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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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猎-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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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毛子孤身一人在这群山之中寻找“海东清”的影子,饿了扒开雪层,点燃落叶松的枝杈烤热馒头和狍子肉。渴了捧一捧洁白的积雪。累了就找一个背风的坡,在雪地之上铺上狍皮,喝一口土烧苞米酒,美美地睡上一觉。待山风一吹,清醒过来,继续沿着条条熟悉的山路寻找“海东清”。
翻过山冈,迎面是一片开阔地,白雪覆盖下是水草相融的湿地。冬天就像一池湖面封冻。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四周是一层高一层的次生林带。
于毛子抬头一望,开阔的东侧有一块巨石隆起,像古代的武士一般,镇守着它的领地。岩石裸露,深灰色发着油光。于毛子惊喜万分,这里就是白二爷所说的黑石拉子。
“海东清!”于毛子脱口喊道,只见岩石的最高处,站立着一只庞大的雄鹰,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当它听到声音,发现于毛子闯入了它的地盘后,鹰王双翅轻轻一抖,迅速腾空,接着就像一架飞机俯冲过来。
于毛子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海东清”巨大的身影,就像飞机的双翅从头上掠过。
于毛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敢抽枪,怕惊了“海东清”迂出领地,几个月来的侦察和准备不就前功尽弃了。他心想,只要找到了你的老窝,还怕你不回家。
三天过后,于毛子不等天亮又来到黑石拉子。他将两只山里人叫“杀半斤”的野鸽子腿拴住,固定在扫开积雪的草地上,支好一张鹰网。只要有人触动提起“杀半斤”,那张网就会从天而降。
两只鸽子显得十分镇静,在草地上不飞不跳,只是悠闲地吃着于毛子撒下的苞米粒。
天亮了,天空由铅灰色变成湛蓝。两只“杀半斤”不时咕咕地叫上几声。于毛子找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将羊皮军大衣反穿后,趴在铺在雪地里的狍子皮上守株待兔。
忽然,草地上的两只山鸽躁动起来,鸽子的翅膀也开始扑腾。
来了!于毛子像豹子一样警惕起来,一双黄眼珠瞄向天空。天的边际出现了一只火柴盒大小的黑点。于毛子兴奋地揉了揉眼睛,好像自己的双眼安上了放大镜,只觉得视野中的黑点是越来越近,而黑点背景中的蓝天却越发的模糊。
片刻之间,那黑点已变成了头上的一只雄鹰,它围着两只山鸽盘旋了几圈却没有俯冲下去,而是右翅一抖飞向那块巨石,瞬间停落在三天前挺立的那个地方。
鹰王“海东清”傲视四周,静静地站立在石峰上。一分、两分,五分钟过去了,它仍旧一丝不动。
于毛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紧握半自动步枪的双手已是汗水淋漓。
死在于毛子枪下的黑熊、野猪、狍子、犴达犴不计其数,每次射杀他都临危不惧并充满快感。今天这是怎么了,高度的紧张使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他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尽力让狂热的心平静下来。
突然,鹰王“海东清”一声仰天长啸,就像一支离弦的利箭从石拉子上射出。于毛子紧张地眨了一下眼睛,“海东清”已冲到“杀半斤”的眼前,它锋利的双爪擦着地皮一掠,两只“杀半斤”就停止了呼吸被捉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绳网从天而降,眼看就要罩住鹰王。只见“海东清”双翅一起抖动,落下的网纲被弹开,“海东清”逃出鹰网后迅速展翅向天空冲去。
于毛子的心差点就跳出了胸膛,他没等鹰王飞高,扳机就被扣动,枪响了,子弹射中“海东清”的翅膀,这只硕大的鹰王立即就失去了平衡,一头扎到雪地上。
于毛子高兴极了,从雪中跃起,三两步就冲到“海东清”的跟前。
“海东清”怒目注视着于毛子,待于毛子逼近,它用一支翅膀用力掀起,双脚奋力一跳,一下子飞跃出近五十米开外。于毛子不敢用枪,怕将鹰皮损坏,他与它这样一飞一追离开了这片开阔的雪地。
这些推断与回忆,仅仅是靠白士良多年打猎的经验,这些是否就是事实,谁也无法去重新演绎。但可以说明一点,于毛子的尸体所在地已经不是第一现场。
一桩离奇的血案,大家都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答案。
众人在白士良的带领下,找到了黑石拉子,看到现场遗留的捕鹰网和两只僵死的“杀半斤”。于毛子进山的目的已经十分清楚,但血案的结果还是没有做出让人们认可的结论。
纸里包不住火,案情已经大白,只是于毛子的死因还没有因果。于毛子为什么进山捉“海东清”只有谷有成知道。谷有成同众人回到第二现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谷有成重新拿起了那支步枪,仔细地再次观察。他用手巾擦去枪托子上的雪霜,终于发现了重大线索,谷有成当着县委书记李卫江和公安局的侦察员们,卖了一个关子说:“案件的结果,俺谷有成破了!”
