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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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答应-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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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魔地不得了。苏帘站在廊中看着,也觉得可爱得紧。

冬日里,苏帘瞧着何蔻儿穿得如此单薄,还要一日一趟地去幼安书院给她爹送饭,觉得这丫头可怜,便叫王嫫做冬衣的时候,也给蔻儿做一身,今儿正好做好了,便送给她。

“你穿上试试,合不合适,若合身便直接穿着去书院,若不合身我再叫王嫫给你改。”王嫫和四嫚在苏帘这个做仆人,自然发放四季的衣料,都只是寻常的棉布料子,在苏帘眼里寻常,在穷苦人家眼中却是极为难得的了。给蔻儿的这一身,十分厚实,用的是绯红色撒花的棉布面料,很是喜庆光鲜,里头絮了厚厚的棉花,贴身里料更是柔软细腻的绢子。

蔻儿见了立刻眼睛都湿了,她急忙推辞道:“我怎么能要夫人这么贵的衣裳!”一想到自己已经两年没有穿新的冬衣的,蔻儿不觉感动地掉泪,只是她自幼的家教不允许她要旁人如此贵重的东西。

“没事儿!”苏帘急忙拿绢子给她擦泪,“你没瞧见王嫫和四嫚都穿着新衣呢,又不是独独只给你做新衣裳。如今裁制起来了,这尺寸旁人穿着一准不合适,你便收着吧!”说着,便叫四嫚带着蔻儿去内室换衣裳。

换了新衣裳,果然蔻儿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绯红的衣裳衬得小脸红扑扑的,格外讨喜。苏帘看得出来蔻儿也极喜欢这衣裳,她低着头,小手抚摸着柔软袖子上锁边的云纹花样,脸上的神情很是揪杂,喜欢自然是喜欢,感动自然是很感动,可又有些忸怩,想要开口拒绝。

但是苏帘分明瞧着她手上的冻疮,比上回跟严重了,她是着实不愿伤了小女孩的自尊,所以没敢用珍贵的绫罗绸缎,只在里子用了好些料子的绢子,苏帘面带笑容赞道:“还真合身呢!你穿着也很好看,总算不枉费王嫫费心费时。”

“可是——”蔻儿咬了咬唇,“这料子、这棉花都很贵的。”

苏帘心下一转,便轻声哄着她道:“其实呀,着棉布料子和棉花都是我月前买绸缎的时候,掌柜额外的附赠的,不曾花钱。”

蔻儿听了,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

苏帘微笑着颔首,小孩子单纯,稍稍一哄也就是成了。

蔻儿方才羞答答福身,连连道了谢。

待到外面雪停了,苏帘才叫四嫚送了蔻儿出门,两人穿着一样花色的棉衣,就像一对姊妹,只是四嫚个子高,身形也壮实一些,在苏帘宅子里做侍女吃得好、活计也轻松,如今更是白胖了不少,蔻儿则就要纤瘦多了,没了娘的孩子瞧着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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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文人傲骨

翌日清晨,王嫫在院子里扫雪。因这几日天愈发冷,王嫫也不曾回家去,与她女儿四嫚都是在后头排房住着,也能少受些冻。王嫫见苏帘开了房门,忙放下扫帚,上前几步道:“夫人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这样的天儿,原还以为您会多睡会呢!夫人且先等等,奴婢这就去烧火做饭,除了杏仁奶子,您还想吃点什么?”

苏帘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道:“天冷,炖一只母**,记得别放姜,我最不喜欢那个味儿了。”

王嫫有些无奈:“夫人,那姜是好东西,穷苦人家想吃还吃不起呢!”

苏帘偏生吃不来生姜、八角这些味辛的调味料。王嫫拗不过,只得和四嫚一起去厨房忙活着了。

没想到刚用了早餐,苏帘脱了外裳打算睡了回笼觉,便听见四嫚急急忙忙来报说何先生领着她女儿蔻儿过来,说是归还棉衣。

苏帘听了,便觉得有些头疼,一边穿衣裳,一边叫四嫚烧上炭火,顺便烧水沏茶。

蔻儿低着头在抽噎,身上没穿苏帘刚给的新衣,而是日前那一身灰白色的破旧棉袄,小脸冻得发青,低着头跟在她爹后头,瞧那眼圈红红的样子,一准是被狠狠训斥过了。

何远浊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茶色葛布袍子,一路风雪赶来,也是脸色冻得有些发青,眉宇间似乎有些气性,尚未消去。

