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晚了！你们都来晚了！”身穿笔挺制服脚蹬亮闪闪的军靴，乔辉少校站在楼下的操场上大声嚷嚷，“所以我要惩罚你们，找到自己的队伍，开始上下一千米的攀越训练！”
江岚按照编号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队列位置，前后左右的同伴她都不认识，前一个月的各项课程学员们都各自为政，新人们秉承了监狱里相处的模式：不贸然和任何人交朋友。
他们跟着乔辉少校走过了军营出口的通道，来到最初他们抵达的入口处，外面是空间深渊，内循环气流呼啦啦的扯着每个人的衣角。
“挨个给我上，从这里往上攀登一千米，你们会看到顶端的探测器，在上面记录下手印再返回，一个小时后必须回到原地，迟到的就再来一遍！”乔辉少校举着训练鞭挨个驱赶他们上阵。
少校口中所说的攀越训练，实际就是沿着垂直的空间内壁表面突出来的把手，往上攀登一千米再倒退着下行返回。说起来并不难，但是真正攀爬起来，垂直的压迫感、高空的眩晕以及内空间气流的干扰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每个学员都配发了一条安全绳和安全皮带，安全绳长度大约两三米，是缠绕在一起的多股尼龙绳，弹性很好。它两头分别有金属扣锁，可以扣搭在绑在腰间的安全皮带上。但光滑的金属通道内壁，显然并不是中古时期地表的岩石表层，安全绳没法用以固定在崖壁上的方式确保攀登者的生命安全，而是两头各栓在不同的人身上，也就说若是某个家伙不小心失手滑落，要不就被其他的人拖拽住，要不就拉着大家一起进地狱。
少部分人将安全绳拴在了熟识的人身上，而江岚只能和大多数人一样，按照队列的顺序将自己的栓在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身上。她前面的那人是名壮硕的黑人汉子，似乎对于小姑娘的体重嗤之以鼻。而后方的男人却没有将自己的安全绳栓在她身上，恐怕也是认为即便出了什么意外，这全队年纪最小的小姑娘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学员们在乔辉少校的驱赶下陆续的攀上绝壁，千人大队就仿佛垂直墙壁上的蚁群，蜿蜒绵长缓缓向上蠕动。
地下生态空间的内循环气流席卷着一切，高楼林立的市区微微拂动的“风”在空旷的空间壁通道口便汇集成为了一股风暴。江岚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要被刮飞起来似地，面对呼啸而过的气流，她只能长大了嘴呼吸。
她跟着大队往上飞快的攀爬，没有机会休息，因为后面的人会推着你上行。女性的体质原本就相对吃亏，江岚又还未成年，二十多分钟后她就开始感觉体力不支了，她的眼睛几乎张不开，耳朵边上嗡嗡的响，四肢酸软尤其是手臂关节和膝盖在连续的弯曲伸展之后变得几乎不属于自己。她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黏在身上难受的很，平缓的呼吸逐渐变成混乱的大喘气。
突然一名高大的白人男子从她身旁越过，他是排在她身后的，那男人腾出一只手臂托在了她的腋下。
“加把劲，丫头！马上就到顶端了！”同样是浑身汗水的男人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江岚疲惫而无神的望了他一眼，咬住牙借力开始继续往上爬。当到达顶端的时候，学员们挨个伸手按在镶嵌在内壁上的探测屏上，屏幕上便显示出每个人的资料表示通过。
过关的学员们便按顺序横向攀越到右侧，握住把手倒退着往下爬，事实上向下攀登比向上攀登更加艰难，每一次松开上方的把手下探时身体甚至都会有种失重的感觉。
江岚由于身高的问题则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换手的把手间距太远，小女孩经常探脚时会踩空，找不到着力点！
这时先前援手的白人男子再一次展示了友好，他时不时的腾出肩膀让女孩能踏住下行。女孩终于在他的帮助下找到了规律，每一脚都稳稳落实了再换手。
突然左侧崖壁顶部换向下行处，一个年轻的女人滕手转身的瞬间没握紧把手，她踏了空！一声尖叫她猛的又带下身上安全绳拴着的少年！
“别乱动！”“稳住！稳住！”“上帝啊！”
整个队列乱了，叫嚷声和绳索嗡嗡的声音相互交错，下坠的力量实在太猛，第三个人只坚持了不到十秒钟便松脱了把手也坠了下去，而三个成年人的重量足以拖垮任何人！迅疾的空间气流和地心引力将他们的体重变成了坠入地狱的梦魇！
