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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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栈-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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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平淡的生活,骨子里有着好胜的天性,没有任务,没有争斗,纵然能解开血毒,你也不过成了一具皮囊,一具为他人而活的皮囊。”

善缘听的心中惶然,这老头看起来邋遢不起眼,说起话来可字字带针,专戳人心窝子,不待薛支开口便抢着反驳:“既是习惯,当然能改变,在暗宗难道就不是为他人而活吗?不对,那根本不叫活,而是在赌命,生活平淡至少好过走在刀口上过日子!”

“孩子话、妇人之见。”释剑佛老掏掏耳朵,小指凑到嘴边轻轻一吹,“他的性命就算不掌握在别人手中,也是由天掌控,短短数十年,终归一死,就算无法决定死法,也能决定如何活下去,好徒儿,为师不会自诩了解你,但你是那种全无野心甘于平淡的人吗?”

“噢?”薛支挑眉冷笑:“若我的野心是将佛宗院踏为平地呢?”

“有何不可?”释剑佛老双眼发亮,换了个姿势,似乎谈出了兴致,“但你技艺再高,单凭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实现,若需依凭第三方势力,哈,你也不过是个马前卒,既然都是在棋盘上,你能做马前卒,为何不可当大将呢!”

“你说的倒简单,大将是说当便能当的吗?”

“若你背弃暗宗投靠他人,自然当不了,因为在外人眼中,你永远也只是外人,但,若你肯及时回头,要当大将却再简单不过。”

“说明白。”

释剑佛老道:“你在暗宗的地位本就不是马前卒,是暗宗极力栽培的对象,就算受人利用又如何,谁对谁不是利用,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将来始终要接替我的位置,在暗宗,除了执首谁能指使得了你?”

薛支垂眼沉吟,善缘心说这老儿动机不纯,插口道:“大哥已经与暗宗反目成仇,再回去无疑是入虎口,哪有可能再受信任。”

释剑佛老纵声长笑,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师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怎说得上是反目成仇?”

“小打小闹?恐怕看在别人眼中可不是这么简单,宗院会什么都不追究吗?”这老头真是没安好心,想拆散他们哪有这么简单。

“疕刹和提罗既然人还在江东,自然这里发生的琐事都不会传回去,我也可叫他二人永远闭口不谈。”

善缘瞠目:“你要把他们灭口?他们可是你的徒弟!”

释剑佛老吹胡子瞪眼:“你这娃娃怎么想法那般偏激,一手带出来的徒儿我怎舍得杀?当真把人都看成畜生了不成?”

善缘撇嘴:“你自己明明说人和畜生没差别。”

“畜生也懂得护犊子!”释剑佛老呸呸两声,又看向薛支,“你在江东和疕刹他们冲突的事不会传到宗院,就算知晓也无妨,这你不用挂碍,为师自会帮你周全,等你接位后,继续往上爬也不是难事,执首之位、殿院乃至宗主,只要你有本事和手段,在内部总比在外面更易积聚势力,暗宗是佛宗院的卒子,待你掌控之后,又何尝不是你的筹码?”

善缘总算听出些门道来,没好气道:“你这是教唆挑拨哩,想分化势力何不自己去做,却要假借他人之手?”

“人贵在有自知之名,一把老骨头,再争也争不了几年,佛宗院上位僧人皆年事已高,由于教宗太过专权,年轻一辈少有能当大事者,而暗宗十数年如一日,我与药德鬼老、贤诚圣老尽心授业,教予弟子的绝不仅仅是嗜杀之道。”

一派双分,明暗冲突,这倒是引起了善缘的兴趣,但只有旁观者才有看戏的心情,薛支一日不出泥潭,她就一日不安心。

“你们内部的矛盾,不要拖我大哥下水。”

“撇的干净,他两脚还站在浑水里呢,何需老衲去拖?”释剑佛老也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见薛支视线移转,落在善缘面上,神色间似有迟疑, “干嘛?你舍不下这女娃娃?”

