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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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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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考虑。”吕三道。
“我也可以等,等你决定之后再说。”小方道。
吕三目光闪动:“如果我肯呢?”
“如果你肯,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你费了这么多心机,这么样对我,原来并不是为了报复。”
小方道:“你这样做,原来只不过是为了要逼我说出那批黄金的下落。”
吕三居然没有否认,现在他已不必否认。
小方却又说出句很奇怪的话:
“既然你不否认,我又不明白了。”
“什么事不明白?”
“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方道:“对你来说,三十万两黄金并不能算太多,你为它付出的代价却太多了。”
吕三又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想瞒你。”
“你想要我说真话,最好就不要瞒我了。”
“对我来说,三十万两黄金的确不能算太多。”
吕三道:“我这么做,的确不是为了这批黄金。”
“那你是为了什么事?”
“是为了一条鱼。”
吕三说道:“一条金鱼。”
“金鱼?”
小方的惊讶绝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你费了这么大的苦心,只不过是为了一条金鱼?”
吕三不再回答这问题,却忽然反问小方:“你知不知道藏边有个城市叫‘噶尔渡’?你有没有到那里去过?”
小方没有去过,但是他知道。
“噶尔渡”在天竺圣河上源,象泉河西尽头。地势极高,入冬后奇寒彻骨,冰雪封户,入夏则万商云集。
吕三又问小方:“你知不知道就在靠近那地方的象泉河里,有一种鱼。”
吕三道:“是一种金色的鳞鱼,有鳞、有骨、有血、有肉,本来是可以吃的。”
“现在呢?”
“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吃了。”
“为什么?”
“因为现在人们已经将那种鱼看成神鱼,吃了必遭横祸。”
吕三道:“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吃了。”
“这种鱼和你那批黄金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一点。”
吕三眼中忽然露出种奇异而炽热的表情:“那批黄金中,就有一条是噶尔渡金鱼。”
他的眼色看来就像是个初恋中的少女,甚至连呼吸都已因兴奋热情而变粗了。
小方没有问他黄金里怎么会有鱼?鱼怎么能在黄金里生存?
他知道吕三自己一定会解释的。
吕三果然接着说下去:“你没有看过那条鱼,所以你绝对想不到那条鱼是多么神奇,多么美丽。”
“神奇?”
小方从未听过任何人用“神奇”这两个字来形容一条鱼。
所以忍不住要问:“那条鱼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那是昔年具有无边大神通,广大智慧大法力的‘阿里王’,在成神之前亲自从象泉河里钓起来的。出水之后,它的血肉鳞骨就全都变成了纯金。”
吕三道:“十足十的纯金。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那么纯那么美的纯金。可是它看起来仍然好像是活着,就好像随时都可以化为神龙飞上天去。”
他又开始喘息着,过了很久才能接着说:“因为它要保护自己,不能让自己的法身去饱俗人的口腹之欲,所以才把自己的血肉鳞骨都化为纯金。”
吕三道:“自从那一次之后,它的同类也就被人们奉为神明。”

这是个荒诞的故事,却又充满了魅力,一种自从远古以来就能打动人心的神奇魅力。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
钓鱼的阿里王得道成神了,化为纯金的鱼却落入了吕三手里。

说完了这个故事,又过了很久之后,吕三的激动已渐渐平息。眼中却又露出痛苦之色。
“天上地下,再也没有第二条那样的鱼了。”
他喃喃的说:“所以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随便要我干什么,我都要把它找回来。”
——一个像吕三这样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荒诞的传说?
——他这么说,是不是因为那条金鱼中另有秘密?绝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所以他才用这个故事来让小方迷惑?
小方没有问。
他知道随便他怎么问,吕三都不会再说了。
吕三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现在我已经把我的秘密说出来了,你呢?”
小方也盯着吕三看了很久,才慢慢的说出了三个字:“我不信。”
“你不信?”
吕三立刻问:“你不信这个故事?”
“不是这个故事。”
“你不信什么?”
吕三又问:“不信我说的话?”
“也不是你说的话。”
小方指了指麻雀:“是他说的。”
他转过脸,面对麻雀:“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信。”
吕三的脸色变了。
麻雀的脸看来更像是已经被烤得完全熟透焦透。
“你不信什么?”
吕三大声问:“你再说一遍,你不信什么?”
小方冷冷的反问道:“刚才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他只要一声令下,在他数到‘二十’之前,就能将这条街上所有的男、女、牲畜、猫、狗,全都杀得干干净净!”
“我不信。”
小方冷冷的说:“这些话我根本连一句都不信。”
吕三吃惊的看着他。
“你敢不信?”
他问小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
小方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我完全知道。”
“你以为他不敢杀人?”
“他敢,我相信他敢。”
小方道:“只不过敢杀人的并不一定能杀人。”
“你是不是一定要他真的做出来才肯相信?”
“是的!”小方道。

