到小方现在很可能也用这道泉水冲洗自己。
她心里忽然又有了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从她的心底一直刺激到她的脚底。
午后。
小方湿淋淋的从他木屋后的泉水中跃起,让冷飕飕的秋风把他全身吹干。
在他少年时他就常用这种法子来抑制自己的情欲,而且通常都很有效。
但是现在,等到他全身都已干透冷透后,他的心仍是火热的。
——这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练成了独孤痴的剑法,所以变得也像独孤痴一样。每隔一段日子,如果不杀人,精气就无法发泄。
他没有仔细想过这一点。
他不敢去想。
只穿上条犊鼻裤,他就提起他的剑奔入练剑的枫林。
这片枫林也像山前的那片枫林一样,叶子都红了。红如火。
红如血。
小方拔剑,剑上的“魔眼”仿佛正在瞪着他,仿佛已看透了他的心,看出了久已隐藏在他心底却一直被抑制着的邪念。
——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原始的罪恶。你可以控制它,却无法将它消灭。
小方一剑刺了出去,刺的是一棵树。
树上已将凋落的木叶,连一片都没有落下来。可是他的剑锋已刺入了树干。
如果树也有心,无疑已被这一剑刺穿。
如果他刺伤的是人,这一剑无疑是致命的一剑!
他的手仍然紧握剑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就像是一条条毒蛇。
——他心里是不是也有条毒蛇盘旋着?
他的剑还没有拔出来,就听见有人在为他拍手。他回过头,就看见了齐小燕。
小燕斜倚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下。从树梢漏下的阳光,刚好照上她的脸。
“恭喜你。”她说:“你的剑法已经练成了。”
小方慢慢的转过身,看着她。
她的脸明艳清爽,身上穿着的衣服,就像是皮肤般紧贴在她坚挺的胸膛和柔软的腰肢上。
他不想这么样看她,可是他已经看见了一些他本来不该看的地方。
他的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异样的表情,连呼吸都变粗了。过了很久才问:“你呢?你的剑法是不是也练成了?”
小燕没有逃避他的目光,也没有逃避这问题。
“是的。”她说:“我的剑法也可以算是练成了,因为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我。”
她的回答不但直接干脆,而且说的很绝。
小方尽量不让自己再去看那些一个女人本来不该让男人看见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你明白?”她问他:“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我,所以我们的交易已结束。”
交易结束,这种生活也已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断绝。
小方尽量控制自己。
“我找你来,就为了要告诉你,我已经准备走了。”
“你不能走。”小燕道:“至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要去找独孤痴。”
没有独孤痴,根本就没有这个交易。现在他们的交易虽然已结束,可是他们和独孤痴之间却仍然有笔账要算清。
“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最少要有一个人去找他。”小燕盯着小方:“也只能一个人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我,你是你,我们要找他的原因本来就不一样。”小燕脸上的阳光已经照到别的地方去了。她的脸色苍白,声音冰冷。
她冷冷的接着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关系。我的事当然要我自己去解决,你不能代替我,我也不能代替你。”
“是你去!还是我去?”
“谁活着,谁就去。”
“现在我们两个人好像还全都活着。”
“可惜我们之间必定有个人活不长的。”小燕的瞳孔在收缩:“我看得出片刻后我们之间就有个人会死在这里。”
“死的是谁?”
“谁败了,谁就要死。”她盯着小方握剑的手:“你有剑,我也有。你已经练成了我的剑法,我也练成了你的剑法。”
“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我们要比一比究竟是谁强谁弱的时候。”
“是的。”
“谁败了,谁就死?”
“是的。”小燕道:“强者生,弱者生。这样是不是也很公平?”
小方的回答也同样干脆:“是的,这样子的确公平极了。”
剑光一闪,两柄剑都已拔出。
他们练的虽然是同样的剑法,可是他们的性别不同、体质不同、智慧和想法也不同。
他们使出的纵然是同样的招式,在他们出手的那一瞬间,也会有不同的变化。
他们的生死胜负,就决定于那一瞬间。
小燕忽然又问小方:“你有没有什么后事要交待给我?”
“你呢?”小方反问。
“我没有。”小燕居然笑了笑:“因为我不会死的。”
“你有把握?”
“我当然有。”小燕微笑:“否则我怎么会来?”
小方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自己实在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的对手却对自己充满信心。
在生死一瞬的决战中,信心无疑也是决定胜负的一大因素。
小燕又在问他:“你自己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必败无疑?”
“不知道。”小方说。
“因为你是男人。”小燕的回答很奇怪。
小方不懂,所以忍不住问:“就因为我是男人,所以我就必败?”
“是的。”小燕说:“就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练过独孤痴的剑法。”小燕道:“我说过,他的剑法很绝,也很邪。每隔一段日子,一定要将精气宣泄,身心才能保持平衡稳定。”
她故意叹了口气:“可是你的精气根本就没有发泄的地方。所以你最近已经渐渐变了,变得焦躁不安,就算一天冲十次冷水也没有用。”
她又笑了笑。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保持镇定,他能不能算是个可怕的对手?”小燕带着笑问:“他怎么能不败!”