第二十四章 安全绳（下）
24…第二十四章安全绳（下）
骚动往往具有群体感染性，混乱中整个队列停止了前行，整条长龙停滞下来，人们都伸出头往上张望。
江岚也诧异的抓着把手向上探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由于前方队员身体的阻碍她没能看到任何东西，也顶多就是隐约能听到风声带来的呼喊。
“救命！救命！”歇斯底里的女人哭喊声。
“该死的臭娘们！我/操！操！啊~~”男人的叫骂声。
“坚持住，别松手！”“荡过来，尽力荡过来抓住崖壁！”“相信自己！你们能行！”……众人混乱的建议声。
此时率先失足的女人以及被她带下的少年和男人正被第四名肌肉健壮的黑人死死的拖拽住，那黑人身高两米多，浑身肌肉隆起，但即便如此他的双臂肌肉也全都紧绷成一股股凸起的线条，足以证明他已经相当吃力了。
他双眼怒睁，龇牙咧嘴的大喊着僵持住了身体。指节暴起、手指甚至磨出了血，此时他完全是在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悬挂在下方的三个人的体重！
看到第三个人被带倒，几乎所有的人都纷纷开始解身上的安全绳，其他人的失误将极有可能牵连到自己，人性都是自私的，谁又该对谁负责任？
健壮的黑人前后也不过就坚持了半分钟，挣扎的女人和少年以及那名企图晃悠到崖壁自救的男人愈发加大了他的负担，他双手手腕都脱了臼，疼痛和绝望使得他的面孔变得扭曲而狰狞。
“我不甘心啊~~~！”他突然大吼着松开了手，有时候明知是绝望的挣扎比屈服于死亡要困难百倍。
而当他坠落的时候，第五个人则刚刚解开了身上的绳索，飞速下滑的金属扣在那人大腿上拉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立刻染红了裤管，然而他眼中却泛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人能力挽狂澜！没人能挽救得了他们！
尖叫着挥舞四肢的四个人串连着坠落，从江岚后背带起了一阵风浪，很快便消失了，只剩下惨烈的呼救声还回荡在耳边，江岚听到自己心脏扑腾扑腾的声音，仿佛要被震裂出胸腔一般。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脏都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四条性命被深渊吞没，每一个人都心有余悸。见鬼的！这是他妈的什么魔鬼训练？
“时间不多了！难道谁想再来一次吗？”片刻之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队列又再度蠕动起来，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谁又会真的可怜谁？
江岚望着黑幽幽的深渊，心里突然堵得慌。她侧过头望了望身边的大个子，若非有他的帮助，也许自己早就坠了下去……
五十五分三十八秒，是江岚抵达原地的时间，第一次的攀登训练几乎每个人都按时完成，但却有四个人永远都没能回来。
双脚刚落踩在通道地面上，一群军士就冲了过来，每个人身上的安全绳都被检查了一番并记录在案。
“一千一百四十五个人，回来一千一百四十一个！”乔辉少校手执教鞭敲打着手心，“其中竟然还有八百四十八个人身上的安全绳已经被解开！你们很不错！真不错！都很懂得保命！”
他说话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有脑子的人都明白他是在训斥人。
“这里是部队！不是监狱！不是独善其身便能活下去的他妈的该死的监狱！”乔辉少校骤然开始大声吼叫，“你们身上的安全绳意味着你们必须对你们的战友负责任！而他妈的竟然有六百四十八个人放弃了自己的责任！”
“解绳的人五分钟后再爬一遍，其余的解散！”最后少校下达了命令，江岚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我叫江岚，你是？”走在解散的人群中，她朝方才帮助过她的白人男子微笑着伸出了手。
“迈克，迈克*威勒，你很像我妹妹。”迈克没有握她伸过来的手，反倒是抬手揉了揉她刚长出板寸的头顶。他身材高大壮实，浑身都是肌肉，皮肤是深小麦色，笑起来一口牙齿很白。
“像你妹妹？怎么可能？”江岚睁大了眼睛，人种首先就不同好吧？
“我是说年龄很像。”大个子迈克讪笑着回应。
江岚：“……”
之后的每一天早上都有上一千米下一千米的攀登训练，还有翻阅障碍物、负重长跑、匍匐前进等体能训练，这些都是实体训练，不再是智脑教学室内拟真空间内可以反复尝试的练习，所有的人都意识到，犯了错便不能重新来过，也许小小的一次失误便会断送自己或者其他人的性命。