谷有成将半自动步枪托举给大家看,枪托上展现出几道鹰爪的抓痕。再看着那死鹰的利爪中,残留着枪托“黄伯罗”木的木屑。这说明,这只鹰王“海东清”再也无力跳跃的时候,于毛子追到了它的跟前,于毛子调过枪筒,用枪托去砸这只鹰王,每砸一次,“海东清”就本能的用鹰爪还击。因此,枪托上留下了鹰王的反击爪痕。
谷有成有意的打住,让县局侦察员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他喝了一口继续他的推论。
几个回合,“海东清”恼羞成怒,当于毛子的枪托再次砸来的时候,它突然往前一跃,无巧不成书,鹰爪正好伸进枪的扳机里。这时,于毛子的枪往回一收,枪响了,射中了他的心脏。这是因为半自动的步枪在于毛子打响第一枪时,第二颗子弹已经自动上了膛。强大的冲击力将于毛子弹出,仰卧在雪地中而当场毙命。
谷有成得意地看了看大家说:“枪响之后,强大的后作力又击中受伤的鹰体,将鹰内脏击碎。鹰王也被弹出两米之远而毙命。”
众人被谷有成精彩的推断所折服。鹰王“海东清”击毙民兵排长的案情不翼而飞。龙江日报的记者编发了通讯,消息立刻就传遍了整个黑龙江。
于毛子的尸体被运回了桦皮屯。墓地就挨着父亲于掌包的坟西侧,只是往后挪了一米,与坟东侧哥哥于金子的墓碑相齐。
于白氏将鹰王“海东清”祭在爷仨的坟前,埋在了爷仨都能看到的地方。十年的时间,于白氏相继送走了丈夫,大儿子和小儿子。三个男人都死于枪下,老天惩罚着这位贤惠善良的女人。他跪在爷仨的坟前,哭声在冰冷的山谷中飘荡,一杆杆白幡随着凄凉的哭声起伏。突然,晴朗的天空飘下了鹅毛大雪,谁人不会为之动情。送葬的人拥满了山坡,越来越多,十里八乡的民兵;于毛子救济过的贫困山民;还有瑷珲县城里于毛子特供户的宾馆饭店;谷部长、范乡长县乡等政府要员们,将墓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谷部长命令县武装部作训股长,用收回的于毛子的那支半自动步枪向天空鸣放三枪,以示悼念。这一举动为这个算不上追悼会的农村下葬的仪式增添了不少的庄重,并且提高了规格。谷有成原本想在于家拉回尸体的那天,将那只“海东清”拿走,没想到于白氏坚决不让。其实老人早就明白儿子进山打鹰的奥妙,只是无法说透,因此她坚持一定要让“海东清”为儿子陪葬。谷有成见状不好硬要,又见到县委李书记用眼色暗示他不要争下去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看着于白氏将“海东清”拿走。
鹰王就埋在于家三个坟头的正前方,谷有成心里一阵高兴,只要不把“海东清”毁掉,我就有办法,他暗暗地记下埋鹰的地点,并做了一个别人都不注意的符号。
葬礼的最后一道程序,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于白氏让两位男人将封冻的科洛河凿开一个洞,老人亲手把丈夫于掌包、大儿子于金子、小儿子于毛子用过的那支双筒猎枪拴上石头沉入了河底。
雪骤然就停了,踏着葬礼的拍节,这也许是上苍觉得愧对了这位辛苦半生的于白氏吧,这才降雪让山川河流戴孝。
夜深人静,谷有成带上通讯员悄悄地又一次来到了于毛子的墓地,爬上山坡。忽然一阵光亮,让他俩大吃一惊,远处的墓碑前竟有鬼火在闪动。通讯员年轻,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扭身就要跑。谷有成将他一把摁在了雪地上。
“他妈的胆小鬼,不要慌张,跟紧着我!”谷有成边说边掏出手枪,并命令通讯员闭上手电。谷有成在前,通讯员在后扯住部长的皮大衣慢慢地向墓地靠近。
两人屏住了呼吸,原来墓碑前放着一盏马提灯,借马提灯的光亮,看见有四个人影在墓碑前晃动。谷有成又靠近了些,他终于看清了是四位桦皮屯的女人。谷有成心里一震,难道是她们。这几年他早有耳闻,自从于毛子的媳妇上海知青钱爱娣带着他们的儿子于小毛返回上海就再无音信之后,于毛子忍不住寂寞,便和村里的四个年轻媳妇搞得火热,四位女人也都相互心照不宣,互不侵犯,轮流相伴着于毛子。看来这真是事实,这帮女人还算是有些情意。情壮情胆,她们竟敢在这雪夜之中,背着自己的丈夫前来向情人于毛子告别。