麻雀的眼角在跳,嘴角也在跳。有很多人在杀人之前都是这样子的。
吕三问他道:“你们约定的密令是什么?”
——密令只有两个字。只要密令一下,这条街就将被血洗。
麻雀慢慢的走到窗口,俯视街上的人,眼中忽然露出杀机!
他终于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用一种无论谁听见都会害怕的声音说:“金鱼。”
小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逼他们去杀人?杀那些无辜的人?
是不是因为他要别人也来尝一尝他受到的悲伤和痛苦?要看一看别人的母亲、朋友、情人、儿子也无辜惨死在吕三手下?
不管他为的是什么,现在密令已下,已经没有人能收回了。
“金鱼!”
麻雀又用着同样可怕的声音,将这两个可怕的字又重复了一遍:“金鱼!”

窗外的长街还是跟刚才同样热闹,依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贩和行人。
大家还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做梦也想不到会有横祸降临。
摇铃的货郎推车,仍停在那家糕饼店前面。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终于决定了自己要买什么颜色的线,正准备付钱。
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没有买胭脂、花粉、香油,却走进了糕饼店,跟那个年轻的伙计说话。谁也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
生意清淡的年货铺里居然也有生意上门了。掌柜的当然不再生气,正打起精神,跟刚上门的胖太太们做生意。
卖花的老头子和小伙子不再争吵,因为买花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有了生意。
酒铺门外的醉汉已睡着。要饭的乞丐放过了去买绸缎和年货的胖太太们,却围住了几个已经略有酒意的客人。
有了一点酒意的人,出手总是特别大方。他们当然也跟那老太太、胖太太、和小姑娘一样,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施舍的对象,就是他们的杀星。
就在这时候,长街上每个人都听见楼上有个人用一种非常可怕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而且说了两遍。
“金鱼。”
“金鱼。”别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两个字就是杀人的密令,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但是有人知道,至少有四十七个人知道。
这一声令下,那摇铃的货郎已从推车的把手里抽出一柄刀,准备出手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刺杀在他的刀下。
糕饼店的年轻伙计本来正盯着笑眼,听那小姑娘说话,现在却已准备扼死她。
年货店和绸缎庄的掌柜,兵刃暗器也都在手。他们绝对有把握能在麻雀数到“二十”时就将这些胖太太置之死地。
尤其是刚才放爆竹的绸缎掌柜,他的火药暗器得自江南“霹雳堂”的亲传,杀伤力之强,绝对是其他同伴比不上的。
醉汉已跃起,乞丐们准备杀刚才还对他们非常慷慨施舍过的客人。
送财神的现在准备要送的已不是财神,是死神。
舞狮的大汉,和站在街角看女人评头论足的年轻人,也已拔出了他们的兵刃。
每一件兵刃都是一击就可以致命的武器,每一个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
麻雀不但有头脑,而且有信心。
他相信他安排的这些人,绝对可以在数到“二十”之前,就完成他们的任务。
可惜他也有想不到的事。
就在他刚开始数到“一”时,他已经看到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慈祥和蔼的白发老太太,忽然用她刚买来的针,刺瞎了摇铃货郎的双眼。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害羞的姑娘,忽然凌空飞起,一脚踢碎了年货伙计的喉结。
卖花的老头子和小伙子刚从花朵花束中抽出一柄雁翎刀和一双峨嵋刺,两个人的咽喉就全都被人用钢索套住。
就在这一瞬间,送财神和舞狮的大汉忽然发现人潮拥来。等到人潮再散时,他们每个人的咽喉也都已被割断。
要饭的乞丐已死在那些略有酒意的豪客们手下。每个人要害都被打入几枚边缘已被磨锐了的铜钱。
他们本来就是要别人施舍一点铜钱给他们。
现在他们得到的,岂非正是他们所要的?
他们本来想要别人的命,现在他们的命却反而被人要去了。
他们所失去的,岂非也正是他们所要的?