王嫫还未曾来,苏帘不会梳那些复杂的发髻,只能高高扎个马尾,然后绕圈给盘起来,拿着个白玉簪子固定,外头披着一个松花绿的夹棉软缎坎肩,简简单单出来见客。

她这一出来,何远浊便拱了拱手,将随身带着的一个土灰的旧包袱搁在桌上,包袱露出一角,内中是新鲜的绯红料子,想也知道便是苏帘给蔻儿的那一身棉衣。

何远浊生硬地道:“小女不懂礼数,胡乱收下贵礼,如今奉还,还请苏家夫人勿怪。”

苏帘低低叹了口气,文人有文人的清骨,着实叫人头疼,只好先请了他们父女入座,先叫四嫚奉了一杯热茶,苏帘方才徐徐道:“这衣裳的尺寸,何先生想必也是看过了的,是特意给按照蔻儿的身形做的,你退回来,我这里也没人能穿上,一样是浪费了,何必呢?”

何远浊却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卯着张冷峻脸道:“此物如何处置,是苏夫人的事儿,与我们父女无关!”

一句话硬生生抛出来,气得苏帘胃都发疼了,这个何远浊哪里是清骨,分明是迂腐的傲骨!!

瞧着蔻儿手上已经化了脓的冻疮,苏帘也是气性上来,哪里还能继续再好言好语说话,便讽刺道:“何秀才端的是高风亮节,只是平白叫自己亲生闺女跟着你过挨冻受饿,居然还腰板这般硬朗,本夫人还真不得不佩服!!”

这一通讥讽,何远浊骤脸上泛红,羞赧一时竟无言,良久他才拱手道:“何某无能之辈,夫人说得在理。”这句话才叫苏帘气顺了三分,他转而又硬生道:“但是就算再受穷受苦,不该要的东西绝不能要!!”

苏帘气得肝疼——这分明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当日幼安书院躲雨,她竟然还以为这是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呢!没成想是个驴子一般的倔脾气!!

表完了态度,何远浊再一拱手:“告辞。”

“慢着!”苏帘急忙叫止步,她这个人也是个专门爱啃硬骨头,气性上来,她决计不是个肯认输的。

何远浊还算有礼数,拱手道:“苏夫人还有何吩咐?”

苏帘的手解开那破旧包袱,徐徐抚摸着衣裳平整的针脚,垂下了眼睑,声音变得陈郁幽淡,“还有十日便是我先夫和公婆的二周年忌日,我有心为他们烧百遍往生咒,之前找了好几个秀才,都畏惧今年冬寒,时间又紧迫,故而都不肯接下。左右如今幼安书院也闭门放假了,何先生闲来无事,若肯接下这活计,这件棉衣便当做是筹资如何?”

“这……”何远浊不禁有些犹豫了。

“怎么?”苏帘一扬眉,“何先生也畏惧苦寒吗?的确,百遍往生咒,十日功夫,非得日夜赶工不可,着实不轻松,先生若不肯吃这个苦,我也不怪先生。”

被这么一激将,何远浊到底年轻气盛,果然应了下来,苏帘便叫四嫚去取文房四宝。

外头风雪愈发大了,王嫫顶着一头落雪进来禀报道:“夫人,那位福爷又来了!”

苏帘不禁皱了眉头,正想拒之门外,福爷却未请而入,急匆匆地便冲了进来,不待苏帘发怒,福爷便急不可耐开口道:“苏妹子,汗血马驹发了疫病,旁人怎么也治不好,为兄只好来央求你了!!”

苏帘瞧着他着一身打扮,不是骑射装束,而是披着上好的狐皮大氅,腰间还系着黄带子,连身份都来不及掩饰,可见是有多么着急。只是苏帘不曾察觉,瞅上了那黄带子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旁默不作声的何远浊。

福爷见苏帘不吱声,更加急了:“妹子,你是烈风旧主,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烈风,便是汗血马马驹现在的名字,福爷指着他裕德园的方向,上来一把拉住苏帘的手腕,“烈风连夜被挪到我的园子里了,妹子快随我去吧!”

“松手!!”苏帘有些火了,她最讨厌被强迫。

福爷也似乎觉得自己举动很失礼,转而急得抓耳挠腮。

苏帘想了想,很冷静地问道:“那马不是给你弟弟吗?他该不会现在也在你的园子里吧?”

福爷明白苏帘所问,忙点头:“他在,我为你引荐,对你只有好处。”

苏帘头疼欲裂,你特么别这么自作主张好吗?她费尽心力才远离了那个人,这厮居然想要推着她往那个人身边拢,靠什么玩笑??!!