“是,舍不下。”薛支这回倒也坦诚。

善缘心头窃喜,与他眼神相对,凝望许久,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哥,你挺住啊,回去咱俩就没戏了,你答应过要娶我的呢,就算是不娶吧,至少能时时在一起,天天对着我总比对着一群秃驴有意思吧。”

释剑佛老又吹起胡子:“臭丫头,我可都听到啦!别在老和尚面前眉来眼去,丢不丢人。”

善缘拉着眼皮对他做个鬼脸,不着痕迹地与薛支拉远了距离。

释剑佛老看向薛支,问道:“怎样,好徒儿,让为师听听你的意思。”

薛支道:“你把我缚在此处,除了让你顺心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不然。”释剑佛老一摆手,“做同样的事情,心意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我问的是你内心真正的抉择,而不是迫于无奈,随时有可能转变方向的虚假应对。”

善缘暗笑这老儿滑稽,嘴上都说出来了哪还算心里话,但想归这么想,也对薛支的答案很是紧张。

回暗宗,他兄妹俩必散,前面辛辛苦苦绕了多少弯路,若最后是这种一拍两散的结果,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52章 人生的乐趣

善缘此番下山,最终目的就是要带薛支回山,让他摆脱佛宗院的控制。

他嗜杀,就让他远离杀戮,他无情,就让他动情,他不懂生活的乐趣,就带着他去看去听去找乐子。

不过好像是太过一厢情愿了些,原来他不是普通的赶死鬼,是有资本搅混水的那一类。

想想也是,他精通佛理又写的一手好字,说是为了克制杀性,但能耐心教他这些,就不会单纯的只是要他去杀人。

释剑佛老对他说话处处用心,说的好处也很实在,不是空口白牙说大道理。

有些人胸怀大志,有些人追名逐利,不知道薛支有没有那个雄心。

释剑佛老要他舍弃俗世——为着日后风光,回头兴风作乱。

善缘希望他弃剑归田——为着日后踏实,不如当个顺民。

二选一是个难题。

薛支不傻,所以他绕开这个话题,直接要释剑佛老开条件。日后那是日后,眼下还是保命要紧,两只受伤的兔崽子当然拼不过道行高深的老狼精,不让他讨到好处,说不定他俩就永远呆在石窟里等着化白骨了。

释剑佛老见薛支释出诚意,也就不再进逼,反正人在掌握中,有二十多年的教化当底子,鲸吞蚕食,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便爽快的替他松绑解穴,乐颠颠的出去泡温泉。

善缘道:“趁他不注意,我们开溜吧。”

薛支笑她异想天开:“他敢放我们二人独处,就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元气损耗过甚,你也受伤不轻,真与他冲突起来,讨不到便宜。”

善缘歪头打量,发现他死寂的双眼又恢复了明亮,炯然有神,一改之前的疲懒,心里阵阵发酸:“大哥,你是不是下了决心要回暗宗?”

薛支盘坐下来与她面面相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善缘蹙眉道:“佛宗院跟咱有仇,你不记这个仇那是你的事,生活环境使然,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得记,你要是回去,我就跟你断绝兄妹关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薛支失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善缘跪着挪到他身旁,把头发撩到一侧用手梳理,嘟着嘴道:“你才不受我威胁呢,你看,你跟我在一起总是心不在焉,被你师父讲两句就有精神了,我前面做那么多事,不就全白费了?”

薛支偏头瞧她满脸斤斤计较的小神情,不觉兴味盎然,伸手捞起一缕发丝在指间把玩:“他教了我二十来年,照理说,让你白费比让他白费损失少。”

善缘瞪着眼睛鼓起腮帮,拉过他手上的头发:“不能这样来比较,我对你是实心的,他对你是别有居心的,当然我对你比较有好处,你别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回去说不定会被大刑伺候呢,到那时,你就会想念跟我到处游山玩水的好日子了。”

“的确,任务失败、违背门规,是要受刑。”

善缘一愣,见他满面严肃,不觉开始忧心,“如果,我说如果啊,大哥,你要是真回去,他们追究起你的过失,按照你们那儿的规矩,会受什么样的处罚?”

薛支思忖片刻,“大概……是石刑吧,以剑石贯穿四肢,钉在岩石之上受七日曝晒,再以卤水盥洗伤口,如此反复,刑满七七四十九天还需再受杖责,很少有人能熬得过去。”

善缘摸了摸手腕,心想这比悬脊抽肠也好不到哪里,都够折腾人的:“那……那老头真能保得住你吗?你两个师兄,瘦的那个还好,胖大和尚可是恨你恨的入骨,难保回去不透风。”

薛支挑眉:“既然要断绝关系,我回去会如何,你还在意吗?”