逐渐的，学员们都学会了早饭吃的适量，既不会撑得胃部鼓掌，而在攀登或者剧烈运动时呕吐出来；也不至于少的影响体力和精神。还学会了在女人和未成年孩子身上多挂几条安全绳，确保他们失手的时候能被健壮的成年人拖拽住，避免第一次的惨痛意外再次发生。
而原本相互防备、独立作业的学员们更是渐渐在训练中懂得了团队的含义：搭把手的同时便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两个星期后，千人大队的攀登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只需要不到半个小时，所有人都能熟练的上下攀爬一千米了。所谓熟能生巧，即便是深渊空间之上的极限运动，熟练之后危险系数便降低了很多，不少人甚至还在身上携带上水壶，以确保在中途能悠闲的喝口水。
小江岚渐渐的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危险的运动，爱上了站在高处被内循环气流环绕拥抱的感觉，那种被摇曳着席卷着的感觉。
她迷恋上了攀登到顶部时，眺望到的远方的城市楼顶。当早晨八点半人工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远处照射来的日光便会将整个人造空间内壁印染成鲜艳的橘红色。
很快她便不再需要迈克帮助了，她灵活的身影就像是只敏捷的猴子，甚至上下一番之后还能保持均匀的呼吸。每天早晨她都习惯于站在峭壁顶端的探测屏上方停留个几十秒，望着天空上的色彩和远处的繁华幻想着自由……
第二十五章 第一个朋友
25…第二十五章第一个朋友
江岚很快便与迈克熟识起来，她习惯喊他大个子，而迈克则喜欢喊她丫头。他们两人总是一同参加体能训练、一同上课，相互帮助形影不离。
放下了戒备之后，江岚才发现，迈克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对人诚恳、为人不计较，大部分时候还愿意无条件的帮助人，这种人在监狱出身的学员中简直就是奇葩，所以理所当然的很受欢迎。
而迈克对江岚也的确特别照顾，按照他的话说：江岚便是他的另一个妹妹。可关于他的家庭以及他钟爱的妹妹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却从来都绝口不提。
某日的晨练结束之后，有位熟识的学员邀约江岚参加晚上在自己房间举办的聚会，他说届时会有不少同学都参加，也算是大家在辛苦训练和学习之余放松放松。他特别提到了迈克，因此江岚虽然并不觉得在狭小的五平米空间内的聚会会如何有趣，但鉴于迈克会到场，她还是决定参与。
当晚江岚抵达顶楼指定的房间时，发现那五平米单人间和隔壁左右两边的单间都已经挤满了人。烟雾缭绕的宿舍就像是失火现场，韵律极佳的摇滚乐令所有人都疯狂的扭动着身体。
他们都是成年人，在有限的条件下肆意的放纵着身体。江岚打量了一番不禁有些好奇，学员们嘴上叼着的烟卷在烟雾中忽闪忽亮，令她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
母亲还在世时，家里就经常会烟雾缭绕，密闭的大厦底层房间窗户很小，而且只能打开半扇，根本不透风，抽了烟便会淤积在房间内很难散得出去。
母亲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抽烟，因为买烟也需要钱，江岚还清楚的记得她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夹烟的方式，以及那深红色的嘴唇和两腮凹陷进去的模样，就仿佛母亲从未离开过她身边。
平时紧紧巴巴的母亲却舍得在香烟上花钱，的确让小姑娘很是不解。虽然她从未和江岚说过，但多半是因为嫖/客的缘故受了委屈或者挨了打，几根香烟便是她唯一能释放压力的方式。她抽的很慢却很猛，总是一抽便是四五根，所以江岚回到家的时候会感觉到屋里烟雾弥漫。
想起这些她刻意埋藏在心底的往事，令小姑娘不禁有些心烦，迎面一位面熟却又喊不出名字的女人走了过来，笑眯眯的朝她招招手。
江岚迎了过去，问道：“有烟吗？来一根。”她也想知道香烟在嘴中究竟是什么感觉，能令母亲那样的迷恋。
“嘿！小丫头，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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