“妹子,快随我去吧!”福爷又催促道。

“我是扬州人士!”苏帘冷声道——她已经想到了推辞的方法。

福爷一愣,“扬州人士又如何?”谁也没发现,一旁的何远浊听到“扬州人士”四字,为之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射出恨意来。

福爷也是聪明人,不禁一愕,“难道你的父辈是……”

苏帘扬起下巴,努力冷肃了脸蛋,口出掷地有声:“如你所猜。”扬州十日,嘉靖三屠,满清欠下的血债,用这个做借口,实在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苏帘相信,以福爷的人品,不会对外人吐露此事。

福爷急得跺脚:“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了,又不是他的错!”

“他继承了上一辈的权位,自然也要继承上一辈的恩怨!”苏帘冷声道,“福兄,我们相识一场,想必你也不希望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吧。”

福爷也是无可奈何,又是连连跺脚,“那、那烈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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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重伤的烈风新主(上)

福爷也是无可奈何,又是连连跺脚,“那、那烈风怎么办?!”

苏帘想了想,道:“请福兄稍等,我去取药来。”苏帘转身便去内室,自然是进了桃源世界的小木屋里,想到了有祛除毒素功效的仙蜜,便挖了两大勺,冲了一罐子蜜水,密封好,出来便交给了福爷,叮嘱他如数给烈风饮下。

福爷倒是分毫不疑心,将苏帘的叮嘱一一记在心中,连连点头:“多谢妹子了!”

苏帘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希望,福兄以后永远也不要来!我只是个未亡人,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想与贵家族再有丝毫牵连!”

福爷眼中似乎有些受伤,拱手,默默告辞了,那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苏帘这才注意到,当了好一会儿隐形人的何远浊父女,不禁一凛,刚才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保不准何远浊能听懂些许。

蔻儿是单纯的,她仰头道:“夫人是扬州人士吗?我奶奶也是扬州人呢!”

“蔻儿,闭嘴!!”何远浊骤然厉声喝止,这音容极其严肃,浑然不似平常模样。

苏帘心下一惊,急忙福了一福道:“何先生,方才一切,就请您当做什么都听到。”

何远浊拱手,咬了咬牙:“我……明白,这便告辞了。”

苏帘拿起桌上包裹着绯红冬衣的包裹递给了蔻儿,蔻儿先是小心翼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见何远浊没有训责,才敢接了下来。

应付走了福爷与何家父女,苏帘本就疲乏,着实不愿太深想,便进内室躺在美人榻上眯着了。

四嫚去送了何远浊和蔻儿出门,回来的时候冻得跳窜着去炭炉跟前烤火,暖和过来方才笑嘻嘻道:“夫人,您说何先生怪不怪,明明已经不用去教书了,何先生却叫蔻儿拿着笔墨物什先回家,自己朝幼安书院的放向跑去了。”

苏帘顿时心中一惊,幼安书院的方向,与裕德园在一条直线上!!!

这一夜,注定不眠。

因明日便是腊八节了,哪个人家不团圆?苏帘也不愿做恶人,给王嫫和四嫚母女结了月银,又给了年节赏银、布料,叫她们回家团聚,等来年再过来。反正多少年了,她也是习惯了一个人过年。

心里想着福爷的事儿、何远浊的事儿,串联到了一起,便不禁多想了些,就算身在温暖如春的桃源小木屋里,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吃了安眠药,一觉睡到第二天午后两点多钟,苏帘想清醒一下自己,便出了桃源世界。推开正房的门扉,发现天却还是阴沉沉不放晴,稀疏的小雪花被寒风吹得只往人脖子里钻。

苏帘吹了会儿冷风,脑袋清醒了便觉得冷,转身想回到桃源里,忽的却听见有谁在撞门。苏帘心想着,可别是王嫫过来了,今儿的天可有得下大雪!

听着撞击地愈发急促愈发用力,苏帘忙喊了一声:“这就来——”忙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往门口去,没走出几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匹枣红色的马撞开了大门,直朝着苏帘奔了过来。

是烈风!苏帘不会认错,虽然它已经长高长大了很多。虽然许久未见了,但它认得苏帘,更认得回苏宅的路——它背上……驮着一个人。

看着那自烈风脖颈上淌下来的鲜血,沿着烈风的前腿流淌到地上,后方便是一串串嫣红的马蹄印子。马背上的人,右手依旧死死抓着马缰绳不放,看身形衣着是男子无疑。

苏帘忙轻推了马背上的人一把,没有反应,看样子已然昏迷不醒了

苏帘震惊之后,急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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