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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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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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把脸像以前那样靠在他强壮胸膛上一会。

她听见扬说:“我的妻子珍珠。”

英连忙聚精会神地转过头去,她笑说:“珍珠比照片明艳十倍。”

那黑肤女子笑着招呼各人。

这时,英发觉她身边站着一个小小可爱女孩,四五岁大,褐色皮肤,大眼睛,一头卷发,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英蹲下,“你好吗?”

扬连忙介绍:“我女儿罗拉。”

英一怔,结婚不到一年,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是珍珠带过来的小孩吧。

不过在安家,孩子便是孩子,永远受欢迎。

奥都公已经把小罗拉抱在手上,取过英的方帽,戴到她头上,逗她开心。

璜妮达说:“回家吃午饭吧。”

扬问:“有什么菜?”

“自助菜:牛排、橙鸭、肉酱意粉、沙律,还有奥都公提供的巧克力蛋糕。”

珍珠抢着说:“我一认识扬就听说有这蛋糕。”

英知道她这小妹已被挤到第三位置,风光不再,可是只要扬高兴,她也开心。

他们分三架车回到家中。

璜妮达立即与小罗拉成为好朋友,让她在厨房帮手做饼干。

英有点欷嘘,厨房一向是老好璜妮达的禁地,一山不能藏二虎,她那样痛爱小英,也不欢迎她到厨房玩耍,今日却对罗拉另眼相看。

英知道她的全盛时代已经过去。

接着扬又透露一个好消息:珍珠已经怀孕,孩子明年初出生。

彼得立刻去找香槟。

看得出珍珠十分感动,她说:“我找到家了。”她一定也曾经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今日再世为人。

璜妮达说:“家里全是空房,为什么不搬回来住?”

“我们今晚就走。”

璜气鼓鼓,“有老虎追你?”

扬只是陪笑。

他的双目恢复光亮,带着妻子上楼去看他旧时寝室。

彼得说:“扬没事了。”

林茜点点头,“快成为两子之父,哪里还有时候闹情绪。”

“他不打算搬回家来?”

林茜说:“子女长大,离巢,另组小单位,表示我与你成功完成责任,高兴还来不及。”

彼得忽然问:“你的林利子爵如何?”语气酸酸。

“很好,谢谢你。”

“他不过贪图你的名利。”

“也许,我亦艳羡他的勋衔。”

英走去站在养父母当中,咳嗽一声。

“英,你有话说?”

“妈妈,我也想搬出去住。”

林茜讶异,“你找到工作了吗,你愿意为自己洗熨煮?”

“一有收入就搬走。”

林茜一向民主,“我虽然舍不得你,但是也不能左右你意愿,家门永远为你而开。”

奥都公却没好气,“英,你不同兄弟,你是女孩子,一个人抛在街外,算是什么。”

本来站一旁的朱乐家一味附和。

大家七嘴八舌加入讨论,璜妮达声音最大。

扬与珍珠坐在梯间一边笑一边听他们争论。

珍珠说:“扬拥有那样好家人你真幸运。”

“不幸中大幸。”

珍珠温柔地说:“不,扬,我俩并无不幸。”

扬有顿悟,“是,你说得对。”他搂紧妻子。

这时奥都公向扬招手,“你们一家四口有何打算?”

扬下楼来回答:“我俩在伦敦都有工作。”

“那地方阴雾,且看不起爱尔兰人。”

“可是妈妈也在伦敦。”

彼得加一句:“她很快会想念这里的阳光。”

林茜说:“我要回公司一趟,彼得,请送我一程。”

珍珠去哄女儿午睡,英在书房找到扬。

她说:“有一套国家地理杂志印制的立体图画书,可以转赠罗拉。”

扬诧异,“不,那套书是你至爱,且已绝版,你留作纪念,我们另外去买新的。”

英忽然问:“扬,你快乐吗?”

扬一怔,握住妹妹的手,放在脸边,“我快乐,英,我们已经得到那么多,倘若再有抱怨,简直没有礼貌。”

英泪盈于睫,不住点头。

“你的病全好了吧。”

英答:“光洁如新。”

朱乐家在书房门外张望。

扬笑,“找你呢。”

英拍打兄弟肩膀,“尼格罗,保重。”

“清人,你也是。”

一整天英都舍不得脱下学士袍,穿着它在屋内四处游走。

家人聚拢片刻又散开,屋里只剩英与朱乐家。

朱乐家在看英最近写的一篇报告。

——“印度社会学家英蒂拉说:‘如果西方富庶国家真正想帮助印度贫童孤儿,不应领养,不要把他们连根拔起,搬到陌生泥土栽培,而应在本土建设孤儿院、义学、医院,那才是真正帮忙。’

“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吗?