小方握剑的手又有青筋暴起,掌心已冒出了冷汗。
他自己也已察觉到这一点。
虽然他明知她这么说是为了要摧毁他的信心,却偏偏无法反驳。
——如果一个人的信心已被摧毁,又怎能在这种生死决战中击败他的对手。
小燕盯着他。
“所以我才问你,你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只有一句话。”
小方沉思,后悔的说:“就算你能击败我,也必将死在独孤痴的剑下。”
“为什么?”
小方的回答也跟她刚才的说法同样奇怪!
“因为你是女人!”他说:“就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你永远没有击败他的机会。”
小燕也不懂,所以也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小方道:“因为他的剑法确实很绝,也很邪。我经过五个月后,就觉得有一股精气郁结。”
他盯着他的对手。
“可是你没有。”小方说:“因为你是女人,根本就无法得到他剑法中的精髓。”
小燕的手圆润柔美。可是现在她握剑的手也有青筋暴起,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不管怎么样,我好歹都要去试一试。”她掌中的剑尖斜斜挑起:“所以现在我就要先用你来试一试我的剑!”
这时天光已渐渐暗了,暗林中忽然有一道剑光斜斜飞起。
剑风破空一响,木叶萧萧落下,剑气逼人眉睫。
高手间的决战,通常都是最能吸引人的。在决战的过程中,那种惊心动魄的变化,出人意料的招式,总能使人看得心动神驰,如醉如痴。
昔年西门吹雪与“白云城主”叶孤城约战于重阳之日,紫禁之巅,三个月前就已传遍江湖,轰动九城。


想看到这一类决战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多数人都很难得到这种机会,其中招式间的变化,变化间的精妙处,可不是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形容得出的。除非你能亲临其境,自己去体会,否则你就很难领略到其中的变化和刺激。
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决战的过程,而是结局。
没有人能看见小方和小燕这一战,也没有人知道这一战过程的刺激与变化,当然也没有人能描述得出。
可是这一战的结局却无疑是每个人都关心的。
——这一战究竟是谁胜谁负!
如果小方败了,他是不是立刻就会死在那里?
如果是小方胜了,他会不会立时就将他的对手刺杀于剑下?
小方的情绪很不稳定,出手当然也很难保持稳定。不但招式间的变化很难把握得恰到好处,运气换气间也很难控制得自然流畅。
可是这一战他胜了。
因为他远比他的对手更有经验,也更有耐力和韧力。
如果这一战能在数十招之内就决定出胜负,胜的无疑是齐小燕。
但是他们之间强弱的距离并不大,谁也不能在数十招之间击败对方。
所以这一战拖得很长。一百五十招之后,小方就知道自己胜了。
一百五十招之后,小燕就知道自己要败了。
她的气力已渐渐不继,招式运用变化间已渐渐力不从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就算你能击败我,也必将死在独孤痴剑下。
她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她真正要击败的并不是小方,而是独孤痴。所以她对这一战的胜负,已经没有抱太大的热望。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这种压力的阴影下,她甚至已忘记败就是死!
所以她败了。
“当”的一声,双剑相击。
剑花如火般的四散飞激。小燕掌中的剑已脱手飞了出来,小方的剑已到了她咽喉间。
直到剑锋上的剑气和寒意已剌人她的毛孔时,她才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
——谁败了,谁就死!
就在这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忽然像是只鬼手般攫住了她。扼住了她的咽喉,捏住了她的关节,占据了她的肉体和灵魂。
她还年轻。
她从来都不怕死。
直到这一瞬间,她才真正了解到死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本来就是人类所有的恐惧中最大,最深切的一种。
——因为“死”就是所有一切事的终结,就是一无所有。
这种心理上的恐惧,竟使得齐小燕整个人的生理组织,都起了种奇异的变化。
她的舌,她的口腔,她的咽喉,忽然变得完全干燥。
她的肌肉关节忽然变得僵硬麻木。
她的瞳孔在收缩,毛孔也在收缩。所有控制分泌的组织都已失去控制。
她的心跳与呼吸几乎已加快了一倍。
更奇怪的是,就在这种变化发生时,她忽然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冲动。
她的情欲忽然因为肌肉的收缩磨擦,而火焰般燃烧起来。
她身上穿的只不过是件皮肤般温软柔薄的衣服。连皮肤的战栗,肌肉的颤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她很想问小方。
“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她没有问,因为她已无法控制她喉头的肌肉和她的舌头。
她没有问,因为她忽然发现小方生理上,也起了种又奇怪又可怕的变化。
这种变化使得她的心跳得更快。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闭上眼睛时,她的呼吸已变为呻吟,苍白的脸已红如桃花。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小方不会杀她了,也知道小方要做什么。
她已经感觉到小方炽热的呼吸和身子的压力。
她无法推拒,也不想推拒。
——但这些只因为她本来就已想到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子的。
她忽然放松了自己,放松了她的身体四肢,放松了所有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解脱,一种几乎和“死亡”同样彻底的解脱。
这一天是八月十五日,是齐小燕的生日。
她是在中秋节生的。可是直到她已完全解脱后再张开眼睛时,她才想起这一天是她的生日,才想起这一天是中秋。
因为她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了一轮明月。一轮比她在往昔任何一天晚上,所看见过的明月都更圆更亮的明月。
然后她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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