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楼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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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楼窃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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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云北虽然跟他主仆十余年,很是了解他的个性,但有时,还真是受不了身边跟著一个成天哭哭啼啼的大男人。

「拜托,香香,你已经哭了整整一个时辰了,还不累吗?」

「可是人家委屈嘛!」因为从小被太监宫女带大,香香的言行举止很女性化。

「不过被念了几句,委屈一下下也就够了,有必要哭到一个时辰这么久吗?」

「什么不过被念了几句?我是被十几个人围起来,人口一句地轰炸了近半个时辰,才哭一个时辰算什么?」而原因只是因为他不小心说了一句「再见」。

是啦!「再见」二字仍是飞凤岛的禁语,他误犯禁忌是有错,但他又不是岛上的人,不习惯他们的规炬也很正常啊!尤其还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忌讳。

匡云北只觉得头好痛,後悔死当初怎会将香香交予一班子太监、宫女照顾。

他应该谨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至理名言的。

「主子,」香香继续抽噎。「我们还要在这里留多久?」这个地方他住得很发疯,好想赶快走啊!

「这里的局势还不稳定,那些海盗随时可能再回来,还有东边虎视眈眈的鹰岛,也是个祸患。」匡云北沉吟片刻。「看过上回惨烈的战况後,你忍心在这种时候抛下这些人走吗?」

是不忍啦!但……「我们的采金大业怎么办?」

这一点匡云北也很伤脑筋。

「我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香香提醒他。「西荻国还有人在等我们回去。」

「这我也知道。」但他著实放心不下花阴茴。

「主子……」看著匡云北阴晴不定的脸色,香香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该不会真看上那位花岛主了吧?」

他忽尔笑得发邪。「如果我说是呢?」

他这种笑法真教人背脊发凉。香香暗自吞口唾沫。「不管主子的答案如何,我一概赞同。」他向来爱护小命,所以很识时务。

匡云北轻哼了一声。「那假使我日後有意长居此地呢?」

香香脸色顿黑。

匡云北起身,来到他身边,一指敲向他额头。「放机灵点,在这里我们是客,作客自然要有作客的规矩。」

这道理香香也懂,可是……「他们的规矩很奇怪,与一般世俗规范刚好相反。我习惯了离开一定要说声『再见』,所以……」他不是故意要犯,只是常常会忘记。

「笨蛋!」匡云北边让他侍候著穿衣服、边啐道:「既然守不住,那就把这些无聊的规矩变成我们的规炬不就好了。」

「啥儿?」香香二度呆滞。

匡云北又敲了他额头一记。「不能说『再见』本来就有违常理,当然要把它改掉。」

「呵呵呵……」他儍笑。「主子,这种事用说的容易,要做到……很难吧?」

「所以说你不用脑子。」穿好衣服,匡云北又赏了他额头一下。「所谓滴水能穿石,讲到他们习惯不就得了。」

有这么简单吗?香香很怀疑,但匡云北却自信满满。

毕竟,他已经让花阴茴对他的「再见」从勃然大怒,变成视若无睹了,相信假以时日,他要了解她的心事,解开她的心结并非难事。

长叹口气,花阴茴继续把白眼抛过去。

明明告诉过匡云北,在飞凤岛上,「再见」是最忌讳的两个字,偏他就是死性不改,出门前必挥手道声再见,进门时则定伴随著一句:「我回来了。」

不管她跟他警告几次,他永远我行我素的叫人生气。

真是混帐,不知道入境随俗的道理吗?在心里暗骂一声後,她照例对他的「再见」视若无睹。也只能这么做了。

匡云北也不在乎,迳自摆完手,出门去也。

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连续不眠不休照顾她三天,又为她运功逼毒,他似乎有些瘦了,身形不似先前昂然挺拔。

「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最教人担心了。」她低啐一声,忍不住又想,无缘无故,他干么对她这么好?

