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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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骨- 第4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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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韩复渠看到自己的万余部下不是喋血黄沙就是四散而逃,悲愤地仰头怒吼拔出了佩刀想要上前拼命,却被贴在身旁的众侍卫紧紧裹挟拉转马头,在震天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中狼狈地逃回蠡县。

朝阳升起,金辉洒下,肃宁城西的原野上一片血红,横尸遍地,呻吟声、哀号声、哭泣声与战马的嘶叫声响成一片,骑在高大战马上的张承柱望着犹如人间地狱的战场,叹息着摇了摇头,随即无力地向身边的李金龙问道:“弟兄们伤亡如何?”

“战死八百五十余人,受伤一千四百余人,歼敌六千余人,逃兵遍野都是,弟兄们也没了力气追杀,留在战场上的四千多敌军伤兵,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了……撤吧?”脸型消瘦的李金龙回答。

张承柱没有动,眼里满是哀伤:“这恐怕是咱们的最后一战了,我答应过大帅要为他打这一仗,打完了彼此也就互不相欠了,命令弟兄们带上受伤弟兄,撤吧。”

下午三点,河间城西。

张承柱率领精疲力竭的两千六百余骑兵,带着一千四百余伤员回到河间西面的梁家镇,还没来得及安顿,一匹战马从东飞驰而来,在张承柱面前紧急刹住,负责侦查联络的年轻中尉面色惶恐地禀报:

“报告旅座,沧州来电,海兴、盐山、南皮、郭庄全线失守,西北军第二十军庞炳勋部正从高阳一线向东开进任丘城,沧州以北的平舒、马厂守军已被突然向东的革命军方振武部击破,我军北退之路断绝在即,沧州已处于革命军三面包围之中!”

“报告——”

又一匹战马从西而来,满身是汗的骑兵着急地报告:“旅座,韩复渠部获得骑兵增援,已从蠡县开往肃宁,估计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张承柱颓然长叹:“太快了,太快了……”

李金龙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让传令兵退下,拍马来到张承柱身边低声说道:“大哥,看来东线也不能走了,如今张大帅四个军数万多残部全都挤在沧州城里,覆灭在即,咱们要逃命的话只能从海边沿海北逃……可是咱们的战马跑了一夜又杀了一早上,再走了这大半天,跑都跑不起来了,哪怕能赶过去,恐怕时间也来不及。”

张承柱再次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命令弟兄们全体向南,开进东南面二十多公里的百草山躲几天,休整一段时间再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让西北军追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冤家死对头,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只能先这样了……”

……

下午四点五十分,泊头镇。

占领南皮县城的二十七军沿着铁路右侧的大道快速向北开进,军长夏斗寅轻轻敲了一下胡家林的胸口,笑着打趣道:

“胡老弟,真没想到你老家竟会在泊头镇,怪不得安贤侄争着要让你们独立师打泊头,此番是衣锦还乡啊!我要是不赶去围沧州,真想到你家里做客——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放轻松点儿嘛,不管怎么说倦鸟回巢游子归家是大喜事,而且你现在是堂堂少将,可谓事业有成,足以让家里人扬眉吐气了!等打下沧州,咱们第一集团军就算完成任务,此后就该进入休整期,胡老弟尽可在家多待些日子,以慰思乡之苦!笑一笑,对,就这样,我走了啊……”

“谢前辈!一路顺风……”

胡家林感激地致谢,目送夏斗寅在一群随从的护卫下远去,转过头望着眉开眼笑的安毅,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德叔批准咱们独立师驻扎泊头了。”安毅一脸振奋地回答。

胡家林瞪大了眼睛:“你不用回指挥部?”

“不用了,沧州围三缺一就是让敌人快点儿逃,省得敌人狗急跳墙让咱们各军增加不必要的伤亡。根据总司令的最新命令,我和德叔几个已经形成了共识,放直鲁残军逃进天津,咱们几个军徐徐跟进,围住天津即可。前敌总指挥部暂时设在沧州,咱们接下来能有几天时间休整,除了方振武将军的第四军团一直开到通州外,各军都会在京津一线驻扎,今后的战事没咱们什么干系了。上马吧,就算再近乡情怯也得面对,再不回去镇里的乡亲们估计会被吓坏的,程光率部把三百多残敌和整个镇子围住很久了。”