最吃惊的当然还是那年货店和绸缎庄的掌柜。他们的毒药暗器和火药暗器本来都是这次攻击的主力,想不到那些胖太太们的行动竟远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快十倍。


他们的暗器还未出手,手腕已被捏碎;他们的身子刚跃起,两条腿就已被打断。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出手还没有看清楚,整个人已经像一滩泥一样倒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了。这些看来就像是河马般行动迟钝的胖太太们,身手竟远比豹子更凶悍敏捷矫健。

这时麻雀刚数到“十三”。
数到“五”时,他的声音已嘶哑。数到“十三”时,他安排在长街上的四十七个人已经全都倒了下去。就算还活着,也只能躺在地上挣扎呻吟。
吕三和麻雀好像也不能动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骨节好像都已麻木僵硬。
那些看来已经略有醉意的酒客之中,忽然有个人脱下帽子来向小方微笑行礼。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黑脸和一口雪白的牙齿。
小方也向他微笑答礼。
吕三慢慢的从胸口里吐出一口气,转脸问小方:“这个人是谁?”
“是一个本来已经应该死了的人。”
小方道:“我本来以为他已经死在拉萨城里。”
“你认得他?”
“我认得。”
小方道:“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自从加答向他献出“哈达”的那一刻,他们就已是好朋友。
吕三又问:“你刚才就看见了他,知道他们也已有了准备,所以你才故意逼麻雀出手?”
小方承认。
他不但看见了加答,还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绝对信赖的人,一个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人。看见了这个人,他就知道麻雀必将惨败。
现在这个人已经从长街上的人群中走进了这家酒楼,小方已经听见了他上楼时的脚步声。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就好像故意要让吕三听见。

吕三和麻雀都听得很清楚,也算得很清楚。
能计划这次行动,将每一个行动,每一个细节,都计划得如此完美的,只有两个人。
“来的这个人是谁?”
吕三问:“是班察巴那?还是卜鹰?”
小方的回答和吕三片刻前对他说的话同样冷酷。
“不管来的是谁,这次你都完了。”
小方说道:“你已经彻底完了。”
吕三看着他,眼中忽然露出种非常奇怪的表情。忽然问小方:“你知道我是谁?难道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吕三?”
“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
“不是?你是谁?”
“是他。”
吕三忽然退缩在一旁,指着麻雀大喊:“他才是真的吕三,我只不过是他的幌子,你们千万不要找错人。”
楼梯上的脚步声忽然停顿,麻雀的身子已如飞鸟般跃起。
他的轻功绝不比传说的差。几乎完全没有做一点准备的动作,身子就已飞鸟般掠起,往下临街的那排窗户猛窜出去。
小方明知他要走,还是没法子阻止他。
只要他的身子一掠起,世上就很少有人能阻止他了。
——是很少有人,不是绝对没有。

忽然间,弓弦骤响,金光闪动,炫人眼目。
闪动的金光还留在小方的瞳孔间,他就已听见了一声惨呼。
等他的视力恢复正常时,麻雀已经像只烤透了的麻雀般钉在窗框上。
钉在他身上的,当然不是那种烤麻雀用的竹签。
钉在他身上的是五根箭。
坚利如金,温柔如春,娇媚如笑,热烈如火,尖锐如锥的五根箭。
箭羽上有痛苦之心,箭镞上有相思之情,百发百中的箭。
五花箭神的五花神箭。

班察巴那又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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