“‘不不不,你载我一程于事无补,你应送一辆车给我,并教我驾驶。’

“西方有此义务吗,西方从善心又得到什么?

“但是,把不幸儿童大量送走,又是否可行?该批孤儿的生活水准,有否保障,社会可有统计?

“我愿意访问一百名领养儿,作出报告,去年,被北美家庭领养的俄罗斯儿童有四千九百三十九名,危地马拉有二千二百十九名,韩国一千七百七十九名,乌克兰一千一百零六名。

“他们生活如何,怎样适应,有否困难?”



朱乐家动容,“英,你应修社会学。”

好话谁不爱听,英露出一丝笑容。

她说:“这位英蒂拉女士三番四次拒绝西方世界的假仁慈,一次严词责备红十字会把绝育药物引进印度赠予贫穷妇女,双方各执一词,吵得很厉害。”

“真是难题。”

“英蒂拉指摘药物会引致癌症,且绝育不合|奇…_…书^_^网|人权,西方医生反驳贫妇生育过度生命更加危险云云。”

“这是一场没有结论的争拗。”

“朱乐家,你呢,你怎么想?”

“若不能根治,只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你赞成领养?”

“很多领养儿均可健康成长。”

“我上周才看到记录片关于韩裔领养儿金回国寻找生母,原来他一共有六个亲兄弟,他长得比他们都高大。”

“他会说韩语吗?”

“会几句问候语,他最小,家贫,无法养活,只得送出去,被美国家庭领养。”

朱乐家觉得应该改变话题。

“还有什么消息?”

“我好同学蜜蜜结婚了,采取传统婚礼,传来照片,你看她身穿大红沙厘,全头鲜花金饰,多么哀艳,手足上画满了并蒂花纹表示吉祥,父母为她付出大笔嫁妆,听说新郎会到美国工作。”

朱乐家点头。

“转瞬间我们已经长大,开始人生新旅程。”

英找工作比谁都积极,全情投入,不住写应征信,可是人浮于事,一时苦无结果。

终于林茜妈开口说话:“英,国家电视台新闻部聘请见习生。”

英泄气,“妈要用人际关系牌?”

“是。”林茜直言不讳。

“那不公平。”

“你是我的女儿,应该享用这一点点关系,不错我推荐你,但以后成败,靠你能力。”

英踌躇。

林茜温和地说:“英王孙威廉廿一岁生日他祖母为他出一套纪念邮票,那算过分吗,希拉利爵士需攀上珠穆朗玛峰才可得到同样待遇呢,与生俱来的权益,何必故意放弃。”

英笑了。

“去,去见主管雅瑟女士。”

“妈,当年你如何出身?”

林茜挺胸答:“我英明神武、才智出众,勤工好学。”

英由衷答:“虎母犬女。”

“主要是,我拥有金发蓝眼。”

“没这种事。”

林茜叹口气,“我不得不承认,二十年前,有色人种地位,同今日大不相同。”

“你领养扬与我,可算创举?”

“这毕竟是自由文明社会,个人意愿获得尊重。”

过两日,在林茜妈安排之下,英去见雅瑟女士。

雅瑟有一双猎隼似尖锐眼睛,似可洞悉人心。

她看着英,“嗯,我们正需要一名黑发黄肤的标致女郎,依莲杨辞工到美国国家地理会去拍摄记录片,叫我们踌躇,你来得正好。”

英的学历呢,才智呢,实力呢。

“请随阿当去试镜。”

英真想说:主管女士,我不是来应征歌舞女郎。

英在化妆间打扮停当,摄影师一进来便一怔。

这时的英一头黑短卷发贴在头上,褐色大眼、蜜色尖脸、神情沉郁,气质特别,连见多识广的工作人员都觉得眼前一亮。

阿当叫她读一段新闻,英用标准美式英语不徐不疾读:“四十五岁柏克莱居民郭斯数年前已领养一名中国孤女,一年前与丈夫再申请领养第二名,亦获批准,郭斯计划稍后飞往中国……”