安毅飞身上马,与归心似箭的胡家林打马奔向西面的泊头镇,林耀东和特种大队队副宗行真率领百余弟兄策马紧紧跟随。

从铁路边至泊头镇东两公里路程,转眼即到,胡家林策马越过熟悉的运河桥,踏进镇子横贯东西的大街口缓缓勒住马,望着灰黑一片的瓦顶和站立在前方晒坪上的一群惶恐乡亲,强忍心中的激动翻身下马,一双潮红的眼睛遥望前方闪闪缩缩的乡亲们。

教导团长赵瑞上来敬礼:“报告副师长,逃进镇中的残敌已有一百八十三人主动缴械投降,尚有一百五十人左右隐匿于镇中,经审问隐匿者中约三十余人为本镇子弟,参谋长在镇西检查岗哨随后即到,命属下向副师长汇报。”

胡家林庄重地回了个礼:“明白,让弟兄们收兵吧,外围留给特种分队弟兄警戒即可。”

“是!”

赵瑞敬礼转身命令集合,教导团一千五百精兵很快涌到大晒坪按连营集合。

胡家林用力咽了咽喉咙,大步走向缩在晒坪一角不停四处张望的数百乡亲,来到中间那位长胡子老头面前两米停下,在数百乡亲惶恐不安的注视下摘下钢盔,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两手撑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脑袋哽咽地说道:

“大伯,小林子不孝,离家九年,让您老……操心了……”

乡亲们听了大吃一惊,呆呆望着一身戎装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的胡家林,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脸色黝黑布满深深皱纹的六十多岁老人搓搓眼睛,弯腰定定端详了好一阵,突然全身发抖,颤悠悠地伸出手捧住胡家林的脑袋:“老天爷啊……你总算回来了,小林子啊……你母亲眼睛都快哭瞎了啊……”

“大伯,孩儿不孝……”

乡亲们惊呼阵阵,纷纷叫唤胡家林的小名,胡家林双眼紧闭,已经语不成声,看得整队完毕的千余弟兄目瞪口呆,看得安毅鼻子发酸,泪水涌出眼眶。

安毅心想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于是大步上前摘下钢盔,在胡家林身侧单腿跪下,正要开口问候,谁知刚赶来的路程光和身后的赵瑞、黄智、罗磊、潘锦冬、鲁雄、廖成鹏等十余名将校全都上来齐刷刷跪下,顿时把泪流满面的老人吓得够呛,老人扶起胡家林急忙询问:“林儿,这这……这咋回事啊……”

安毅抬起头恭敬回答:“大伯,小侄安毅,是胡大哥的生死弟兄,身边这些将士们都是胡大哥的弟兄,我们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独立师一万七千多将士,都是胡大哥的弟兄,胡大哥的长辈就是咱们的长辈,小侄代表独立师一万多弟兄,向您老问安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快起来,孩子们,起来……”

老人连忙上前扶起安毅,安毅站起来搀扶老人,亲切地说道:“大伯,咱们回去吧,我胡大哥九年没回家了,先回家看看!”

老人擦去老泪,频频点头:“好好、咱们回家,这就回家……哎呀,我说今早咋就眼皮子老是跳啊?天大的喜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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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四五章 不胜唏嘘(中)

第四四五章  不胜唏嘘(中)

安毅跟随胡家林和数位激动的老人身后进入镇子,一群孩子早已飞奔在前大呼小叫,高呼“胡家三叔带兵回来了”,“胡家三叔当上将军了”,顿时让镇子沸腾起来,沿途家家户户随之打开院门,乡亲们看到一身戎装的胡家林恭恭敬敬地搀扶着他大伯进入街口,后面还跟着那么多牵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的将校,全都惊喜地议论起来。河边的大槐树下,一位眼睛已经看不清楚的老大爷拄着拐连声叹道:俺就知道,泊头总得出个将军的,俺早说过……

拐过街口的小龙王庙,转而向南沿着运河西岸进入西关街,远远就看到清真寺高耸的尖顶塔楼,安毅以为还要往街心走,胡家林和几位老人已经在运河边那座灰瓦砖墙的四合院门前停下,胡家林的大哥大婶早已站在门口,拉着胡家林的手激动得失声痛哭,连连抹泪,几个长者将胡家林簇拥进门,院子里顿时传出一片哭声和老太太的埋怨声。

感叹万千的安毅停下脚步举起手,身边的一群弟兄和身后的百余卫队全都停下步子,自觉地走到街边树底下靠墙站立,安毅身后的沈凤道点了点头,感慨万千地说道:“咱们在外面等一下最好不过了,让久别重逢的胡家老小互诉衷肠,品尝悲欢离合的诸般滋味。”