谷有成使劲地睁了睁眼睛,他看清了其中最年轻漂亮的那位是王家媳妇,只见她把一瓶的酒全都洒在了于毛子的碑前,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其他三位将祭品分装四盘一溜摆开,点燃了香火后,四位于毛子的相好站成一排,向于毛子行了三个大礼之后,拎上马提灯下山去了。
谷有成骂道:“四个臭娘儿们,还算是有良心,没亏了于毛子把她们喂肥。”说完跃身来到墓前,他找到自己留下的符号——一块破瓦片,立即叫通讯员将鹰王“海东清”挖出。自己径直来到爷仨的坟前,分别磕了大头,行了大礼。这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根本无法做到的。他谷有成欠着于家的血债,内心也是极其的痛苦。为了迎合上司的喜好,能在今后官场上平步青云,他违心地做了一桩又一桩的亏心事,诱发了一起又一起的血案。今晚这一幕,又如同掘坟盗墓一般。虽说心里一阵阵地懊悔,但是强烈的唯上心理,让他不能自拔。于家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在他的导演中毁灭。谷有成望着三座犹如大山的墓碑,内心像刀绞一样……
海东青标本还未来得及送往省城。副省长郑仁的批示已送达到省纪委和林业厅。省委、省政府立刻组织了工作组,调查海东青击毙民兵排长于毛子的离奇案件,追踪它的来龙去脉。一时间,县委书记李卫江慌了手脚,紧急制定攻守同盟,没想到他的心腹临江乡乡长范天宝却偷偷地向工作组道出了事情的真伪……。
残月西沉,谷有成和通讯员趁着夜幕拎着那条装有海东青的麻袋,连滚带爬地从卧虎山于毛子的墓地上,一口气跑到了桦皮屯外科洛河的小桥边。吉普车熄了火,灭了灯,静悄悄地等待着他的主人。
汽车发动了,谷有成命令司机一分钟也不能耽搁,立刻返回县城,向李书记汇报去了。
王香香再次相信了自己的命运,或者认为自己就是个克星,从范天宝、于金子到她最爱的于毛子,两死一伤。于家、白家她都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也不想住下去。她不想侍候两家剩下的二位老妇人。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逃离桦皮屯这块是非之地。
她的心思被范天宝模得一清二楚。于毛子大丧过了三期,范天宝的吉普车在夜里停靠在了科洛河的小桥边。
王香香早就将自己的细软打包好,静静地等候着约定的时间。于白氏心知肚明,香香的一举一动都没有跳出这位饱经摧残的老妇人的视线外,于白氏觉得这苦命的香香和自己有着似乎相同的命运,她可怜她,她也感激她,在儿子于毛子离开人世最后的日子里,她给了于毛子一个男人所需要的温暖。
桦皮屯再次安静下来,屯子东头坡上的于家只剩下了于白氏孤身一人。屯子西头的白家炕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白王氏。一位抗美援朝打鬼子的白二爷,八年的牢狱之灾也只剩下一个身似虾米的躯壳,他杵着拐杖,颤颤悠悠地从屯东头走到屯西头,不知一天走了几个来回,照顾着二位当年桦皮屯最漂亮的女人。
副省长郑仁是省政府大楼里最早一个上班的省级领导,几乎每天都和给他打扫卫生的公勤人员碰面,弄得清洁女工十分紧张。他还经常帮助她倒擦拖地板的污水,渐渐熟了,省长和清洁工也成了朋友。
今天,郑仁一到自己的办公室,楼道、房间都空无一人,四周一尘不染,地板上还湿湿的。省长笑了笑,这女工怕他帮忙,所以起了个大早。
郑仁有一个好习惯,早练之后,他在省政府附近的小摊上吃两根油条,喝一口豆浆,然后步行到单位也才七点钟,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这时,他会坐在宽大的写字台边,批阅前一天的文件,然后看一看报纸,先看《龙江日报》,再看《人民日报》、《经济日报》,依次排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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