“在意啊,断绝关系又不是绝情。”善缘靠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头在他肩侧蹭来蹭去,讨好道:“大哥,不要去冒险,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马前卒和大将还不都是人家的盘中棋子?至少你当完马前卒还能出盘继续逍遥,如果回头当大将,一出盘就是死棋了!”

薛支只是轻“嗯”了一声,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善缘当他还有疑虑,继续游说:“人生三大乐事,吃饭睡觉和欢笑,大哥你都牺牲吃饭和哈哈笑了,不能连睡觉的乐趣也放弃。”

“你认为我睡得不好?”薛支知道她在信口胡扯,但只要她带着小心思说出来的话,总是很有意思,也就随她扯下去。

善缘脸红,有些事越是见识多就越是会在乎,越知道破了禁的不堪后果,三从四德对大家闺秀来说是门面,对市井妇人来说是脸面,前者大多崇尚后者大多畏惧。

自跟薛支在一起,她不知做了多少不要面子会被施火刑浸猪笼的糗事。

以前听某位窑姐调侃过——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情,要留住男人的情就要留住男人的兴趣。

所谓不知而无趣乃正常,知之而不觉趣恐怕就问题严重了。

大哥当和尚当得久,不知趣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个二半吊子还没等来喜婆的尊尊教诲,就要先充当喜婆来为人解说何为睡觉的乐趣。

她搜刮曾经走街窜巷听来的艳事,大致阐述了这么两点:

首先是一个人睡觉和两个人睡觉的区别——说书先生讲的是两个人睡觉和多个人睡觉的区别,她可不希望家里炊烟寥寥,窗外红杏妖娆。

接着是一句打油诗:白天要神清晚上得精神,晚上不精神白天就失魂——魂被别的女子勾走了,这据说是闺女出门前必讲的御夫之道。

至于实际该做哪些事,她还真没深入了解过。

薛支听了哈哈大笑,善缘头一次见他这么笑,恨不得立时挖土凿坑把自己埋起来。

“这些事在外说不得。”

善缘捂着脸:“不是对你,我才没那么厚脸皮,大哥,我为你都这么牺牲了,你不能甩甩袖子说走就走,那老头说平淡的日子没乐趣,是他自己没经历过,连杀人都能杀出乐趣来了,还有什么是没乐趣的?就算没乐趣,我也能帮你找出乐子来呀!”

薛支揉揉她的头,横臂揽在身侧:“跟你在一起便是乐趣。”

善缘张开十指,从指缝里看他:“那,大哥……你是没打算要回去了?那咱们还是找机会逃吧。”

薛支看了她一会儿,拍拍她的背:“不要太急着下定论,万不得已的时候才需要做选择。”

“我们现在不已经是万不得已了吗?”

薛支笑道:“为何不能认为是进退皆可,后面还有多少变数,你能预料得到?”

善缘把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咕哝:“是要走一步算一步呀,大哥,你太坏了,一点底都不给,我可不想到最后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干脆把你砸晕拖回山算了!”

挪了挪身子,突然嘎吱一声,她把手伸到裙子底下一捞,把香囊掏了出来,虽然被疕刹折腾过后,里面没几朵干花,但毕竟是冷如月的心意,善缘还是要了回来。

不过之所以还要回来,其实另有原因。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她往窟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才低声道:“姨娘在香囊里放了张纸条,必有深意。”

“那不是一张白纸?”

善缘掏出纸条打开摊在地上,从香囊里拿出一朵草红花,沾了水在纸面上涂抹,红花被就常被用作染液的原料,浸水后挤出的汁液也呈灰黄色,当黄水慢慢渗入纸面后,竟慢慢浮现出一列列红字。

“瞧,这叫花间寻情,是姑娘们传情时惯用的手段。”

善缘小心翼翼地将纸翻了个面,二人看过后,她就把纸揉成一团吞进肚里。

待到傍晚时,释剑佛老挎着个包袱晃了进来,善缘本来还靠在薛支身上,一见到他连忙爬开。

释剑佛老笑她不知羞,打开包袱,里面竟是几块热乎乎的锅头饼。

“上附近村里要来的,趁热吃吧,不吃荤的和尚最难伺候!”

他叽歪着往地上一坐,拿起两块饼,一块丢给薛支,一块递给善缘,口里不住抱怨:“那两小崽子下山这么久怎的还不回来,想把为师的饿死吗?”

善缘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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