院子中,胡家林老父母双双把跪倒的儿子从地上搀扶起来,老眼昏花泪流满面的老母亲不停抚摸胡家林满是胡茬的脸反复叨念,连声哭问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满脸沧桑却身板硬朗的老父亲擦去脸上的泪痕,望着苍天不住喘气,大伯和亲友街坊们围在周边逐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家人长吁短叹呼唤声声,追忆起胡家林突然离家的那段伤心日子,不胜唏嘘。

一个身穿灰色衣裤围着蓝布围裙的苗条女子从后院冲到正堂门槛,扶着斑驳的门框,满脸惊愕,饱满的胸膛急剧起伏,透过缝隙看清了被亲人围在中间的胡家林,她忧郁的大眼睛涌出了泪水,满是烟灰的鹅蛋型脸上喜悦之色一闪而没,取而代之的是羞涩、惶恐,她用粗糙的左手飞快梳理凌乱的头发,抚摸脖子下本就扣得很好的衣领布扣,迅速拉拉镶边衣襟,解下围裙。突然,她的左手停在空荡荡的右边袖子上,抬起的脚再次收回,抱着齐肘断去的半截右臂僵住了,脸上的激动和惶恐变成一片凄苍,刚收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低下头捂住脸转身跑进屋内。

站立在亲人中的胡家林呆。呆望着没有了人影的正堂门口,他的父亲也看到了那没有半只胳膊的女子消失前的背影,连连摇头,上前半步难过地说道:

“三儿,当年你比武打伤的祁老四。没死,你逃走不久,祁老三寻到咱们在沧州的镖局,你师父为你扛下了一切,和祁老三在沧州运河东岸打了一架,你师父让了祁老三九招都没还手,祁老三自知不是对手,不得不认输,咱们也当着沧州几个同道前辈的面向他赔礼道歉,他也点了头,收下两百大洋的汤药钱没再说啥,咱们以为这个梁子就此揭去了……谁知一年半之后,祁老三当上了奉军的教官,打听到我和你师父押镖上保定,就领着三十多个好手在沧州西面的史家庄埋伏,咱们刚发觉不对就遭到一顿乱枪,转眼倒下六个弟兄,你师父没下马就被枪子儿打伤了腰椎和肺,当即一头栽下马晕死过去,我带着你的师兄弟们抄家伙拼命,混战中仇家把你师姐的右胳膊砍断,看到咱们不要命的打法,吓得扔下十几具尸首跑了,咱们虽然杀了他十五个好手,可自己也死了八个师兄弟,镖局也就此关门了,回来没几天你师父伤重去世,临走前没骂你一句,还对我说,你是他最有悟性也最能吃苦的好徒弟,说你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要我和你母亲别怨你,唉……”

胡家林的老母亲再次哭起来:“。三儿,岚儿命苦啊!从小没了娘,因为你造下的孽,爹也没了,胳膊也没了……这么些年她没怨过你一句,吊着只废胳膊整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还总是为你开脱,不时安慰娘说你总有一天会回来,会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岚儿有眼光啊,真给她说中了啊!三儿,打小到大你师父师姐最疼你,又为你扛下那么多的罪孽,你可不能对不起你师父和师姐啊……”

胡家林忍着泪,重重点了点头,轻轻推开老母亲大。步走向正堂,胡家林的大哥大嫂想跟上去,随即被老爷子喝住了:“别进去,让三儿和他师姐好好说说话,快去招呼门口的客人。”

胡家林的大哥大嫂恭敬地点头,随即小跑出院子,。几个老人和亲友也都急忙迎出去,请安毅和弟兄们快进家门奉茶看座。

深知沧州地面习俗的沈凤道在安毅耳边低语。了几句,安毅点点头吩咐身边的林旭东快去备些礼物,扯住与胡家林长得七分像的大哥询问高堂何在?胡家林的大哥连忙把安毅和弟兄们领到两老面前。

安毅二话没说,。冲着胡家林的父母“噗通”跪下:“大爷大娘在上,孩儿安毅给两老问安了!从我国民革命军离开广州北上作战开始,胡家林大哥始终与安毅同生共死,一起把两百余弟兄的工兵连,带成了革命军模范营,再从补充团扩大成独立团,一直到现在拥有一万七千多弟兄的独立师。

胡大哥与安毅和成千上万甘苦与共的弟兄们一起,经历了北伐战争的各大战役,立下一个个战功,也因一个个战功,从中尉连长一步步晋升少校营长、上校团长,直到现在的独立师少将师长,胡家林大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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