第二天雅瑟邀林茜来观看试镜结果。

她赞道:“你没说英是美人。”

林茜诧异,“那还用说?在任何一个母亲眼中,女儿都是世上最漂亮可爱的孩子。”

雅瑟笑,“英安德信品貌出众,比那些嚣张浅薄的金发新闻系蠢女优秀十倍。”

林茜佯装悻悻,“谢谢你。”

雅瑟看住她的金发哈哈大笑。

林茜吁出一口气,“什么金发,老了,已经满头白发,只看染什么颜色罢了。”

“你看上去很好。”

林茜笑,“拜托你培训小英。”

“替我多谢林利子爵的礼物。”

那是一只红木所制精致的首饰盒子。

走后门,送礼品,也不尽是华人的习俗。

领到第一个月薪水,英就搬了出去。

璜妮达送行李到小公寓,倒吸一口凉气。

“年轻人到底有无脑袋,你们在想什么?这里油漆剥落,地板霉烂,不知有否冷暖气,只得一床一椅。英你真打算在此长住?”

英搂着璜妮达的肩膀说:“记得吗?我来自街头。”

璜劝说:“我知道这里近电视台,这样吧,赶通宵、有急事才到这里休息,否则,还是回家由我照顾,你看你连洗衣机都没有。”

“捱不住我会回家。”

璜叹口气。

朱乐家比较乐观。

他四处看了看,“没有风景,窗口对牢后巷垃圾站,屋里有股气味:前任租客养过猫狗?”

忽然觉得脚痒,原来一只蟑螂爬上小腿。

朱乐家帮英检查床褥,幸好没有蚤虱。

他戏言:“我可以在此过夜吗?”

英一本正经:“太简陋了,将来再说吧。”

英买了油漆,年轻女子自有观音兵,工程部及道具部男同事帮她把小公寓髹得焕然一新,添上新窗帘新书桌,炉上煮咖啡,香满室,居然也象一个家。

只是一开热水,水管轰轰响。

同事叮嘱:“独居女子,小心门户,勿与邻居搭讪。”

英早出晚归,像只工蜂。

年尾她到李月冬医生处复诊。

“小英,你已痊愈,以后,每年来见我一次即可。”

小英吁出重浊的一口气。

“恭喜你。”

英抬起头,“真想当面谢那好心的捐赠人。”

医生一楞,“林茜没告诉你?”

“林茜妈知道是谁?”

李医生静下来。

“医生,你也知道他是谁?”

“医生当然知道。”

“请告诉我。”英用双手按着胸膛。

“英,你已痊愈,我也想把真相告诉你:捐赠者,是你生母,所以没有排斥现象,你安然渡过难关。”

英霍一声站起来,张大了眼睛,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来。

“她看到启事自动出现,英,她救了你。”

英轻轻问:“一个陌生女子,你怎知她是我生母。”

医生回答:“世上只有一个人的去氧核糖核酸排列与你有那种吻合。”

“她此刻在什么地方?”

“她回家去了。”

英追问:“有地址吗?”

医生答:“我们尊重她的意愿,没有追问。”

“她有否要求见我?”

医生轻轻答:“没有。”

英倒在椅子上。

“她自动走出来帮我?”

“小英,你因此活了下来。”

小英看着天花板,用手掩住嘴。

“医生,有一天晚上,好似做梦,好似不,我看到有一个人悄悄走近我的病榻,你猜可会是她?”

“英,我不会知道。”

“医生,有可能吗?”

“她曾在医院同一层楼住过两天。”

“我没看清楚她的面容,对我来说,生母永远没有面孔。”

“英,你要有心理准备,她未必想与你相认。”

“我明白,我曾看过一套记录片:成年女儿千方百计找到生母家去,不获接见,她在她门前叫嚣,用石子掷破玻璃……”

“你感受如何?”

“我觉得成年人做那样的事既胡闹又荒谬。”

李医生答:“那样,我放心了。”

英与医生握手道别。

走到医院门口,才发觉脚步有点浮。

英一出去医生便与林茜通电话:“我告诉她了。”

林茜问:“英反应如何?”

“很镇定很冷静,不愧是林茜安德信之女。”

“英会去寻找生母吗?”

“林茜,她已成年,多得你悉心教养,她懂得独立冷静思考。”

“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子女长大,你总得放他们走。”

“我只想他们快乐,”林茜惆怅,“回到家中,听到呵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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