最近,她常常思索这件事。这真不是个好现象,但她忍不祝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所以说,他不可能是因为锺情於她,而对她百般示好。

虽然他偶尔会在口头上调戏她,但她从未相信过他的话;而他也没有太过坚持想说服她,往往在她的错愕中,他很快就放弃了。

不过就算事实真是那样,她也不会感动,只会大笑三声,为了他奇差无比的眼光,居然会看上她这个一年内被退了三次婚的女人。

她也不是自卑,基本上,她认为自己虽然不美,却颇有味道。

鹰岛少主死後,曾有不少人追求过她,她也应允了三次婚事。

但可惜,他们没一个有本事通过考验的,尽管那个考验简单到不行。

她只要求她的夫君能够接受她将生命重心悉数放在飞凤岛上,并从旁协助她重振这座采金名岛的声威。

然而,这却成了最要命的条件。

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们都说,他们可以努力练武、读书,助她重建飞凤岛,但是,却万万无法接受自己成为陪衬她这位岛主的配角。

想想也是啦!他们个个年少英伟、满腹理想,正是欲展翅高飞的时候,要他们为了区区一名女子放弃所有的名声荣耀,谁肯呐?换成她也不要。

因此这二十八年来她一直独身,想来,这辈子大概是与婚姻无缘了。她早有觉悟,才会更觉得匡云北的行为奇怪。

他若非对她有好感,那源源不断的关怀又是所为何来?

纯属无聊吗?他不像那种人。

那就是在玩她喽!可是他的表现又一副很有诚心的样子。

再不然就是对她有所图谋,但此时此刻,她不仅一无所有,还背著一身麻烦,又有什么好处是值得他费心追求的?

「啊!」猛然想起他最初的来意——寻找可以帮忙采金的能人。

她虽告诉过他,以飞凤岛目前的景况是帮不了他的,请他死心,另觅援手。

但有没有可能,他压根儿找不到其他帮助,才会不死心地继续纠缠著她,期盼奇迹出现,她会改变心意相助於他?

「果真如此,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了。」因为她爹娘当初死得太意外,所以有关采金一事,她丝毫未得真传。

他想在她身上「挖宝」,作白日梦喔!

不过……她爹生前曾留下数本手札,她没翻过,怕触景伤情,不晓得里头有没有记载采金之法?

「我回来了。」花阴茴正想著,匡云北适时推开房门走进来,手里还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最後一帖药喝下去,不仅你体内的余毒能全清,气力应该也能恢复大半。」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张脸笑得发亮。

她微眯眼,竟被那光芒刺得有些难过。

「怎么啦?」他察觉她的不对劲,放下碗,走到她身边,大掌探向她额头。「不舒服?」

他眼里的关怀很真,她不禁想,一个人若能伪装到如此地步,也算他厉害了。

为了他这番努力,她可以破例不计较他的谎言,助他一臂之力。

「不如明天去翻翻老爹的手札吧?」她心里转著念头;不想承认,她真是有些怕了他的痴缠,因此迫不及待想遣走他。

匡云北看著她变换不定的脸色,知道她又有新想法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他不得不佩服她。

第五章

花家老爹生前大概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得万分意外,因此半点采金知识也未传予两个女儿。

但以他严谨的个性,花阴茴判断,父亲一定会将采金要领一一记录下来,只要能找到那本册子,何愁不知采金法?

只是不知父亲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近两日,她几乎翻逼了所有父亲遗留下来的手札、书册,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秘密。

花老爹该不会把东西带进坟墓里了吧?

她找得好累,不免怨怪起父亲的太过认真,如果他个性随便一点,她也不会找得这么发疯了。

「我回来了。」如同往常的每一日,匡云北大得像雷响的招呼声准时在日落前响起。

花阴茴翻了个白眼,早跟他说过飞凤岛不时兴那一套,偏偏他顽固得紧,怎么也说不听,她也懒得理他了。

「今天我头一回上船帮忙捕鱼,想不到看似简单的事,里头竟有如此学问,可教我大开了眼界。」他边喝茶、边述说著一日的惊奇。

但对她来说,那不过是平常的生活,日复一日,实在没啥儿乐趣可言。

「是喔!」语气意兴阑珊的。

他也不在意,照样说得眉飞色舞。「我国靠近山区,自古就有不可捕杀怀孕的雌性动物和幼小动物的传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了让生命生生不息吧!」这种事谁不晓得啊!在岛上,他们也会这样做,放过幼鱼和母鱼,以期渔源不致匮乏。

「没错。」他说得更高兴了,「而我发现,飞凤岛也是以这种方式在捕鱼。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其中人民却有著相同的观念,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不觉得!这些观念都是从困苦中磨练出来的,她只感到疲累,哪儿有趣了?

「你高兴就好。」今天又白忙了一天,她快累死了。

「我是很高兴啊!生命处处是惊喜。」

她真是羡慕他的天真,在这艰难的世道里,这样的人居然还活得下来?可谓奇迹了!

「那你慢慢高兴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晚一些,她再去其他地方找找,或许父亲将采金秘方藏在岛上某处呢!总之,她会尽可能努力。

「你要睡啦?那午餐怎么办?今儿个渔货大丰收,大夥儿决定在湖边办个宴会庆祝,你这个岛主不露面,宴会岂不失色?」

「办宴会?什么时候决定的?」她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啊!」匡云北比了个人般高度的手势。「我们捉到一尾这么大的鱼,这可是奇景呢!怎能不庆祝?」

「但飞凤岛尚在警戒期,尤其东面鹰岛无时不虎视眈眈企图并吞我们,这么紧张的时刻,办宴会只会让人们的精神松懈,很容易出意外的。」

「不会啦!我们又不是全员下去玩,有派人警戒巡逻,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这种说法太不负责任了。」她一肩扛著近百条人命的生死,绝不容许如此草率的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

「唉呀,你干么这么认真?人生不过百年,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何苦将自己弄得悲惨兮兮?」

「就是不想悲惨,才更要时刻努力、永不松懈。」

「这太偏激了啦!人又不是木偶,即便是木偶,偶尔也要松松操纵线,才能活动自如,一直将线绑得死紧,木偶是会坏掉的。」

「荒谬,领导一职岂能用木偶游戏来比喻?简直不伦不类。」说著,她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喂!」他追在她身後。打认识後,他好像总在追著她跑,只能望著她坚强挺直的背影暗自神伤。

如果她能放轻松一点、如果她能更信任他一些、如果她能对他笑上一笑、如果……那该有多好?

但可惜,那全是「如果」,件件都是他无法实现的梦。

呵呵呵、哈哈哈……迎接花阴茴来到静水湖的是一串欢乐的笑声,高高、低低,有男、有女。

她停下脚步,刹那间,错以为时光倒转,飞凤岛回到了十余年前,她父亲尚在人世的景况。

那时,岛上无一日不充满笑声。

男人在天未亮时就搭船出海,女人在岸边挥手道别;接著,天渐渐亮了,忙碌的一天正式展开。

每一家的女主人会带著前日的衣服来到静水湖边涤洗,大家嘻嘻笑笑,说著左邻右舍的笑话。

成群的孩童在林径中游玩,捡拾落地的椰子,偶尔也摘点儿小花、捉些小蛇昆虫戏弄彼此。

日子过得像在仙境里一样,每一天都好快乐。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理所当然的幸福会就此远离。

「岛主姊姊。」一个小女孩发现了花阴茴,跑得双颊嫣红来到她身边。「你也来玩嘛!」

玩?那是什么?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岛主姊姊?」小女孩碰了碰她的手。

她忍不住一缩,随即瞧见了女孩受惊的眼神。

「我……」她不是故意的,但从周遭乍然岑寂下来的气氛看来,所有人都察觉了她的异常。

「你忍心让这纯洁笑容消失?」不知何时,匡云北竞已摸到她背後,湿热的吐息拂上她耳畔。

下意识地,她屈肘往後一撞。

亏得他经验丰富,早有防备,大掌稳稳一挡。

「是我,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害你。」

她的未婚夫都可以毫不留情刺杀她爹娘了,她与他非亲非故,这种事情谁知道?她不信。

而他也从她的目光里瞧出了她的怀疑。「好吧!起码在我们彼此毫无利害关系可言的现在,你可以相信我对你无害。」

倘若她有这么容易信任一个人,飞凤岛早八百年前就被鹰岛上那群东'奇書網整理提供'瀛浪人给吞了,不会留到现在。

不过目前,她在他身上嗅不到杀气,因此暂时收回利刺。

匡云北微松口气,笑著搭上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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